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腹纠结了半晌,还是选择和老大坦诚相待,“老大,我就实话说了吧。师父他上周被国际刑警那帮人发现了行踪,在度柬尔的酒店里被逮捕后遣返了。”
应晚正在敲打键盘的手微微一顿:“……”
“另外还有,那个和师父待在一起的小子,叫做关什么的,他€€€€”
【嘟€€€€】
白腹的声音忽然从广播里消失了。
短暂的寂静后,一道陌生的男声出现在了广播中:“Noctis先生,请问您是否能听到我的声音?”
“……”应晚的眼皮禁不住一跳,“……能。”
“好的,”对方说,“初次见面,我是国际刑警日内瓦总区的驻外网络技术专员Luke,我的身份信息已发送到您实验室的主机端,请查验。”
“如果您确认我的身份无误,请点击我给您发送的安装包,里面有一份专门为您安排的撤退路线。”
点开Luke发送过来的链接,应晚听到Luke在广播里继续开口:“Noctis先生,我们的人马已经进入园区,正在对您开展救援行动,请耐心等待。”
“另外,我们还在园区内发现了‘HELS’的人马,也就是您所卧底的那间情报机构。”Luke公事公办地发问,“您是想要跟他们走,还是想和我们离开?”
只是短暂地犹豫了一秒,应晚随即反问他:“你们上周逮捕了一名‘HELS’的核心情报人员?”
广播里的人声音一顿,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您是指EPI的那位?”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应晚盯着系统搜索出来的结果页面,在键盘前按下了进入文件夹的“Entered”键。
“我跟你们走。”应晚淡淡回答,“让你的人来接应吧。”
“是。”广播里的人立即应下,语调变得肃然而又认真起来,“欢迎归队,调查官。”
切断了和Luke的线路,应晚再次把注意力放到了屏幕前。
十几年前,他在一次又一次实验中活下来的唯一念头,就是想要找到那个杀害了他父母,又送他来参加杀戮比赛的无眼男人。
而现在,他在信息库要翻找的,就是关于那个男人,还有他身上纹身的信息。
等待文件加载的过程中,应晚再次听到广播里传出白腹骂骂咧咧的声音:“我靠,刚才是哪个傻B在和我抢线路,硬是把我给挤下去了!”
聚精会神地看着面前陈列在眼前的文件夹,应晚对着广播里的青年下令:“转告智者,拷贝完成‘白屋’所有的数据后,立刻撤退。”
听到应晚的话,白腹微微有些发愣:“……直接撤退?那老大你怎么办?”
“我去见见IFOR,”靠在椅背上,应晚淡淡出声,“把你师父给要回来。”
“好,那我€€€€”
白腹刚准备说些什么,线路又被人为给切断了。
Luke在广播内对着自己汇报:“Noctis先生,突发消息。路易听说园区遭人闯入,临时乘坐私人飞机从度柬尔飞了回来。我们收到消息的时间比较晚,他的飞机目前已经进入锡隆上空,预测还有八分钟在园区停机坪降落。”
“时间够了。”应晚在电脑面前眯起眼睛,“想办法替我拖延一下时间。”
“是,我们的人已经全部抵达半山腰,随时准备接应。”
电脑上的加载条终于走到了尽头,应晚屏住呼吸,点开了这个文档名为“度柬尔圣罗兰儿童福利院_存档”的文件夹。
文件夹里保存着很多老旧的照片,包括他们这群孩子刚抵达时在福利院门口拍下的合照。
照片里的孩子们全都眼神呆滞,面无表情,完全没有那个年纪该有的活力,如同一群任人摆布的洋娃娃。
他看到自己站在第一排的最中间,手上还抱着从家里带来的玩偶。
那是被男人抱着离开洗衣机前,男人从洗衣机里翻出来,塞进他怀里的礼物。
顺着所有照片依次往下翻,应晚发现很多照片里的主人公都是他自己。
他们拍他在花园里玩皮球,拍他在孩子们互相残杀时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背影,拍他在夜深人静时侧躺在床上的睡颜。
在他没有丝毫察觉的时候,原来有一双眼睛就这么藏匿在暗处,默默窥私着他的一切。
文件夹里的最后一张照片,是一张他眼睛的特写镜头。他都不知道这是在什么时候拍下来的。
因为恐惧而放大的瞳孔,还有噙在眼中濡湿的眼泪。
他的两只瞳孔里都被人用马克笔写上了一行相同的字。
将照片在屏幕上倒转了一个方向,应晚将刻在眼睛里的字轻轻念出了声:“You complete me€€€€”
你令我完整。
正准备关上文件夹,通知Luke的人自己准备离开,他的视线忽然落在了文件夹的子目录上。
在这个文件夹的底部,还列着两个隐藏的子文件夹,名字分别是新泰语的“斯皮尔”和“红尾鱼”。
搜集过两家公司情报的情报人员大多都知道,SPEAR和红尾鱼一直在互相竞争和敌对,关系并不算好。
两位创始人都是靠制毒和贩毒起家,只是一个在近些年已经成功洗白并将公司合法化了,另一个仍然还在位于南美的种植园做着非法的跨国毒品交易。
两者平时互不干涉对方在各自地盘的生意,但都绝不允许对方的货流入本地。
因此,南亚至今还是红尾鱼啃不下来的一块硬骨头,SPEAR的手再怎么长,也永远伸不进萨瓦尔海峡。
他却没想到,当年的那起事件,居然同时都有两边人马的参与。
看了眼电脑右下方,应晚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六分钟,他大约还有两分钟的剩余时间。
首先点开标着“斯皮尔”的子文件夹,应晚在文件夹里看到了包括路易和塔利在内,斯皮尔家族所有人十几年前的姓名和照片。
路易的照片下有一行标题,写着“斯皮尔-路易”的字样。
关上相册,应晚移动鼠标,打开了最后那个标着“红尾鱼”标题的文件夹。
屏幕跳转,文件夹里的几十张照片按照字母顺序从上往下排列。陈列在他眼前的,是这个臭名昭著的犯罪集团,所有人的真实面目。
正在这时,他突然听到实验室的大门外传来“砰砰”几声沉闷的枪响。
紧急着,设有多重密码锁的大门在身后缓缓打开。
路易举着手枪大步走进实验室,手中还拖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影。
将被一枪爆头的博士尸体扔在应晚的面前,他抬起枪口,对准了应晚的后心。
“001,”苍白的掌心沾满血迹,路易的声音异常嘶哑,“你想毁了我,是不是?”
