叶瑜垂眸看了她几秒，“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都快十点了，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走廊？”
方知乐撑了把墙壁站起来，膝盖蜷缩时间太长，腿部充血发麻，一起身，她就踉跄了一下。
“小心。”叶瑜连忙扶住她的胳膊，却在触碰的瞬间感到硌手€€€€那人不仅看起来很瘦，摸起来，也是同样的单薄瘦弱。
方知乐不好意思地抽回自己的手，动作局促又不安，轻声细语地解释道：“我打工回来太晚了，她们都睡着了，我就想着别吵醒她们。”
叶瑜眉心微跳，一股不知来由的淡薄的怒气在胸腔里蔓延，让她的胸口诡异地发闷起来。
“所以你在坐在这里睡着了？”叶瑜难以认同，“她们要是睡上一整晚都不给你开门，你难道要在这里一整晚吗？”
在叶瑜的追问之下，方知乐低下头，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结结巴巴地开口辩解，不是为了澄清自己，而是为了哄面前的人开心，不要生自己的气。
“我没打算睡着的，”方知乐的头更低了，声音蚊喃般几不可闻，“她们不会睡这么早，平日里，我半夜两点起床上厕所，还会看见她们被子里传出手机屏幕的光，她们经常打游戏连麦到12点……”
“我想着她们也许听不见我的声音，会以为我走了，然后推开门查看，这样我就能趁机和她们说上话，让她们放我进去。”
这通解释有逻辑多了，比起方知乐刚才不让进就睡门口的样子更能让人理解。
可即便如此，叶瑜的眉头始终没有放下来。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措辞有些严厉，叶瑜缓了缓语气，往后退了一步，平静道：“她们不会给你开门的，别等了，去我的宿舍睡吧。”
“这怎么好意思！”方知乐立刻反驳了一句，抬头时对上黑暗中叶瑜深沉的目光，反抗的声音小了下去，“这也太麻烦你了……”
叶瑜轻轻吸了一口气，她弯腰提起方知乐放在地上的背包，想起自己的手上沾了墨渍，又换了另一只手提着，不容拒绝道：“走吧。”
方知乐只好跟她回宿舍。
“洗漱包给你放在桌子上，我这里有很多换洗的校服，你可以去洗个澡。”叶瑜拍开宿舍的小夜灯，暖融融的光线打在屋内两个人身上，勾勒出两人的轮廓。
方知乐点头又摇头，咬着下唇道：“我，我就不洗澡了，太晚了，我去刷牙洗脸就好……”
叶瑜没再多说什么，点头道：“你先去洗漱吧。”
等方知乐收拾完毕，叶瑜才拿着洗漱包进了浴室，她用的时间比方知乐长，却也只是简单的刷牙洗脸。
两人在这个潮湿闷热的夏季夜晚，都默契没有选择洗澡。
叶瑜从浴室出来之后，方知乐还没上床，叶瑜看向她给方知乐抱出来的崭新的床铺，安静道：“这些都是新的，没有用过。”
“不，我不是介意这个，”方知乐明显是在等她，“我，我现在还不困。”
叶瑜看了眼时间，十点半，对于很多青春期的年轻人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不过两人都是明早要早起的人，现在这个点，按照以往的睡眠习惯，已经睡着了。
叶瑜平静道：“不困也该睡了。”
方知乐听见她的声音，神情就有点绷不住，嘴角往下一抿，眼神飞快错开，好像在强忍着不要哭，“我，我很抱歉，一而再再而三打扰你。”
叶瑜叹了一口气，“我没有别的意思。”
第12章 照片
也许是最开始说话的语气重了，叶瑜反思两秒，顺从认错，“我只是有点生她们的气。”
方知乐点头哽咽，“我知道，都怪我不好。”
“怪你什么？”叶瑜问。
方知乐愣住了，眨了眨眼，眼眶里一滴泪要坠不坠地挂在睫毛上，视线里带上点没反应过来的迷茫，“我，我……”
怪我怎么就没再惨一点。
她不该睡在墙角，应在睡在楼梯口，吹着夜风等叶瑜回来，再狠狠赢得一把同情。
不过这种程度也差不多啦，叶瑜是个路见不平的心软小可爱，她点到为止，不能让叶瑜真的心疼。
方知乐的演技已臻化境，一张口就是欲言又止满腹难言之隐却不能说的为难。
那点说不出口的委屈与不公被叶瑜看在眼里，忍不住一再心软，“你什么都没做错，是她们不对。”
叶瑜摸了一下方知乐的头发，声音轻轻的，“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了不要一再退让，知道吗？”
方知乐愣愣点头，那滴挂不住的泪水终于坠落，掉在叶瑜手背上，砸得她心口一阵生疼。
怎么会有人这样可爱，就连委屈时皱巴巴的表情都那么生动。
叶瑜自问不是爱心泛滥的人，相反，她的情感世界非常贫瘠，别人的喜怒哀乐与她毫不相关。
可就是方知乐这样一个莫名其妙闯进她世界的人，竟然能牵动她许多细微复杂的情绪。
叶瑜捂着心口，清冷的眉眼渐渐舒展，冲方知乐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先去睡吧，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方知乐也觉得今天的戏份差不多够了，明天的火她明天再加！
