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没有跟完全程,随着各种方法一个个失败、虫害传播的范围扩大、且无法控制,时千也知道情况大大不妙。
半个月后,绝望开始蔓延。
只能通过硬性隔绝,大量清除过渡稻田。但随后一场大的风雨来临,又将控制住的局势再度破坏。
再来一次,牺牲更大。
陈牛整日里奔走在干活和指导村民干活的一线,晒得乌漆麻黑,整个人也沧桑了些。
连年轻人都疲倦外露,上年纪的更是劳累,有些便因为劳心劳力倒下。
但绕是病了,也要撑着起来,想要再尽尽心力。
时千这个夜猫子,看到过好几次灯火彻夜,那代表有人彻夜难眠。
受虫害破坏严重区域的水稻,最终只能全部放弃。
绝望的氛围,以时千等人暂在的农科所为中心圈散开。
无法否认的事实,这一片几十万亩,很可能颗粒无收。
南农和其他的队伍,在颓败和难过中收拾行囊,准备离开。
但第一夜的波澜,就注定了离开时也不会平静。
农科所门口被围堵了,群情激愤,认为就不该试种,不然至少也不会颗粒无收。
“几十万亩啊,几十万亩……”
“全部完了,今年都白干了。”
“你们说怎么办?你们都是搞研究的,怎么就研究出这么不好的种子?”
声音很多,嘈杂中,连时千都有很多听不清。
但他一双大大的眼睛,能看到无数伤心人的通红的眼眶,和害怕又恐惧的神情。他似乎能从那些沧桑的面庞上,穿过时间门的枷锁,直通到十几年前,那时人们便如此恐惧。
在他们的身后,是风吹过的矮浪,低矮的绿意中掺杂着枯黄,希望被覆灭。
时千没吭声,心情沉重。
又一阵情绪激动后,几块土块不知道被谁捡起来,又朝着农科所砸过来。
没有人还手,只有人倒霉地挨了一下砸。
很快,激化被安抚下来,领导承诺€€€€绝对不会让试种地区每一个人饿到,也答应明年不种新种子水稻了。
不种新种子这话,叫农科所里所有人神情一黯。
等疏散群众,挨砸的一位老师一手抱着行李,一手捂着脸上的伤口,气得跑上车。
然后在车里哭得很大声:“我不干了!还不如回老家去。”
“别讲气话,会好的。”
“搞研究,有成功就有失败。你看那些搞这个弹那个弹的,不都是搞出来了,咱们农业的绝对不能差啊!”
“就是,哭归哭,坚强一点。不相信你自己,也要相信我们嘛。”
“别说了,我也想哭,这搞得,又不是我们想让试种不行的。”
“平心而论,你父母哥姐种的田地这样,你急不急?互相谅解吧。”
车里众人互相安慰,倒也不算难过。
还有人在车下,并没有上车。
时千随着陈牛回头的视线转身,看到了蹲在矮缩稻株旁的两道身影。
一道是王安磊,另一道是圆专家。
王安磊口称“老师”,是因为跟圆专家学过东西,他手头的稻种,论起来也是如此。
两人说了两句,王安磊便扶着人站了起来。
时千蹭一下陈牛:“哞哞。”
你怎么不去?
陈牛现在能够猜到牵牛花许多话,他回答道:“我没有王哥会说,而且圆老师也不一定记得我。”
时千:“哞哞。”
别谦虚,已经因为我认识你了。
***
回到南农后,一下从极度忙碌过渡到平静学习。许是见证了一场大失败,陈牛学习都有些晃神。
王安磊又找了过来:“你们忘了,所里自家的田了嘛!”目光又转向时千,“牵牛花,快来帮帮我啊。”
时千:……
还真忘了自家的田。
等等、那不是我家的田!