被站在身后的人拿枪牢牢抵住后背,应晚却坐在电脑椅前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要回过头的意思。
一只手紧握着鼠标,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上,刚刚点开的一张照片。
还是那副在记忆里勾勒了无数遍的英俊眉眼,还是那股生人勿近的清冷气息。
照片里的人是他哥,年轻时候的于白青。
英俊的少年身穿西装,双手插着裤兜,站在一群人的最前方,朝着镜头冷冷地扫了过来。
视线缓缓往下移,他看到于白青的照片下方,同样也有一行简短的备注:
【红尾鱼-远山】
第68章 不见远山
从电脑屏幕前抬起眼, 应晚忽然想起了一件旧事。
他和灰背刚潜入种植园卧底的时候,主管他们的“鱼”领着他们这批新人去见了种植园的主人,一个令人生惧的中年男人。
他那时候眼睛看不见,只是听灰背说, 这个人永远戴着一副鱼脸面具, 并且从来没有摘下来过。
潜入种植园之前, 他们手中所掌握的有关“红尾鱼”的情报很少。只知道这个犯罪集团的头目叫做远山, 却连对方是男是女, 长什么样都一概不知。
在执行任务的时候, 因为看到周围所有人都对这名中年男人毕恭毕敬,所以他和灰背也潜移默化地将这人当作了远山。
现在回头一想,他才发现,在种植园卧底的那段时间, 他似乎从没听到有人喊出过中年男人的名字。
抵着后背的枪身往前一推, 重重地顿在皮肤上,背后传来路易粗重而又紊乱的呼吸声。透过电脑屏幕的反光,他从白发男人的眼中看到了一股冰冷的杀意。
这人已经在濒临暴怒的边缘了。
无视路易的情绪变化, 应晚在电脑前缓缓坐直身体。盯着屏幕上于白青的脸无声地看了半晌, 他点击鼠标右键, 按下了“图片删除”的选项。
屏幕上立刻跳出一行提示:
【该文档为系统云端存储档案, 无备份文件, 删除后将永久丢失,确认删除?】
系统给出了“是”和“否”两个选项, 应晚毫不犹豫地点下了“是”。
处理完手中的一切, 他拉开椅子从电脑前站起来, 像是刚刚想起来背后还站着一个人, 微微偏过头, 语气平静地问出声:“路易少爷,听证会开完了?”
只是短短开几个小时会的功夫,固若金汤的制造园便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遭遇了火力压制。飞机刚刚降落在停机坪,他便听到手下回报,园区里的几大研究院都已经被卸下了防御网,闯入的队伍正在朝着半山腰赶去。
直取“白屋”,闯入者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来救这个人的。
眼中燃烧着火光,路易意识到自己中了001的调虎离山之计。
然而,现在不是发泄怒火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想清楚这一点,路易渐渐冷静下来,找回了一些理智。
将枪口从面前人单薄的后背上移开,他用一只手狠狠扼住001白皙的颈,将他按在冰凉的桌面上,接着狠狠抓起了青年湿漉漉的头发。
“你看得见。”
贴在青年的耳畔,路易一字一顿地说。语气不是质疑,是肯定。
体内被注射了大量肌肉松弛剂,001在他面前毫无回击之力,被掐紧的脖颈顷刻间染上了一层红。
从椅子前被扯着头发拉起来,颈部微微往后仰,虚弱的青年半阖着眼,在他的粗暴推搡下踉踉跄跄地走向实验室的大门。
看到秘书正带着一批安保精锐站在实验室的走廊外等候,路易冷冽出声:“东西都准备好了?”
“是。”秘书连忙走上前,“直升机已经停在平台上了,随时可以出发。我也和缅邦空管局打了招呼,可以直接走他们的外交航线,皇家空军那边无法拦截。”
听到秘书的话,应晚的睫毛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他明白路易想要做什么了。
发现计划已经败露,引起了度柬尔政府的官方介入,这人打算破罐子破摔,直接带着他飞往缅邦€€€€SPEAR的二号大本营,也是集团罂粟种植园的所在地。
光着脚丫踩上冰冷的玻璃地面,应晚被路易一路带进了前往“白屋”顶楼平台的电梯。
用余光盯着头顶不断变换的楼层数字,他在心里默不作声地估算着营救部队抵达的时间。
如果一切按照正常计划推进,那智者现在应该已经带人安全撤到了山下,IFOR的人马也应该也抵达了“白屋”附近,正在和园区的安保部队交火。
只要他们一行人的行踪暴露在室外,那个叫做Luke的网络专家就能很快利用园区的监控系统定位到他的位置,从而安排下一步行动。
因此,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稳住路易和他的人,不要让他们察觉到周围已经出现了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