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因为精神领域的里每一处具象投影,都承载了自身的记忆,对别人开放精神领域,就等于与之共享自己的全部记忆,这对很多人来说,是绝对不可能接受的。
西泽尔笑容迷人,长腿一迈,把众多医师和司南两人隔开。
精神缔结的过程极为惊险,要是中途被人打断,搞不好两个人都会被精神风暴冲成傻子。
司南的精神力就像他本人一样,温柔又强大,两人早在上流舞会的时候,就已经缔结了精神契约,此刻司南的精神力畅通无阻地来到渊北的精神领域。
熟悉的平原陆地上,绿草如茵,许多稚嫩柔软的白色小花藏在草叶里,随着微风轻轻摇摆。
因为强行突破造成的深谷沟壑已经被精神药剂修复平整,只剩下几道浅浅的断面,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但这些断面,正是造成渊北昏迷的主要原因。
理论上来说,如果断痕修复,渊北是可以继续晋级的。
但同时,因为渊北的“心魔”,导致他的精神领域里有部分位置非常脆弱,根本承受不住晋级时的强压,甚至已经无法承受渊北自己本身的异能强度。
老医师说渊北可能实力大损,不是因为他的异能受损,而且他的精神领域无法承受。
司南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断痕修复前找到那块薄弱点,想办法弥补。
司南分出一小股精神力,试探着碰了碰一朵小白花,小花轻轻摇曳,传递出一块记忆碎片。
那是两人在南部荒星时初遇的样子,渊北化作的小白猫正躺在树下,精神涣散之际,耳畔忽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嗓音,少年温润的笑脸和月光林地灿烂的阳光一起,落在渊北心底。
“诶?荒星上哪来的猫?”
司南微笑起来,想起自己刚来到星际时代傻乎乎的样子,还以为渊北是一只普通的异能兽,抱回家当宠物养,天天好吃好喝的喂着,没想到最后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精神触角轻轻一碰,碰到一片嫩绿的草叶,又是一段记忆出现在司南面前。
那会司南还在庄园里住着,因为被观众们磨得没办法,只能做了好多包子抽奖,司南和馅,渊北剁肉,忙活了好长时间,两人一起坐在桌上吃包子。
精神触角扩散开,抚摸片片绿草百花,无数鲜活的记忆出现在司南面前,每一段记忆都与司南有关。有两人在精灵乐园玩闹的画面,有皇城里他们一起奔跑的足迹,还有他们吃饭、微笑、互相依偎看着月亮……
每一分每一秒,都化作这无边的草原,镌刻在渊北的精神域里。
司南温柔的笑着,泪水划过脸庞,他用手抚摸身下的土地,轻声道:“渊北,我来带你回家。”
“我找不到你,告诉我,你在哪里……”
强大又温柔的精神力一圈圈荡开,回荡在平原里。
“告诉我,你在哪里……”
房间里,西泽尔面色凝重,向后轻轻挥手,所有医师向后再退几步,去到卧室最远的角落。
西泽尔深深吸了口气,朱唇微启引吭高歌,声音清越悠扬,宛如天籁。
人鱼族的歌声,可以安神,定魂,相传可以唤醒人心最深处的记忆。
渊北的精神领域里,忽然下起了小雨,司南仍在呼唤,忽然,他心底响起一道微弱的呢喃。
“阿南……”
“渊北!”
司南精神大振,豁然抬头,看向草原深处,在那里,他感受到了一道微弱的、属于渊北的气息!
