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乐不耐烦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她是你未婚妻,我又不能当着你的面骂她,又不愿意天天像今天这样憋屈,你让我怎么办。”
叶瑜猝然被方知乐吼了,缩了缩脖子,眼中闪过几分茫然。
对啊,一个是自己的未婚妻,一个是方知乐……
方知乐。
叶瑜的思维卡在这三个字上,不动了。
这一顿饭几乎都是方知乐在忙活,叶瑜在一边帮倒忙,谁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叶瑜蹭完饭,没有留下的理由,出门回家。
背后,方知乐站在门口目送她。
前面,是一条路灯昏暗的小路。
叶瑜后知后觉,自己这顿毫无来由的蹭饭,目的似乎只是为了确定方知乐有没有不开心。
看样子……看不出来。
没有不开心,也没有开心。
叶瑜陷入迷茫之中,她从未处理过这样复杂的关系。
在她十几年的人生里,朋友无非是周美泽和其他。
其他就是其他,周美泽单独列出来,也只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婚约对象。
而如今,这个分类里多出来一个。
方知乐,周美泽,和其他。
叶瑜觉得这个排序有点奇怪,却说不出来哪里怪。
不过现在看样子,周美泽已经答应她不找方知乐的麻烦,方知乐也说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不和周美泽计较。
两人达成暂时的和平,她应该不会再夹在中间……了吧?
叶瑜怀着无法理出头绪的郁闷,脑海中始终盘桓这个有生以来碰上过最麻烦的问题,渐渐走远。
目送叶瑜消失在道路尽头,方知乐回到屋里,打开台式电脑。
页面上瞬间切换成红绿线交织的炒股页面。
她可不会因为周美泽几句话而伤春悲秋,那点言语攻击,连她的血皮都打不掉。
要不是碍着掉马,她当场就得摔门而去。后来更是怕叶瑜介意,把人叫过来吃了顿饺子。
但也仅此而已了,叶瑜是叶瑜,周美泽别想沾一点儿叶瑜的光!
以后碰上她,该骂继续骂!
股票页面不断变动,红色绿色的光打在方知乐脸上,明明暗暗映出她全神贯注的神色。
活像一只闻见肉腥味的猫咪,在黑夜里双眼折射出幽光。
书里的方知乐家里穷,上学晚,穿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十八岁。
方知乐当即把住着的房子当做抵押借了笔贷款,分成三份,一份借给后街大叔让他开店,一份买入基金,最后一份投入股市。
后街大叔的饭店将在不久后被央视的特色美食节目发现,一年内成为全市最红火的餐厅。
方知乐读这本书的时候,看见大叔餐厅美食的描写,差点都馋哭了。
作者大概率是个厨子,或者吃货,写剧情很狗血,写美食倒是勾得人垂涎三尺。
大叔正好缺一笔启动资金,方知乐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以入股百分之十的方式借给大叔,大叔拿到钱的时候热泪盈眶,根本想不到这点钱在以后连百分之一的股份都买不到,说以后饭店赔了本他砸锅卖铁也要把钱还上。
当时,一脸微笑的方知乐体贴地拍了拍大叔的肩膀,说没关系,赔了就当我孝敬您,奶奶走了以后,要不是您照顾,我还长不大呢。
大叔顿时感动得声嘶力竭。
方知乐:内心狂笑。
买入基金的钱不算多,方知乐选的最稳妥的一个。
而放入股市的那一笔,直奔着高风险、高收益,在一根根起伏跌宕的线条上跳舞。
距离她穿来已经过了半个月,和叶瑜碰面也不过几天,书里的剧情刚刚开始,还有很多情节等着她走,以后的计划里什么都能缺,就是不能缺钱。
很快,手机上弹出一条到账信息,方知乐扫了一眼,扔进基金。
方知乐撇撇嘴,真心看不上,连七位数都不够,这么一点点钱,不够养叶瑜。
方知乐熬到半夜,才关掉电脑,沉沉睡去。
周日在奶茶店打了一天工,周一按时上班。方知乐从后门进入教室,气运不济,进门就撞上李姿三人。
李姿眄了她一眼,轻蔑道:“看在美泽姐的份上,暂时放过你,但你可别太嚣张,惹恼了我们,马上就把你照片发出去。”
方知乐平静地看着她们,内心好笑到不行。
一张似是而非的照片,在她们眼里就成了威胁自己的武器?