最后时千又转念一想,算了,都是田。
能丰收的田,就是最好的田。时千不想再看到颗粒无收的恐怖场景了。
第121章 121 给牛吃肉 年代牛牛
王安磊喊得急, 但活干了一两天就差不多了。
忙完了,一道外出的三人一牛,蹲在自家农科所前面的田边, 看着生长正常的稻田, 试图治愈心内受到的创伤。
王安磊“啧”一声,同情地感慨道:“也不怪那些种地的同志情绪激动, 换成我这些田遭殃,我怕是要疯了。”
辛辛苦苦伺候的,一朝全毁了, 实在承受不住。
陈牛蹲着也能看到水稻上方,他眼中是交错的青蓝两色, 空中漾着光,使得他眼前景象有种梦幻般的美丽。
他开口道:“去年我们这不是也虫害,我看还得小心。”
剩下那位心头一梗,不理解陈牛为什么那么招王安磊喜欢。
其实王安磊也心梗, 陈牛这不会说话的毛病现在少了很多,但照样时不时冒出来。
可王安磊理智地想想,就能清楚陈牛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谁叫真有那个倒霉的可能呢。王安磊忍了不舒服的心梗感受, 点点头, “是得小心。”
时千躺在一边, 听他们聊了没几句,一下又开始紧张担忧,就好像后遗症。
听了一阵, 感觉都是负能量,他干脆出声打断他们:“哞€€€€。”
你们别瞎想了。
三人转过头,一齐看向最旁边的时千。
陈牛问:“牵牛花,怎么了?”
时千站起来, 走到三人身后,一人给一蹄子,都给踢到田里去。
“哞哞。”
别瞎想了,干活去吧!
陈牛习惯了,“刹车”刹得住,只有手撑了满手泥。
王安磊跟另一位同志滚进了田里,两人都成了半泥猴。
王安磊身体小,重量轻,倒没压坏水稻。另一个则是压到了好几株。
虽然还能扶起来,可还是看得王安磊着急,爬起来追着时千跑。
“牵牛花,你给我站住!原地站着挨揍!”
时千才不听,四条腿跑得飞快。
“哞哞。”
我这是在“治愈”你,你懂不懂?
“哞哞哞€€€€”
心理创伤,很严重的!
王安磊有没有被治愈,时千不知道,但另外两个不厚道的笑声,他是听得清清楚楚。
怎么都算一下“治愈”了两个吧。到处乱跑的时千如此安慰自己,带着王安磊在农科所溜圈。
虽说王安磊在农科所待的年份绝对比时千久,但耐不住时千是头闲牛啊,他到处溜达,角角落落都熟得很,愣是给王安磊带着溜了整个所两圈。
当王安磊明白过来,所有人都看过他的“泥猴”模样了,偷笑的远不止一个两个。
他的形象啊……
毁于一旦。
时千看他跑累了,堂而皇之地跑到外面,自己加餐,又给王安磊气了一回。
王安磊气鼓鼓地看着牛跑远,正大口喘气,陈牛就上来拍拍他的肩:“现在心情好多了吧?”
王安磊:?
王安磊愣了会后,恍然大悟。
但他怀疑€€€€陈牛这是配合牵牛花玩他吧。
他试图推翻陈牛的论断:“牵牛花怎么可能还知道安慰人?”
“可是牵牛花之前又没踢过你们,那是我的待遇。”陈牛很有数,自信道,“牵牛花只踢自己人,你见他踢过其他人么?”
王安磊无话可说,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怎么吃亏了,被玩了,还得谢谢那头牛。
“算了,你说我就信。我拿牵牛花是没办法了!”王安磊斜陈牛一眼,“但你这个养牛人,能不能担负起责任啊?牵牛花不是你弟弟么,弟弟调皮就要揍啊。”
陈牛:“打小孩是不科学的,不讲理的,我们要用新的教育方式教育孩子。何况牵牛花根本没错啊?”
陈牛用他实诚的双眼,直视着王安磊,看起来一点都不心虚。
实则心里在想:打是不能打的,不然怕他奶奶半夜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