第124章
因为刚下过一场小雨,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碧绿清新。整个大地都被嫩绿的小草覆盖着,像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 在雨后蓝天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秀美。
渊北的精神域里,连微风都不愿司南受到一点委屈。
他被清风推着向前, 所过之处,绿草起舞,百花迎路,整片世界, 都因司南的存在而雀跃,一如渊北对司南的爱意。
司南放轻脚步,不忍踩痛那些承载了渊北记忆的花草,来到一处碧蓝的湖泊。
雨后的湖面平静而美丽,空气里弥漫着青草的香味,湖面笼罩着一层薄雾般的水汽, 如烟似幻。在司南见到这一湖春水的瞬间,湖面掀起一阵微风, 荡起层层涟漪。
司南轻笑起来,嗔了句:“死鬼。”
湖水轻轻一荡, 漫过司南的脚背, 司南笑得更开心, 伸手在湖水里划了几下, 像平时哄渊北那样,哄道:“好好好, 你最好了,是我不对, 辜负了你的好意。”
于是湖水安静下来。
司南笑得更开心了些,冲淡了最近心底沉沉的哀痛。
他笑了一阵,又开始犯愁,他本以为会在这里看见渊北,却不想只有一片湖水。就算湖水再美,也只是水罢了,能把渊北藏在哪里?更何况渊北的异能是雷和火,兽型又是猫属,生来就怕水……
司南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望向那深不见底的清澈湖泊,自言自语道:“不会吧……”
渊北平时还好,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甚至还有着不弱的水下作战能力,但到了兽型的时候,这家伙是宁愿自己用舌头舔毛也不愿意洗澡的存在,这样厌水的人,会把自己藏到湖里吗?
司南将信将疑地下了水,精神力凝结出来的身体不需要呼吸,鱼一样灵活,飞速潜入湖底。
与湖面的秀美风光不同,湖底的环境极怖极暗,湖水阴暗,寒冷,宛如深渊海底。除了漆黑的湖石,什么都没有。你可以用你知道的所有负面词汇来形容这个可怕的地方。
司南向下潜行,过了好一会才碰到湖底。这里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只有零星几块萤石,散发着微弱的幽光。
司南摸起一块萤石,摸索着朝前走,精神力像雷达一样荡开,不停地呼唤着渊北的名字。
一米,两米,三米……
幽冷阴暗的湖底,第一次有了声音,司南在呼唤,等待一个未知的回应。
时间又过了许久,久到司南几乎以为渊北不在这里,寂静的湖底,突然传来一道微弱的呢喃。
“阿南……”
“渊北!”
司南大喜,攥紧手里的萤石,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急速前行。
他的速度太快,快到只剩下一道模糊的残影,卷起湖心的泥沙,踏出万千水浪。
不知过了多久,司南终于来到渊北附近,心底响起的呢喃越发清晰,司南举起萤石,试图照亮一点前路,踉踉跄跄的朝前走着。
他绕过一块硕大的湖石,眼前豁然开朗,终于看见了一点微弱的光。
司南下意识揉揉眼睛,快速向前又走了几步,忽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当场!
只见一块巨大的、嶙峋的怪石上,静静悬吊着一个银发男人。男人面容俊美,五官立挺宛若上天精心雕刻的杰作。
他垂着头,眉头紧蹙,似乎昏迷时也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一道手腕粗的锁链从石壁穿出,绕过他的手腕,将他整个人都吊在半空。
司南心痛不已,丢掉手里的石头,游到渊北身边。司南眼里泛着水光,心疼地摸着渊北低垂的脸庞,替他理好贴在脸上的发丝,司南搂着渊北的腰身,把脸贴在他的胸膛,哽咽道:
“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阿南……”
无比清晰的呢喃声在头顶响起,司南惊喜抬头,却发现渊北仍未醒来,只是双唇蠕动,下意识地回应着司南之前的呼唤。
司南有些想哭,但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流不出眼泪,抬手点在渊北手腕的锁链上,闭目感受着渊北的记忆。
过往的记忆纷至沓来,司南浑身一颤,看见了许多渊北小时候的画面。
那是一间很简陋的房间,狭小,闭塞,除了一张窄小的木床和一张堆满了破烂书籍的木桌,就只剩下一条窄的只能让一人勉强通过的过道,整个房间占地面积绝对不超过十个平方,甚至连个像样的窗户都没有,星际时代,就算再贫苦的穷人也不会居住在这么简陋的房间里。
很难想象,这居然是帝国最尊贵的君王,童年长大的地方。
司南的心脏一阵紧缩,眼眶酸涩,心里难受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的宝贝,他从捡回来就一直捧在手心里呵护着的宝贝;他的爱人,他那个高大威严、战无不胜,甚至素有暴君之称的爱人,在他没有到来的这些年,就是这么被苛待折磨的。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刚捡到渊北的那段时间,那只小小的幼崽拖着重伤的身躯,神情淡漠的看着自己,眼中满是死寂,似乎他站在黑暗中很久,久到已经忘记光明的颜色,却仍心存向往。
只要给他一点点好,就能让他软下心肠,十倍百倍的报答回来。
记忆还在继续。
木门吱呀一声,一个银发幼童推门进来,一头栽倒在窄小的木床上。
他看起来疲惫极了,几乎碰到木床的瞬间就睡了过去,瘦小的身躯有一半都悬在木床外面,似乎随时都会摔下去似的。
他睡得很沉,小嘴微微开合,憨态可掬。
司南看得又爱又怜,差点忍不住伸手戳戳幼童稚嫩的脸颊。只是他心里有些狐疑,这木床极破,容纳他自己都显得有些窄小,为什么小时候的渊北不肯变回兽型?
