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温柔眼 第9章

看到于白青来了,下九区警署的一名警察将密封在证物带里的手枪递了过来:“于队,这是快递盒里发现的枪,暂时查不到对应编码,我们怀疑并不是境内出产的型号。”

即使于白青已经受处分降了职,这帮人跟他共事久了,一时半会还是改不了口。

只拿起证物带看了一眼,于白青便已经认出了这只枪的型号€€€€迈克恩D38。

这是一种精度很高的军用小口径手枪,当初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他所在的作战小队曾和拿着这种枪的军火商进行过正面交锋。然而这类枪实用性并不高,除了在物资缺乏的三不管地带被拿来当作突击任务时的武器,早就被一些效率更高的型号所取代了。

与其说这是一把趁手的武器,不如说这更像是一种象征,象征拥有它的人有多么的危险。

而他,恰好是会使用迈克恩D38的人之一。

“打出去的弹头呢?”于白青问面前的警察。

“子弹打中了路边的消防栓和电线杆上的电箱。幸好这条线路比较老旧,和居民区的主电网分流了,电箱的火没蔓延。要是真射中了人,或者射中了小区主电箱,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想起刚抵达现场时看到的火花四溅的情景,这名警官心里还有些后怕。

将手枪递给身后的刑事鉴证科人员,于白青的视线回到了坐在沙发前有些不知所措的应晚身上。

屋内开着制冷空调,这人身上的湿气却还没散干净,独自一人孤零零坐在沙发的角落,看起来有些可怜。

于白青没吭声,只是大步走进卫生间,取出一块干浴巾,扔到了应晚的膝盖上。应晚怔了一瞬,像是终于回过了神,展开膝盖前的浴巾,乖乖把自己裹作了一团。

“……哥,”送下九区的警察离开公寓,于白青听到应晚在自己身后低声开口,语气内疚极了,“我以后不会随便乱动东西了。”

暗地里危机四伏,只有他最无辜。

跟着众人下楼,于白青带着阮天杰走到吉普前,给他递了根烟。

“一枪射爆电箱总闸,” 抬头望着头顶那根惨不忍睹的电线杆,阮天杰忍不住出声感慨,“要不是我知道你弟眼睛不好使,这不得算个咱们队里的狙击手预备役?”

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于白青没说话。

过了一会,阮天杰听到老于在耳边缓缓出声:“老阮,你觉得我弟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说小晚?”

“嗯。”

阮天杰选择实话实说: “和圈子里传的不太一样。”

手里的打火机开开合合,于白青只叼着嘴里的烟,没点火。

阮天杰犹豫半天,还是没敢在老于面前乱说他弟的坏话。

繁市的富二代们自成一圈,他阮大少要不是从了警,那在纨绔里也能排得上第一梯队。

可惜由于工作缘故,那帮哥们平时很少和自己兜底。他只知道应晚和那群人有金钱上的交易,却并不知道具体交易的内容。

老于这几年出生入死,连自己的命都顾不上,更别说管他弟了。那孩子经常神不知鬼不觉地玩消失,最后居然真的没了踪影。

于白青并没有再继续追问,他只是靠在吉普车前,盯着楼上那扇公寓的小窗出神。

不知是不是错觉,阮天杰听到于白青在耳边淡淡出声:

“吃人的小东西。”

第9章 温柔陷阱

清晨的小吃街挤满了早起的上班族,在早点铺子前排成长龙。包点师傅一次又一次打开蒸笼,袅袅蒸汽升上半空,肉香飘满长街老巷。

好不容易才排到自己,陈安阳攥着手里的五十块钱,从人群中钻出个头:“五盒小笼包,分开装,谢啦€€€€”

老板打开蒸笼数了数:“巧了,小笼包刚好还剩下五笼,等我给你装啊。”

等着店家装好袋,陈安阳还没来得及说谢谢,一名原本站在队伍末尾的中年人突然插了队,拄着拐一瘸一拐地走了上来。

他一路来到早点铺旁,从兜里掏了一把零钱递给老板:“阿仔,我家里几个小孩也要吃,剩下几笼能不能给我?”

听到中年男人的话,老实人陈安阳愣住了:“可,可是€€€€”

章队阮队还有于哥,加上自己和几个值夜班的哥们,他们办公室里坐着一群刚开完早会饥肠辘辘的大老爷们。自己也是排了很久才终于排到的,被这人说插队就插队了?

排在后面的几人看到陈安阳半天没吱声,忍不住说了几句:“他手脚不方便,排那么久队多辛苦啊,你要不就让给人家吧?”

“就是,小伙子你就大度点嘛。”

拎着刚装好的塑料袋,老板一下子陷入了纠结,视线在中年人和陈安阳之间来回流转:“唉,你看这……”

被身后的人指指点点,陈安阳的耳根逐渐有些发烫。他肩膀上还别着刚到手的正式警徽,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为这点小事与人争执起来,回去肯定要挨章队于哥他们一顿痛骂。

“行吧……”陈安阳默默将手中的钱塞回口袋,“这些你都拿走吧。”

从人群中挤出来,他叹了口气,正准备两手空空地回局里,刚往回走了没两步路,突然听到背后的人行道上传来一阵什么东西敲击地面的脆响。

【哒€€€€哒€€€€】

包子摊前传来一道礼貌的年轻男声:“五笼小笼包,谢谢。”

站在原地呆滞了几秒,陈安阳回过头,看到冒着热气的包子摊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背影。

于队他弟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小吃街的附近。他手里握着盲杖,一名乞丐模样的瘦小少年在一旁搀扶着他的手臂。这两人一在包子铺前出现,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来人完全无视了后面排队的人群和一旁面色古怪的中年人,从善如流地把钱递给了包子摊的老板:“刚好五十,不用找零。”