对于别人,也许是的,就算照片里没有裸露什么,但偏僻狎昵的拍摄角度,和露出的一截腰线,已经足够让人觉得羞耻。
幸好方知乐为人懦弱内向,在宿舍里从来不脱衣服,不然被拍到的,就不只这么简单。
“你以为我们只有这一张吗?”孙黎好像看懂她在想什么,目光渐渐酝酿为浓稠的恶毒,忽然一笑,“那一张是最保守的,你要是不听话,小心我们把其他‘艳’照,都放出来。”
方知乐神色一凝,进门的动作忽然僵住。
第27章 是谁
在她有限的阅读次数中,有关书中世界里对这堆数字的描写并不算多。
尤其是面前这个因为她的介入而提前跳了“狼”的隐藏数字。
孙黎是个混蛋,这一点毋庸置疑,而让方知乐觉得毛骨悚然的,是她是一个隐晦的,潜藏多年的混蛋,就像一根带着毒的藤蔓,隐没在看似平和正常的情节之下,郁郁葱葱的大树之下总有阴暗潮湿藤蔓纠缠生长,一不小心,就会铺下泛着毒的网。
几乎是同一时间,方知乐想的并不是“自己”到底有没有被拍过艳照,而是一种比理智反应还要快速的“后怕”,顺着脊梁骨蔓延而上€€€€她依稀记得,在周美泽最后的忏悔情节,有那么一两句提过,孙黎曾经在高中时期,对叶瑜进行过某种隐晦的霸凌。
方知乐的瞳孔锐缩成一点,像是打碎了夕阳下的湖面,破碎的光影瞬间定格成斑驳尖锐的弧面,每个弯折的暗处,都透着随着心惊肉跳酝酿出来的,名为愤怒的光。
孙黎说着话,晃了一下手机屏幕,上面白花花一片。
方知乐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脑海里开始疯狂搜索有关自己角色的记忆,可是很奇怪€€€€这个角色的高中记忆是空白的,方知乐穿过来的时候,脑海里只接受了高中之前的记忆,而高中入学以来的记忆像是随着原身的离开而一并毁灭。
原书里,她的角色并没有姓名,是她进来后,连带世界线的变动,赋予了角色姓名。原书里,她只是一个给周美泽写作业的边缘人,出现过一两次,都是低着头,像是一张模糊的脸,没有任何记忆点。
然后,不知何时,就这样消失在书里。
上课铃响了,所有人各回各位,孙黎自认为威胁的成效显著,表情自始至终都有恃无恐、得意洋洋。
方知乐面无表情地坐下,讲台上的老师尽职尽责地讲解例题。方知乐看似在听课,实则在回忆穿书后的细节€€€€最开始宿舍三人把她的桌子当成全宿舍的垃圾桶,说把她锁在门外就锁在门外,还有手机里露骨的照片……
人一旦有了猜测,就会不断加深怀疑。
方知乐越回忆越觉得蹊跷,原身早就没了父母,孤苦伶仃一个人,从穿书到现在,除了街道的邻居,在学校里一个朋友都没有。
可无论是“谢记焖饭”的老板,还是后街的大叔,都对她不错。
连恐惧人类的小花,都愿意和她亲近。
尽管“方知乐”的记忆晦暗不清,可那张模糊的面孔,配上这些蛛丝马迹,足以说明她不是一个古怪冷僻到没有任何朋友的人。
除非,高中时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开始回避一切人际交往,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再也不肯露头。
“老师喊你呢,”周蕴仪拿笔戳了一下方知乐的手肘,“你走神了。”
方知乐初醒,怔怔地看向黑板,老师拧眉看她,手里还有掰断一半的粉笔头。
哦,另一半在她桌上。
方知乐摸了摸额头,站起来的时候看了眼黑板,心里飞速运算出结果,然后念出来。
老师对她回答正确还算满意,摆摆手让她坐下,“同学们,你们现在的时间非常宝贵,还有不到一年就要高考,老师讲的课听懂了可以整理别的错题,不能走神。”
周蕴仪长出一口气,“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答不上呢。”
方知乐盯着空白的试卷没出声,过了一会儿,忽然小声道:“周……蕴仪是吧?”
周蕴仪点点头,“怎么了?”
“开学之后,咱们同桌也有段时间了,”方知乐斟酌着语言,“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这话问得突然,周蕴仪咬着笔头想了一会儿,摇摇头,“不知道。我和你同桌一个多月,你也是这几天才和我说话。”
“不过,”周蕴仪想了想,有些苦恼道,“之前总觉得你很消极,死气沉沉的,每天除了听课,头都不会抬起来。”
方知乐皱着眉,“那你知道我放了学去哪里吗?”
奶茶店的工是她穿过来之后找的,以前的方知乐散学后如果不去打工,估计只能在教室里自习,或者回宿舍。
“不知道,”周蕴仪笑了,“我放学就回家了,之前你走得都挺晚的。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方知乐换了一种口气,“这不是考考你嘛,看你对我的了解有多少。”
周蕴仪回想着,忽然小声道,“啊我记起来了。”
“有一次,应该是中午放学,我发现你手上有几道抓痕,问你怎么弄的,你说是小猫咪抓的,那是你第一次主动说那么多话,还笑了,当时我就觉得你没有看上去那么孤僻,”周蕴仪有点不好意思,“说来,之前还觉得你不好相处呢。”
方知乐不动声色地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我之前不好相处吗?”
周蕴仪摇头道:“就是不爱说话而已,我那天看见你手上有伤,吓了一跳,还以为你被欺负了。”
方知乐刚想问她有没有见过自己被欺负,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班级里没有有关她的谣言,周蕴仪这样胆小的人也没有对她退避三舍,很大可能她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受伤、被欺负,周蕴仪倒是给她提供了一个新思路。
按部就班地上课、放学,期间叶瑜忙着写《洛神赋》,方知乐密切关注股票涨跌连续几天请假走读,两人数天未见。
方知乐在微信上给叶瑜留了条消息。老板娘从国外带来上好的咖啡豆,在店里放了几包,她看见就想请叶瑜来喝。
叶瑜的消息回得很慢,也很简短,和昨天邀她一起吃饭的回复差不多,都在拒绝。
【€€】:过两天?
方知乐以为她在忙,这两天都没时间,只好说了句“劳逸结合”就收起手机。
“阿姨,”方知乐敲了敲窗口,值班阿姨抬起头,“你还记得我吗?”
阿姨的脸上浮现出问周蕴仪“我是什么样的人”同款疑惑,“你是谁,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