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 宫津虽然是“黑庭”的人, 但只算是一名外围成员, 并没有接触到组织的核心机密, 资历也没有资深到足以拥有纹身。
他接受了“黑庭”下达的指令,与“黑庭”派来繁市的中间人, 也就是步行街酒吧的老板David Beaudoin合作掏空了和裕置业, 帮助“黑庭”将砖头运出国外, 同时还能从中获取暴利。
这些原本被用来当作建筑材料的“砖头”, 实际上是利用普通砖材和兴奋类精神药物原料相混合的固态制品。他通过和裕置业的工地项目将砖头暗中出手, 是为了将这些货运去新泰的SPEAR工业科技园,以供斯皮尔手下的人将其中的兴奋类精神药物二次提取出来,用途是制造佛牌。
将所有的佛牌制造完成后,SPEAR又再次通过国内的渠道运回繁市,以繁市第一中学作为试点,开启了“黑庭”筹备已久的幸存者筛选计划。
宫津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只是一个用完就丢的炮灰而已。他在暗中精心盘算那么久,准备在计划完成后就带着和冠玉逃亡国外,远走高飞,却没想到到头来自己却落得了一个暴毙而亡的下场。
于白青听说,和冠玉在知道自己被判无期的消息后,没有辩解,也没有申请上诉,只是冷静地转告自己的律师,让他把自己摘下来的订婚戒指收好,等到来年开春,就把戒指埋进他早就买好的双人墓园里。
墓碑里原本应该长眠着两个人,一对夫夫,如今却空空如也,独剩绕梁清风留于碑前。
他没有把和冠玉的下场告诉应晚,他知道应晚也不想听。
这是属于别人的故事,应晚只是一名过客,也只想当一名过客。
回到繁市后一周,两人在答应日内瓦总部不久后会回去接受质询的同时,接到了灰背将被总部的几名干员押解回利马索尔监狱,会在繁市国际机场中途转机的消息。
即使在“黑庭”一案中立下大功,达成了与警方合作破获重大案情的条件,灰背的身份仍然是一名国际红色通缉令上的一级网络罪犯。
经过总部高层的集体商讨,最后决定让他返回利马索尔岛继续服刑,但将原本的无期徒刑减刑为了五年。
如果在狱中表现良好,且同意出狱后继续与警方进行长期合作,那刑期还有继续商量的余地。
接到了要被送回监狱的通知,灰背本人并没有给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在IFOR部队驻南美基地里等待干员来接自己前,对国际刑警总部提出了一项申请,申请在繁市国际机场转机回欧洲,顺便和于白青他们见上一面。
收到于白青发回总部的担责保证书,加上前SCIB高级调查官Noctics的配合担保,总部最终还是答应了这个要求,但仍然提出了几个具体的条件。例如他们的见面必须要在干员们的全程监视下进行,保证不会讨论警方的机密话题,且见面现场不允许携带任何智能设备等。
见面的条件如此苛刻,于白青和应晚两个人却非常爽快地便应了下来。
运送罪犯的专机刚抵达繁市国际机场,灰背便被干员们前拥后簇地送进了为这次见面单独安排的机场休息室。
应晚和于白青两人很早就提前抵达,正坐在沙发前一边喝着茶,一边有的没的聊着天。
把戴着手铐的灰背送入休息室,几名干员分别守在了厅内的前后门前,以防现场出现任何变数。
看着灰背在屏风内的沙发前坐下,应晚问他:“想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
听到应晚问话的语气,灰背缓缓抬起头,盯着面前的老大,眼神里多了一丝别的意味。
“咖啡吧。”
灰背说。
应晚微微颔首,挥手招呼站在屏风外招待处的服务生:“一杯咖啡,不加糖,谢谢。”
服务生连忙点了点头,转身调好咖啡机的设置,将咖啡杯放在出口前,等待着咖啡制作完成。
端着热咖啡走入屏风,弯腰将热咖啡放下时,年轻的服务生手微微一抖,不小心将杯子里的黑色液体洒出了三分之一。
愣愣地看着残留在茶几表面的液体,他低下头,匆匆对着在座的三人鞠躬道歉:“不,不好意思€€€€”
灰背却仿佛丝毫不在意对方的失误,他抬起头仰望着面前人,礼貌地笑道:“抱歉,我戴着手铐不太方便,可以把咖啡杯递给我吗?”
服务员站在原地怔了几秒,口中连连称是,用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捧起杯盏,绕茶几半圈,来到了灰背的面前。
接过服务员递来咖啡,两人的指尖在半空中稍稍触碰了一下,服务员紧抿着嘴唇,触电般地收回了手。
“谢谢你。”他听到灰背缓缓叹了口气,感慨般地出声,“下次尝这能续命的东西,恐怕就要等到四五年后了。”
众目睽睽之下,服务员没在茶几前多作停留,而是紧紧抱着怀中的托盘,佝偻着腰,逃也似地离开了原地。
三人坐在茶几前继续聊了会天,谈论的内容大多都离不开一个多月前的邮轮事件。随着时间的流逝,见面时间马上就快要到了,放在于白青和应晚面前的茶水几乎没怎么动,那杯没加糖还洒了小半的苦咖啡却被灰背仰头喝了个干净。
会面结束,几名干员从门口大步走入屏风,分别从背后架住了灰背的胳膊,示意他可以跟着他们离开了。
一行人走到休息室的门前,一直站在招待处的服务员突然从服务台前绕出来,急忙小跑到大门前,伸手拉开了休息室的实木大门:“我,我给各位开门€€€€”
跟着干员们走出休息室,在大门缓缓合上前,灰背突然抬高声调,对着面前的空气大喊:“小乖,小星星,老公爱你!”