正想着,木门被人踹开,单薄的木门砰的一声砸到墙上,艰难地晃了晃,咣当落在地上。
床上睡着的幼童浑身一抽,瞬间惊醒,慌乱地看向门口的方向。
砸了房门的男人怒气冲冲地进来,伸手抽出皮带,劈头盖脸地朝着幼童狠狠抽去!
幼童吃痛,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却紧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地伏在床上。
鞭影憧憧,毒蛇一般精准地落在幼童身上,成年男人的手劲,轻松将幼童身上单薄的衣物抽烂,小小的身子上很快就见了血。
血珠争先恐后地从幼童身上的伤口迸出,沾湿了男人手里的皮带。衣服被抽破,幼童本来忍耐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心疼的神色,似乎在可惜自己为数不多的衣服。
司南心中大恸,想都没想,飞身扑到幼童身上,试图替他挡住身后肆虐的皮带,但他只是一道精神力凝成的虚影,连个实体都没有,如何能挡住渊北记忆里的鞭子。
他紧紧地搂着那似乎失了灵魂的可怜孩子,皮带穿过司南的身体,落在幼童身上。小小的孩子,似乎早就适应了这般残忍的虐打,除了身体本能的抽搐外,竟然一声不吭,也没有挪过一点位置。
司南猛地回头,将男人的面容死死刻在心里,无能为力的愤怒与恨意攀上心头。他在心里发誓,即便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也要在以后将对方找出来,给予他最残酷的报复。
还好,狭小的房间限制了男人挥舞鞭子的手臂,男人抽了几下,很快失了兴趣,将沾血的皮带丢到地上,骂骂咧咧地离开。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司南眼前的画面又变成被锁在石壁上的渊北。
司南心脏抽痛,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战栗,在这瞬间,他突然明白了渊北的“心魔”到底是什么。
房间里,司南轻轻抬头,脸上满是泪水。
他起身,按住西泽尔的肩膀,精神力简单勾连,与他共享了一个男人的影像。
“告诉我,他是谁?”司南的泪水不断,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就连说话时的声音都是可怕的平静。
所有医师都被他诡异的举动震慑,齐齐后退半步,不敢与他对视。
西泽尔睁大眼睛,过度的震惊让他忘了避讳身后那群医师,下意识脱口道:“霍尔特那个老不死的?!”
霍尔特,正是先皇的名讳。
“很好。”
司南冷静点头,挥退所有医师,只留下西泽尔自己,冷静道:“议会长大人,请问我是否可以相信你。”
这可不像是一贯温和的司南会提出的问题。
西泽尔蹙起眉头,思考着司南古怪举动的同时,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我以人鱼族的族运起誓,我将终身效忠吾皇,永不背叛。”
“好。”
司南再次点头,直接道:“我找到了陛下心里的症结缩在,我需要回到过去陪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