方知乐说，“好，你也早点睡。”
“这是什么？”临睡前，叶瑜发现桌子上的奶茶杯。
方知乐还没爬上床，闻言脸颊有点红，“这是给你做的咖啡，但是已经凉了……我当时没想太多，晚上喝咖啡不好的。”
叶瑜眨了眨眼，好奇道：“你做的？”
“是，但是很丑，估计拉花已经散了，”方知乐这回说的是实话，她想到孙黎会为难自己，却没有想到她们竟然这样干脆，直接把自己锁在门口，“本来打算送给你的。”
“拉花？”
“对，一个大耳朵兔子。”
叶瑜又从床上下来，她没打算在睡前喝一杯冷掉的咖啡，但是小兔子还是要看的。
“散了。”叶瑜拧开盖子，兔子已经晕得轮廓模糊，咖啡的冷香钻入鼻腔，即便失去了刚做出来的香醇味道，也能看出这是一杯口感不错的咖啡。
她的神色顿时有点可惜。
“你要是喜欢，我明天给你再做一杯。”方知乐开口道。
叶瑜抬眼看她，“可以吗？”
方知乐点头，理所应当道：“当然可以，你都收留我留宿了，我请你喝十杯咖啡都可以。”
叶瑜小心翼翼地放下咖啡杯，转头爬回床上，小声道：“那就说好了，晚安啦。”
叶瑜起床比别人要早半个小时，她已经习惯早起写一篇大字，从小保持的习惯风雨无阻。
方知乐晚上在地上缩了半个小时，是以整晚睡得都沉，但第二天起来腿脚还是有点不适。
叶瑜在写字，方知乐悄悄洗漱完毕，等叶瑜落下最后一个字，递过去一卷绷带。
“这个送给你，”方知乐说，“护指绷带，写字时间长了要保护手指。”
叶瑜低头看了眼绷带，是最普通不过的亚麻色，弹力也是常见的大众款，但似乎被裁剪过，是市面上很少见的宽度。
“你的手指很细，不是没有肉的那种细，是你的骨节小，骨节之间的骨头长，把肉给抻开了，”方知乐抓了把齐肩的头发，解释道，“所以绷带要细一些，我特意买的加宽然后对半裁开了。”
叶瑜不知道说什么好，默了几秒后把绷带收起来，轻声说了句谢谢。
方知乐笑得很开心，提起书包转头离开，“那我就先去食堂啦，去晚了玉米就卖光了。”
方知乐没有等着和叶瑜一起走，两人现在的关系算不上熟悉，也算不上陌生，更何况叶瑜身边向来没有人同进同出，和她在一起估计会有点不适应。
叶瑜看着她的背影，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那种不舒服说不上来由，存在感却异常强烈。
叶瑜皱了皱眉，拿出手机给周美泽发了个消息。
“早自习之后，三楼水房见。”
找不出原因，就先解决问题吧。
方知乐从叶瑜房间里出来的时间算不上早，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洗漱。
那扇昨晚把她关在外面的门此时正敞开着，方知乐面不改色从门前走过，余光里，孙黎看见了她并朝她走了过来。
“你昨晚睡在哪里了？”
背后传来孙黎的质问。
方知乐指了指耳朵，“不好意思听不见。”
“装聋作哑有意思吗？”孙黎冷笑一声，目光落在整条走廊里唯一一扇开着的门上，“你和叶瑜睡一起了？”
方知乐回答她第一个问题，笑道：“有意思，怎么没意思，没意思的话，怎么一个两个三个昨晚上装了一晚上聋子呢。”
方知乐懒得同她们周旋，叶瑜很快就要出来了，两人前后脚出门，她这边和孙黎纠缠，肯定会被叶瑜看见，一大早的大家心情都不错，方知乐并不想让叶瑜染上一身晦气。
这群狐假虎威的小人，迟早有机会收拾她们，不急在这一刻。
而且，要不是她们行动力超快，把她锁在门外，叶瑜怎么能把她捡回宿舍呢。
说起来，她应该感谢她们。
方知乐转身就要离开。
“别以为你抱了多么了不起的大腿，”孙黎却抢先一步，拦在她面前嚷嚷起来，“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狗腿子，你以为叶瑜护得了你吗？”
“我没想她护着我，可叶瑜是个好人，路见不平的话……会忍不住管的。”方知乐说。
方知乐这句话的内容和每一次掉下的语气和音调都完美地踩在孙黎爆发的点上，孙黎顿时炸起来，“方知乐，你还想被拍更不要脸的照片吗？你信不信我马上把照片散出去，让你彻底在学校混不下去！”
第13章 出头
“我就知道那些照片是你们拍的，”方知乐一听就乐了，身后传来叶瑜的脚步声，方知乐努力绷住嘴角，装作惊恐惶然的模样，发抖道，“周美泽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为什么要毁了我！”
丝毫没意识到方知乐的攻击对象已经换了人，孙黎开口，像是倒豆子般噼里啪啦咒骂起来，“对，你惹上了惹不起的人！美泽姐不会放过你的！”
方知乐捂着脸低下头，心道原来脑干残缺是这样的感觉。
孙黎在她眼里都美起来了呢。
好看吗，智商换的！
“知乐，”叶瑜的声音不疾不徐，“我们一起走吧。”
就算听见了自己未婚妻的名字，叶瑜也没有丝毫波动。
她上前拉起方知乐的手，不顾孙黎三人的视线，面无表情地从她们面前经过。
叶瑜的高傲与冷淡，像是摆在橱柜里价值连城的水晶，她们连看一眼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