他的话音刚落下,背后“砰”地传来一道沉闷声响,休息室的大门彻底合上了。
双手背在身后,后背紧紧靠在实木大门前,“服务生”关星文红着眼眶,咬紧牙关,缓缓垂下了头。
正当灰背快要跟着干员们转过走廊拐角,进入登机通道时,他突然听到走廊尽头的大门内响起一声略带哭腔的低吼:
“……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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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程前往日内瓦接受质询的前一天,应晚和于白青两人一同去了同样位于北欧的缪尔小镇。
这里是“HELS”情报机构的基地所在地,是应晚父母初遇的地方。
也是应晚前一世所选择的埋尸之所。
他曾经的想法,是在死后,让智者将自己的骨灰撒入大海,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一辈子都无拘无束,清清白白。
抵达缪尔小镇那天,应晚原本想要在当地找个导游,为于白青介绍一下本地的著名景点“崖尖白塔”,却没想到于白青似乎比他还要熟悉这里。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开路,很快便带着他沿着草海上到了山顶。
高大的白塔依旧矗立在悬崖峭壁边,岁月在它的外墙上留下一道又一道道痕迹,却依旧改变不了它的纯洁无暇。
抬手指着历史悠久的塔楼,应晚回过头,对着身后的于白青笑道:“我母亲喜欢画画,在欧洲上学的时候经常来这座小镇采风,就是坐在这座塔下写生的时候遇到的我爸。”
“他在日记里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漂亮的东方姑娘,只是远远看了她一眼,就在想象他俩以后的小孩会长得像谁了。”
“长得像谁?”
“谁都像,优秀基因各占一半。”应晚一副很懂似的点点头,“就是不像哥哥。”
“……”
于白青一时语塞,又快要被小孩给弄的没脾气了。
悬崖上的风刮得有些猛烈,于白青上前一步,从背后给应晚围上了一条深灰色的毛绒围巾。
拢紧胸前围巾,应晚用手背蹭蹭红彤彤的鼻尖,有些好奇地开了口:“话说回来,哥为什么要特地带我来这里?”
他从没有告诉过于白青,自己在重生前,曾让智者为自己在崖边立了一座无字的墓碑。他也没告诉他,他其实早就知道,于白青同样是一名死而复活的重生者。
之所以发现这一点,是因为他在“白屋”的实验室里,看到的那张于白青年少时的照片。
照片上的少年于白青只有十几岁,底下标着的备注却是€€€€远山。
当他在拍卖会前,用这条信息来试探于成周时,于成周告诉他,这应该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他原本就有让亲生儿子成为下一任“远山”的计划,所以系统里所设置的子文件夹,应该是几年前就保存好的原始档案。
而第二种可能,则是牧羊人为了混淆视听,故意在斯皮尔系统里替换了信息。
但后来,有一件事却打消了他对这两种可能性的猜测。
在人质劫持案发生后,于白青立即向警方提供了所有关于“红尾鱼”的关键情报,让他们在国内和境外的老巢分别遭受了毁灭性的重创。
但警方所掌握的一切线索,都是他从未告诉过于白青的。
只有自己知道,那份在临死前转交给智者的遗嘱里,恰好就列名了于白青提供给警方的所有信息。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值得关注的点,那就是于白青在人质劫持案当天的反应。
于白青能做出让狙击手当场击毙老白的决定,说明他完全不担心市中心会发生大规模爆炸。
能达成以上事项的唯一可能,就是于白青也和自己一样,回档重来了一遍。
而电脑里的那张照片,或许就是冥冥之中,上天给自己留下的线索。
他不会拆穿于白青的秘密,于白青或许也永远不会拆穿他的。
上天让他们重新来上这么一回,就是为了让他们对彼此坦坦荡荡,纵然赴死也不再留有遗憾。
万幸的是,这一辈子,所有缺失与遗憾都被填补,他们相爱了。
正在这时,一直站在背后的人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小晚,”于白青问,“……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家人?”
听到于白青的话,应晚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怎么,我不是哥的家人吗?”
他当了这人那么多年的弟弟,同住一个屋檐,同睡一张床,没想到这人还能问出那么愚蠢的问题。
然而就在下一刻,于白青往前又走了一步,悄然无声地来到了他的身后。
发僵的脊背仍然挺直,犹豫了很久,他听到于白青微微俯下身,压低嗓音,在自己的耳边轻声说了五个字。
在说话的过程中,于白青一直紧紧拉着他的手,与他五指交握。
被身后的男人深拥入怀,唇齿触碰又稍稍分离,他察觉到自己那只被放开的手上,好像多了点什么别的东西。冰冰凉凉的,让人有些硌得慌。
在海风中静静站了一会,应晚调转过头,嘴角往上弯起弧度,在笑。
“行啊。”
温柔的眼眸里盈满笑意,他给出了自己的答案,“那,我俩就凑合凑合吧。”
他已经想清楚了。
老男人比他大了整整八岁,那又怎么样?
老于养他长大,他陪老于变老。
哥哥弟弟手牵手,互相依偎共白头。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小可爱们,我选择在我生日这天正文完结啦~
今天发那么早是因为我们这里终于解封了!我要出去玩顺便用稿费买瓶老妹儿奖励自己(bushi)
番外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是四年后的故事,之前登场过的很多大家熟悉的角色都会再次出场,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