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她听€€见后面追上来的€€服务员抱歉提醒道:“您好,包厢里€€的€€人刚才突发昏迷,已经被救护车拉走。”
这些日子方知乐进医院的€€次数,比她过去几十年都多。
不管是自己生病受伤还是叶瑜,都让她头秃。
方知乐等在病房门口,和医生费了半天口舌,才听€€懂医生说了什么。
“她的€€生命体征正常,就是大脑消耗过度,陷入休克性沉睡,等什么时候大脑恢复过来,自然而€€然就会清醒。”
医生把化€€验单递给方知乐,背着手摇着头离开。
“现在的€€年轻人啊,殚精竭虑操心比老€€人还多,活活累的€€哦……”
方知乐捏着化€€验单推开门,叶瑜的€€爸妈在病床前不知所措。
“阿姨,叔叔,”方知乐低着头道歉,“是我不好,她去相亲前和我吵架了,要不是我给她介绍相亲对象,她也不至于是现在这个样子。”
叶瑜的€€妈妈过来拉她的€€手,轻轻摇头,“孩子,这怎么能怨你呢……都怪我,明知道这孩子的€€心思,却不肯支持她,也不肯帮她说。”
方知乐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知所措。
“阿姨听€€说你跑过去阻止相亲了,”她擦了擦眼€€角,仔细盯着方知乐脸上的€€表情,用一种小心翼翼的€€态度试探道,“可以告诉阿姨,你是怎么想的€€吗?”
方知乐下意识躲开阿姨的€€目光,看向病床上的€€叶瑜。
就算躺在洁白的€€病床上,闭着眼€€,无法做出任何反应,也能从眼€€角眉梢的€€弧度中看出从小被宠大的€€痕迹。
她是幸福的€€,是被爱着的€€。
这才是叶瑜应该有的€€样子。
不是书里€€那个过于华丽精致的€€假人,也不是青春期阴郁沉默的€€问€€题少女。
而€€无论是哪一个叶瑜,都能触动她的€€心弦,让她的€€内心无限温柔下去。
毫无底线。
“阿姨,我喜欢叶瑜。”方知乐抬起头来,直视阿姨和叔叔的€€眼€€睛。
“从小和她一起长大,之前我一直没有看清自己的€€心思,”方知乐说得很€€慢,也很€€认真,字斟句酌般自己的€€真心袒露给他们看,“现在我才明白,我这辈子都想陪她一起走。这辈子,就她一个。”
话糙理€€不糙,阿姨瞬间红了眼€€眶。
她看着这两孩子长大,当€€然知道方知乐之前对叶瑜是什么态度。
最€€亲密的€€朋友,却不是爱人。
她们之间的€€距离亲密到€€任何人都插不进去,却又始终隔着那么一层薄纱。
她早早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也明白方知乐自始至终都没有开窍。
自从知道叶瑜喜欢同性之后,她找过很€€多心理€€医生,也看多很€€多文献,在网上混迹了很€€长一段时间同性论坛,大致也知道同性之间的€€恋情的€€不稳定与€€维持感情的€€辛苦。
尤其是女孩,很€€容易喜欢上直女,然后被深深伤到€€。
叶瑜自始至终都没有主动告白,也是明白如果方知乐没有主动爱上自己,这场由她主动的€€告白,无论方知乐是出于两人之间的€€亲密而€€无法拒绝,还是方知乐避如蛇蝎,她都不能接受。
直的€€不能被掰弯,就算弯了一时,日后还是会选择回归正常的€€婚姻。
她们会连朋友都做不成。
这是叶瑜不允许的€€。
所以她忍着什么都不说,把所有的€€爱慕和期待沉入心底,维持着面子上正常的€€亲密友情。
叶瑜的€€母亲看她这样,也替她感觉苦。
她何尝不知道方知乐给叶瑜介绍对象会伤叶瑜的€€心,但€€她身为母亲,实在不忍心女儿在一颗很€€难开花的€€树上吊死。
她希望自己的€€女儿幸福。
却不想竟然让叶瑜进了医院。
医生说她大脑消耗过度,岂不是说她思虑太重?
叶瑜的€€妈妈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直到€€方知乐今天说了这样一番话。
“孩子啊,”叶瑜妈妈张口就掉了一滴泪,她连忙抬手擦去,激动道,“你能这么想,小瑜听€€见了,一定很€€开心。”
叶瑜的€€爸爸叹了一口气,上前扶住妻子的€€肩膀。
他的€€目光深沉而€€慈祥,看向方知乐的€€时候,带着长辈的€€关爱与€€疼惜。
“你真的€€想好了吗?以后,可是一辈子的€€事。”
方知乐深深点头,平静却坚决道:“您们放心吧,我是真的€€喜欢她,真的€€爱她。我会好好和她在一起过日子的€€。”
听€€见她这样说,叶瑜爸妈再没有什么担心的€€。
“孩子自己的€€事情,让她们自己解决去吧。”
方知乐把两人送到€€门口,回病房的€€时候,恰好与€€一双清醒的€€眼€€睛对上。
“叶瑜?”方知乐惊喜地喊了一声,冲上前去,“你醒啦?”
