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陈牛,他都没工夫想太多。
同时,赵康的处理结果也出来了,去边疆的农场改造,归期不定。很有可能,就不回来了。
时千知道后,发现地点比当初陈牛去的更偏远。
想来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而小牛课堂上,小学的算术、语文,因为比较简单,陈牛教得也比较顺心。
至于俄文,陈牛就有些苦恼了。
盯着小牛在沙盘上用蹄子写字,陈牛为难地看着俄文笔记本,有些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记错了。
他记得有的词是另外一种读音,有的又是另外一个意思。
模糊的记忆似是而非,让他格外痛苦。
可想去找林南音吧,又怕太频繁,影响林知青的名声。
多久才能够得上“攒”问题呢,至少得十天吧?陈牛给自己圈定了一个日期。
倒是时千先发现他这边遇到难题,给他指了另外一条路。
小黄牛站在田埂上,看向解国安的方向。
“哞哞。”
看到没,那边有个“老师”可以找。
陈牛上去请教,顺带帮解国安教训了一些小崽子。孩子们的劳动课,也是解国安带的。
但他好说话,又斯斯文文的,有的皮孩子就不太听话。
但见着陈牛,一个个都挺乖。
他们家里不老实的哥哥、小叔,不少都被陈牛揍过。在小屁孩眼里,陈牛是大哥里的大哥。
不过皮孩子还是皮,趁着陈牛跟解国安问问题,有个小男孩就摸到了时千身边。
“牵牛花?我给你草吃,你给我骑着玩玩吧。”
“哞哞。”
不行。
大人其实早发现了动静,解国安看着陈牛:“不用管嘛?”
“牵牛花很乖的。”陈牛如此道。
下一秒,小黄牛开始“温柔”地追着皮孩子跑步。
“啊!牵牛花,你别过来啊!别追我!”
陈牛:……
“牵牛花,过来!”
“哞哞。”
时千停下来,溜达到陈牛身边,看“男主”玩。
上一次见面,时千没留意。
现在一看,陈牛跟解国安站一块,一黑一白,一个冷硬一个温和,各方面都形成明显很大的反差。
解国安给人的感觉就是文气、温和无害,身上简直自带一股正气。
陈牛抄着笔记,解国安看着望着自己的小牛:“牵牛花,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时千:“哞哞。”
就看看啊。
解国安当然听不懂,他笑笑,掏出一枚奶糖来喂小牛。
时千来者不拒。
吃完了,凑过来给解国安摸头。
***
很快,稻谷彻底干透,快到交公|粮的日子。
徐爱刚要出门去放牛,先让牛儿吃几顿好的,也好有力气去运输粮食。
陈牛就把家里小牛托付给徐爱刚,让他帮忙带几天。
出发当日,陈牛跟徐爱刚道:“要辛苦爱刚哥了,不过牵牛花很乖的,绳子不用牵太紧。”
徐爱刚笑他:“你这个绳子快和不牵一样了。放心吧,交给我还能出问题。”
放牛要走出很远一截,过几座山,去一片山里。
时千是第一次出远门,兴奋得很。
他混在牛群里,听着其他牛牛“哞哞”的声音,好动得像个孩子。
惹得徐爱刚好奇:“牵牛花,你还不吃,到处看什么呢?真像个孩子一样了。”
“哞哞。”
新鲜嘛。
不过看了会,不动的景色也就失去吸引力,时千也开始埋头吃草。
他吃草挺快,像卷草机,刮过上面嫩的一层。
徐爱刚还不放心地跟着观察了好一会,发现这还是头讲究小牛,不乐意把草根、粗粝草茎一起吃进去。
一路吃,一路走。
吃着吃着,时千发现眼熟的人。
他居然在山下路边,看到了陈二军的身影。
这会儿不上工么,难道陈二军请假了?
时千心里觉得不对劲,就甩开绳子,跟了上去。
放牛时,放牛人也不会跟得寸步不离。因为牛一路吃草,走得不快。更别提,山上还有不少坡,是以徐爱刚一下也没发现,小牛脱队了。
陈二军找到山下路边一户人家,黑沉着脸跟一个男人说话。
时千借助屋子和山的遮掩偷偷靠近,来到屋后。
离得近了,就听到陈二牛正威胁对方。
“你帮不帮我?不然可别怪我把当年的事抖落出来!”
男人有些慌张:“什么当年的事?你在这儿吓唬谁呢,想儿子想疯了啊。”
陈二军双目赤红,恶狠狠地看着男人:“那个偷粮的就是你。你说我把这个事,呜€€€€”
像是被捂住嘴,陈二军的话语声半路停了。
接着跟陈二军说话的人声音显得更慌张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吓唬我也没用,我虽然是陈牛的舅舅,可他又没吃过我家一口饭,能有什么牵扯。”
可陈二军已经管不得那么多了,他上回找上门去,又丢了一回脸。
事情传出去后,人人看他的目光都像是带着嘲讽之意。
心情一差,加上身体不太舒服,陈二军总觉得能梦到当年。
他也不是故意的,当时他真的太饿了,就经常忍不住多吃几口。
他哪里知道,就是那几口,让自己的爸妈儿女都没撑到救济粮到。那怕他后面几天宁愿把粮食让出来,自己一口不吃,也没用了。
想到养大他的爸妈,还有那一儿一女,陈二军真的心如刀割。
他能不后悔吗?他悔啊。
可人饿到那个发疯的境地,哪有那么多假设,他只是实在没忍住。
只怪贼老天,那世道太难了。
儿女都没了,那头有个同姓且血缘亲近的男孩却没了爸妈,不正和他搭上。
陈二军一早就惦记上了。
毕竟他老婆生完了第二个,大夫都说以后不能生、不好生了。他不得提早做两手打算么。
陈二军那时候,也是真心跟小陈牛好的,比对他自己儿子更舍得。
在孩子孺慕的目光里,他慢慢地忘记了痛苦,也重新享受到了做“父亲”的快乐。
可一切被那个老太婆毁了,陈二军在拉锯中吃了亏,被迫只能偷偷跟陈牛接触。
他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一天天远离自己,真是恨煞了那个老毒婆。
这回又被刺激到,陈二军就想起来当年看到的那个人影,找过来诈人。
他竟然没猜错!
陈二军推开对方,抄起屋子前的镰刀,扬起来,瞪大眼恶声道:“我不管,反正你得帮我想办法,把陈牛变成我儿子,否则我就把这事捅出去!”
男人看着他快发癫的模样,也不敢在这时得罪陈二军。
一来二去,就成了帮忙想办法的现场。
时千在心里骂了两句,听到山上远远喊“牵牛花”的声音。
时千赶紧先躲到坡的另一边,避开山下能看到的地方,然后再往上面跑,跟牛群会合。
到了高高的山上,时千往下看,果然看到了不放心出来张望的陌生中年男人。
对方眼中的警惕,清晰地落在时千眼里。
肯定有问题。
能让偷粮变成大问题,也必然就是饥荒那时候。
时千吃了一天草,傍晚时候往回走,在牛群后面催着牛哥牛姐们走快点。
牛哥牛姐不解,不过一头幼崽,他们莫名还有些怕,也就惯着吧。
加快步伐,归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