十分钟后。

市局大院门口,小乞丐将手里的几个塑料袋交给陈安阳:“晚哥让我给你的。”

瞥了眼靠在对面巷子口,一口一个小笼包往嘴里塞的应晚,他弱弱出声:“刚才那个人……”

于队他弟出现的神不知鬼不觉,但按刚才的情况来看,应该早就在暗地里窥听包子摊的动静很久了。

“去隔壁买菠萝油去了。”小乞丐腮帮子鼓鼓的,明显刚吃了俩包子,“他没和晚哥争,晚哥也没赶他走啊。”

在心里想了想,陈安阳发现这好像确实不能怪应晚。

毕竟这人什么也看不见,应该纯粹是过来帮忙的。

小乞丐接着说:“晚哥让我告诉你,于大哥不爱吃小笼包,下次可以给他带点蒸饺。”

眼看上班时间快到了,陈安阳也没准备久留。拎着小笼包在原地踌躇了一会,他沿着人行道走到对面的巷子口,对靠在墙角的应晚点头道谢:“今天多谢你了,我回去以后会转告于哥€€€€”

“陈警官,替我保密。”应晚笑起来,“我哥要是知道我一大早偷偷溜出来,又得发愁。”

陈安阳:“……”

原来你也知道啊?!

支队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于哥对他这个没血缘的弟弟有多头疼。上周在家里持枪出了事故,差点伤到普通民众,害得于哥连着加了好几天班,黑眼圈都重了不少。

和站在巷子口的一大一小两个人道了别,陈安阳匆匆刷卡小跑回了市局大院,却在走进大门前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了眼街对面。

小乞丐吃饱喝足了,站在盲人青年的面前兴奋地手舞足蹈,似乎在分享什么有趣的事。青年的身形掩映在树荫下,他微微偏过头,正在认真倾听小乞丐说话。

清晨的一抹光藏在那双眼睛里,有安静,也有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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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那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小警察走进了市局大院,应晚对面前的阿布扬了扬下巴:“接着说。”

“一开始调查的时候,我只查到那家酒馆的老板是外国人,在国内开了几家风格类似的酒馆和咖啡馆,没什么特别值得留意的。”拍了拍吃得圆滚滚的肚皮,阿布接着汇报,“我又找其他途径打听,排查了一遍这老外入境后的行踪,发现他的银行账户在两个月前多了一大笔入账。

“老大,你猜这位好心的资助人是谁?”

应晚:“你吃饱了?”

“嘿嘿,不是想留个悬念嘛。”单手挠了挠头,阿布赶紧把手里的满满一袋小笼包藏到身后,“是一个名叫宫津的资深会计师,这人今年五月刚回到国内,目前是和裕置地新上任的CFO。”

“我还调查出来了他的另一个身份,挺有意思的。”

阿布这次倒是没再留悬念:“宫津是和冠玉的现任男友,两个人维持了近两年的地下恋情,据说都快发展到出国领证的地步了。”

胸口微微动了动,应晚唇角往上微翘,不知道在笑什么。

“咱们下一步怎么办,还是按兵不动吗?”阿布问。

自从回到繁市,他们一直都潜伏在黑暗里,等待着老大的指令。然而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他们老大仍然没有开始采取任何行动,仿佛真的拾辍拾辍开始摆摊过日子了。

应晚开了口,却有些答非所问:“和裕工地发生的两起事故,都是有人在刻意模仿去年的连环杀人案。表面看来,是想要误导警方的调查方向。”

“这人模仿作案的动机是什么,他,或者她,想要恐吓谁?”

应晚抬起眸子,望着对面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换句话说,谁又是唯一会被吓到的人?”

在脑海里思索了一番,阿布灵机一动:“难道是……做贼心虚的人?”

“老大,你的意思是,和冠玉在刻意隐瞒什么东西?”

应晚点点头:“别忘了,无论姓和的在做什么,他都有一个可靠的帮凶。”

和冠玉快要领证的现任男友,和裕置地的首席财务官,宫津。

拿起立在墙角的盲杖,应晚招呼阿布:“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巷子,跟着早高峰的人流离开小吃街,绕过两个街区,来到了一个巴士站旁的公用电话亭前。

在公用电话的投币机里投了两枚硬币,应晚拿出自己的老人机,随便按了几下按键,冷冰冰的AI女声又开始大声播报电话号码:“和事佬办公室座机,一三三六,四二八七€€€€”

在公用电话上输入了八个数字,电话很快就被人接起来了,却并不是和冠玉本人。

“您好,和总正在开会,请问有什么事吗?”

一名像是秘书的男性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问道。

熟悉和冠玉的人都知道,日理万机的小和总身边有好几个助理和秘书,陌生电话打过去时都会被先筛一遍,以免浪费和总的宝贵时间。

“早上好,麻烦转告和先生,‘N’找他。”应晚说。

“……N?”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英文字母的那个N吗?”

和总的私人通讯录里有几个标了星标的号码,备注叫“N”的人名字就排在宫总的下面。和总之前吩咐过,要是这人打电话过来,要随时通知他。

两年间,他还是头一次接到这人打来的电话。

片刻后,应晚听到秘书在电话里略带急促地开口:“请您稍等片刻,马上为您转接和总。”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匆匆远去的脚步声,秘书很快离开了办公室。

敲响会议室的门,秘书走到和冠玉面前,弯腰凑到正在低头看文件的老板耳边,对他说了一句什么。

和冠玉的脸色骤然一变。

从座椅前站起身,他拍了拍坐在身边的伴侣宫津,告诉他自己临时要接个重要客户的电话,仓促地离开了会议室。

和冠玉没回办公室,他一路坐着电梯往下,来到了大厦中层一个无人的景观大平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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