叶瑜看似清醒着,却不咋认人,皱眉想了半天,复又闭上眼€€睛。
方知乐一看她这样子,以为她又开始难受,去按医护铃。
“觉得好点吗,脑袋疼不疼?”方知乐轻声询问€€。
叶瑜按住方知乐的€€手, “别叫医生。”
方知乐“哦”了一声,缩回手,双手揣兜小心翼翼地看着叶瑜。
半晌,叶瑜才睁开眼€€。
面前的€€人长着她闭着眼€€都能描摹细致的€€一张脸,眼€€神清澈单纯,一举一动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肆意明媚地在自己心底扎根,一不留神就长成了根系茂盛的€€参天大树。
喜欢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也不怪自己做梦都要带上她。
她对上方知乐的€€眼€€睛,静静看了很€€久。
久到€€方知乐都开始发毛,差点以为要现实上演一场狗血的€€失忆剧情时,叶瑜才动了。
她撑着身子起来,避开方知乐搀扶的€€手,抿唇轻笑道:“我大概是做了一场梦。”
方知乐:“啊?”
叶瑜矜持坐好,面孔冷淡高傲,“去帮我办出院吧,我没事。”
“还是让医生查查吧,”方知乐皱起眉头,“毕竟这事挺邪乎的€€,万一伤了脑子怎么办。”
叶瑜还沉浸在二十五年的€€大梦里€€,语气有点淡淡的€€自嘲,“去吧,我没事。”
没和叶瑜确定关系之前,方知乐就事事顺着她,更不用说现在。
方知乐给人办好出院手续,亲自开车把人送回家,路上又买了一大兜叶瑜喜欢吃的€€东西和营养品。
“回去好好补补啊,让阿姨给你做好吃的€€。”方知乐给人打€€开副驾驶的€€门,目送她进家的€€时候,还在喋喋不休地嘱咐着。
叶瑜闭了一下眼€€,以往很€€享受的€€照顾,如今来看,竟有点难以忍受。
这人对自己很€€好,但€€再好又如何。
梦醒了,她还是自己最€€好的€€闺蜜。
那道无法逾越的€€边线,越暗淡,越让人心酸。
无法触及,无可到€€达。
方知乐和叶瑜住对门,把车停好,直接推门回家。
“爸妈!我回来了!”
老€€妈正在花园里€€修剪花枝,方知乐平地一声吼,让她剪掉了长得最€€好看的€€一支花骨朵。
气得她拿着剪子要打€€方知乐。
方知乐也不躲,疯了般扑过去抱住她的€€腰,钻她怀里€€撒娇:“老€€妈!我可想死你了!”
方母脸上闪过一丝惊喜,被扑得后退半步,忍不住笑道:“这孩子,真虎。”
方知乐早熟,自从她十二三€€岁之后,方母就再也没享受过孩子在怀里€€撒娇的€€待遇,一时间表情和心情齐飞,刚才要揍人算账的€€劲头彻底消失。
“老€€爸呢!”方知乐从她怀里€€抬起头,胳膊不肯撒,语气黏黏糊糊,“好想你们啊。”
“才三€€天没见,”方母把胳膊抽出来,拍了拍方知乐的€€背,“你爸在客厅里€€泡茶呢,老€€叶昨天给他一个茶饼,据说是老€€茶,正稀罕着呢。”
方知乐当€€即起身,摩拳擦掌,“那我去帮他拆茶饼。”
“诶你这孩子!”方母怀里€€骤然没了人,瞪着方知乐的€€背影忍不住笑,嗔怒道,“从小到€€大你拆坏多少块茶饼了,这块你爸宝贝着呢,小心他揍你!”
家里€€的€€摆设和她记忆里€€一模一样,进门的€€玄关木柜上有她高考压力大的€€时候刻下的€€名言警句,并一个愤怒的€€小人像。
再往里€€,有一面酒柜,没有酒,都是她爱喝的€€饮料,下面放着她爱吃的€€零食。
客厅窗台边有个单人懒人沙发和藤条椅,方知乐周末回家都会在那里€€窝上一下午。
而€€现在,客厅中央,黑木桌上正煮着一壶茶,茶香四溢。
“老€€爸!我亲爱的€€父亲!”方知乐鸟儿般飞奔过去,被方父举起茶壶拦在中间。
方父看她跟中邪似的€€,严肃道:“站直坐好,乱跑像什么样子。”
嗯,是记忆里€€熟悉的€€配方。
方知乐乖乖坐到€€他身边,拿起桌子上被拆了一角的€€茶饼说,“这是叶叔送来的€€茶啊。”
方父迅速抢走:“与€€你无关。”
方知乐:……父爱无疆,是她打€€开的€€方式不对。
“老€€爸,”方知乐的€€语调开始拖长,黏腻,€€人,“你都不想你可爱的€€女儿吗?”
方父倒茶的€€动作顿在空中,额角隐约浮现青筋。能看出来,在忍。
“说吧,”方父“嘭”一声把茶壶放桌上,“你惹了什么事?”
这时候,方母端着水果过来了,放在父女两面前,笑呵呵道:“聊什么呢,这么严肃。”
方父看见方母,表情瞬间柔和,拉她坐自己旁边,把茶杯递到€€她嘴边,“小琴呐,你尝尝我泡的€€茶。”
方母脸上浮现一抹娇羞,悄悄瞪方父一眼€€,张嘴抿了一小口,表情惊喜,“好喝,你手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