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太阳跑到另一边,陈牛也上完了课,翻出俄文笔记来。
张佩月开口问道:“今年的账算了吗?”
“算了。”
“是哪个数。”
陈牛就道:“除开粮食外,能结余十二块五毛八。”
时千:?
他知道这个时候穷,可干一年活,最后两个人,挣到十二块五毛八?
震惊他三辈子的认知。
看着小牛吃惊的样子,陈牛笑道:“前面欠了一些,还清了结余的。”
“哞哞?”
那总共挣了多少?
时千写下“总共”两个字。
张佩月:“陈牛干得多,加起来有个小两百吧,但是得扣掉口粮款,还有些别的,能划清账就不错了。”
这就是老太太坚持上工的原因,要是不干活,一年干到头还得继续欠钱。
像那种家里孩子多,劳力少的,也是年年欠着队里钱。他们光是口粮钱都挣不出来。
时千只能如此安慰道:“哞哞。”
好歹是新的开始了。
从此后,没有欠债,一身轻松。
哪晓得张佩月又问道:“你读这书,是怎么个打算?攒攒钱,你乐意去上个高中也行。”
这会儿还是有高中的,当初陈牛也考得好,得到了老师们的推荐。只是实在穷得叮当响,就没继续。
如今一转头,年纪已经不小了。
说还想去读书,只怕别人要笑得肚子疼。
但陈牛红着脸,对着老太太点了点头:“有、有这个想法的。”
他看过林南音给的报纸,知道那些有知识的人,好像真的拥有能让所有人都吃饱的本事。
时千听了,伸出蹄子,一挨陈牛还没收拾的碗:“哞哞。”
别上学了,赶紧卖碗买书自学吧!
陈牛:?
“牵牛花这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笑着扫一眼:“他说,他卖碗送你上学。”
陈牛更懵了。
然后他又看到小牛摇头否认。
于是老太太也愣住了。
时千:今天终于不是我懵逼了。
第96章 96 试验丰收
陈牛捋了一把头发, 率先打破家里奇异的三角沉默。
他问老太太:“奶奶,你先跟我说说,卖碗是怎么回事?”
张佩月先没吭声, 直接进屋,把布包好的金碗拿了出来。
先不揭布,叮嘱陈牛关上大门。
陈牛关上门, 再转过头, 目光陷在金灿灿的碗里。
他瞪大眼, 声音却压低了:“这是€€€€金子做的碗?”
张佩月点点头, 说清楚:“那天晚上吃红糖馒头时, 牵牛花给我的。”
然后老太太看向小牛:“牵牛花,你想说什么来着?”
解决了陈牛的疑惑, 就轮到张佩月的了。她没看懂小黄牛刚才的意思。
时千就提起蹄子, 努力划拉一个€€€€“我, 一样, 学习。”
这回竟然是陈牛先反应过来:“像你一样学习高中的知识?”
但他还是不够聪明:“可是不好麻烦别人这样教我吧?”他是天天抽空,带着小牛一起学习的。
这样找一个什么都能教的老师,麻烦不说, 要求也太高了。
张佩月重新把金碗包好, 莞尔一笑:“是说……在家自己学习吧。”
时千发现老太太笑起来时, 脸上的冷意一下化掉, 变得特别温柔。而且自项洪家被抓进公安局后,老太太笑得更多了。
他点头道:“哞哞。”
是啊, 在家学呗。
时千想,这会去上高中明显来不及了。
但自己学习,差不多有个一年的功夫,而且陈牛现在有着成年人的理解能力和自制力, 自学的话想来也不会……太慢吧。
不行的话,还可以去请教其他人,如此一来,倒也帮助了其他人提早“学习”。
再不行,时千就自己再学一遍,把“知识”塞进陈牛脑子里。
来到这个世界后,时千所学习的知识明显不会再排斥他,就算长着牛脑袋,时千也学得很顺畅。
怎么说呢,就是没有被天道排挤的感觉,或许是平行世界同源的缘故吧。不像在修真界,灵兽好像是捡来的崽儿一样。
陈牛则恍然大悟。
他惊喜道:“是啊!我怎么没转过弯想到这点,想办法把书搞来,自己在家自学。这样能够节省钱,还能够照看家里。”
对于陈牛来说,如何一边上学,一边继续照料好奶奶,也是他为难的问题。
眼下,难题迎刃而解了。
张佩月见他自己也愿意,从布下面又抽出一根发黑的银钗,递给陈牛。
“这个你拿着,想办法去卖了。看好之后,记得跟支书悄悄说一声。”
陈牛接了簪子,不太自信地问:“是要去黑市找人卖这个?”
他倒是知道黑市在哪,但从来没接触过。
早先傻乎乎的,张佩月怎么可能放心他接触那些东西。
张佩月道:“怕什么,你先去看,不是有人给你把关。记得到时候给支书送上几个鸡蛋,说明原委,免得他赶了你出来。”
听到有人把关,陈牛才点点头:“好,谢谢奶。”
时千看到老太太矜持地点点头,又把金碗原模原样地揣回怀里。
原来这个家,还是有钱的!
只是他不知道。
时千看向老太太离开的背影,对送出去的金碗还有些不舍。
张佩月回头,就看见小牛一脸可怜样,笑着道:“不用奶奶给你收着啊?你自己能藏好也行。”
时千摇摇头:“哞哞。”
不用不用,就当交伙食费。
都给出去了,再要回来€€€€除非是在陈牛手里,老太太手里时千可不好意思。
无他,奶奶的宠溺是真的,不然陈牛也说不出鼻环穿他鼻子里的话。
然后就见老太太一脸高兴的样子,放下她的门帘子藏碗去了。
时千又觉得没事干,让陈牛打开门,跑去外头吃草去。
剩下陈牛在堂屋里,看看门外的小牛,走进他奶的屋子。
“干嘛?没规矩。”
刚藏好东西的老太太发现孙子没吱声进来了,有些不高兴。
陈牛没注意到,小声道:“奶奶,你说牵牛花是不是那种故事里来送宝的精怪,上辈子你救了他,或者我救了他,这辈子来报恩的。”
老太太给孙子一个白眼:“牵牛花说了,金碗就是在这院子里拿的,你懂了吗?”
“就咱家院子里?”
陈牛又想到之前的事,联想起来,猜测道:“不会是我们家祖上的吧?”
张佩月闭上眼,昧着良心“唔”了一声,又说:“可能是的吧。”
“对啊,不然怎么这么好?”陈牛更觉得自己猜对了。
支棱起耳朵,因为听到自己名字偷偷靠近的时千:……
从老太太那儿说起,他应该跟那个“乔哥”有关系,才能叫老太太想起过去和往事。
现在这么一来,岂不是骗陈牛把时千当他们家的真“祖宗”么。
时千想过当“祖宗”这事,但没想到是老太太顺着陈牛的猜测,帮他办妥了。
又听到里面张佩月赶陈牛:“出去吧,奶奶年纪大了,要歇息一会。”
声音是漂浮的,淡淡的,无力的。
她的确老了。
时千以为这是敷衍陈牛。
但晚间陈牛洗澡时,当张佩月又摸摸他的头,低声问:“中午是不是偷听了?”
“奶奶知道骗人不好,但是我真的年纪大了啊。”
时千突然就意识到€€€€老太太已经在考虑他和陈牛的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