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惊雷,将屋中唯一的烛火也吹灭了,林倾白一人坐在屋中,他忽然觉得好冷好冷,冷的就算是将他扔在火堆里也暖不热他半分。
他的手冷,脚冷,肩膀冷,心也好冷好冷。
他将自己缩成了一团,双手紧紧的环抱在膝盖处,眼泪顺着眼角不断的滑落了下来,滑进他的衣领里。
十二年。
十二年.......
假的。
相遇是假的,感情是假的,就连郗安这个人.......都是假的。
全部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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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瓢泼,已经是深夜,道路上空无一人,雨水砸在地上,入耳之处皆是雨声喧哗,再无其他的声音。
周侍郎撑着油纸伞走在路上,手中的伞被风吹的摇摇晃晃,雨水不断的落在他身上。
又是一阵大风。
周侍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叹了口气,扔
掉了手中被吹的破破烂烂的油纸伞,冒着雨快步的向前走。
忽然一把大手从后面紧捂住了他的嘴。
周侍郎眼睛猛地瞪大,未等他挣扎,只见身后那人在他脖颈处一挥手。
寒光一闪,干脆利索的划破了他的喉咙。
血瞬间飞射而出,成喷射状洒落在雨地里。
周侍郎双目暴出,嗓子里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
仅是数秒,他便软下了身子,目光晦暗的倒在雨地里。
与此同时,刘尚书府中大门紧闭,不断的有尖叫声响起,尖叫声被埋没在磅礴的雨声中,鲜血顺着大雨,冲刷在草地上。
最后尖叫声渐渐的散在雨中,再也听不见了。
刘尚书手中抱着两本书,在巷子里跌跌撞撞向前跑。
他的发丝凌乱,脸上糊的都是血,跑的腿软脚软,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手忙脚乱的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巷口的几个黑衣人一个闪身便跟了上来。
一共有八个人,他们手拎滴血弯刀,穿着黑色夜行服,脸上带着黑面巾,几乎快要融入身后黑暗的雨夜中。
刘尚书紧紧的将书册拥在怀中。
他坐在地上身子不断向后退,抖着声音,撕心裂肺的喊道:“我知道了!我什么都知道了!让你们主子出来见我!我有话要说!”
“让你们主子出来见我!”
“我有话要说!!!”
这时候黑衣人纷纷侧过身,缓缓让出来一条道。
从雨中走出来一人,那人身材高瘦,穿着棕毛雨蓑,带着一个大斗笠,黑暗中瞧不清眉眼,雨水不断的打到蓑衣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踩着雨一步步走到刘尚书身前,虽是并未配备刀剑,可身上却散发着比周围人要强百倍的摄人气势。
刘尚书的手撑着雨地,不自觉的挪动着身子后退。
那人走到刘尚书的身前,抬手将斗笠掀开,看着刘尚书声音悠悠的说:“刘尚书,好久不见。”
雨夜太黑了,刘尚书拼命的仰着头,想要看那个人的脸。
一道闪电打过,照亮了男人的面容。
刘尚书的眼睛骤然瞪大,瞪的几乎眼角开裂,他颤抖的抬起手,指着那人说:“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果然是你!!!”
刘尚书嘶吼出声道:“郗安!我们一家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你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他痛苦的锤着地面,眼泪簌簌的往下掉,一双眼红的如血一般,吼道:“我的夫人!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未满十岁啊!你为何要治他们于死地!你为何要杀了他们!”
“你到底是谁!为何如此心狠手辣!!!”
郗安居高临下的站在雨中,笑着说:“什么地方得罪我?我那日听你说,你参与过夏家灭门,所以你手上有没有夏家的血?可曾踩过夏家人的尸体?可曾挥刀杀过夏家的人?当年将我阿姐拖在马后时,你可曾念过她也未满十岁?!”
说完郗安目光一利,抬脚踹到了刘尚书身上,将他踩在地上,刀抵在他的脖子,他咬着牙狠厉道:“一报还一报,你活该!”
刘尚书被踩的胸口喘息不得,他在雨地中奋力挣扎了两下,方才的悲伤和怒气再也发不出来了。
雨水不断的打在他的脸上,甚至连眼睛都难以睁开,他声音艰难的说:“此事我只与云王爷说过,你在外面偷听.........”
郗安噗嗤一声笑了:“何来偷听,我五感皆敏,你说的话自然就入了我的耳。”
说完郗安也不多废话,提起刀就要杀了他。
刘尚书看见他手中的寒光,竭尽全力的挣扎起身
子,拼命的大声道:“你如今杀了我,你就不怕到时候你师父知道你就是苍门之人,他会怎么看你!他会不会恨的杀了你?!”
郗安闻言倒真的是顿住了手中的动作。
他压低了身子,距离很近的望着刘尚书,那双眼睛黑寂的犹如这深不见底的夜,令人生畏。
忽然郗安冷笑了一声,说:“他杀了我?你觉得他杀的了我?或者说......他舍得杀我吗......”
说完郗安用剑锋挑起了刘尚书的下巴,刘尚书吓的下巴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见那刀锋轻轻一转。
热血喷洒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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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丑时,雨下的愈发的大,郗安回到了王府。
方才刘尚书一家刚被杀,对于郗安而言目前最正确的做法便是随便寻个不起眼的住所,待到风平浪静再出来。
可每次郗安杀了人,嗅到了杀戮的气息,浑身的血都叫嚣着沸腾着,令他心中暴躁,不受控制的想要再多杀几人。
每当这时他只有回到王府,才能渐渐的平复这种嗜血的情绪。
此时夜太深,王府大门紧闭。
郗安走到了王府的围墙后面,将身上沾满血的蓑衣和斗笠扔在了小巷子里,在雨中跑了两步便轻盈的飞身上了围墙。
王府内早已熄了灯。
郗安便在这一片黑暗中走回自己寝室,一路寂静无声,然而刚踏入院中他便猛地顿住了脚。
郗安警惕的环顾了四周,手掌一翻,露出了手中的暗器,一把寒光逼人的飞刀。
在滂沱的雨声中,院中四下无人,只有无尽的黑夜。
郗安放慢了脚步,一步步的走到了殿前,抬手将殿门推开。
大门发出了吱呀的推门声,殿中一片黑暗,再也看不见其他。
郗安轻声向里面走,忽然脚下踩到一个东西。
他的脚步一顿,缓缓的抬起脚,垂眸往下看。
地上是一张信纸,上面的墨水早已被雨水浸的晕开,辨不清字迹,可即便如此,郗安的脸色还是瞬间一冷。
于此同时殿内另一边传来了轻声的动静。
郗安转过身大喝了一声:“谁!”
话未说完,袖中的柳叶刀便已经疾驰飞出。
又是一道劈天见日的闪电,照亮了半面夜空。
在那寒光一瞬中,郗安看清了,是林倾白端坐在案几前,他一袭白衣遮地,正面无表情的望着他。
即便是那锐可削泥的柳叶刀朝他面部飞出,林倾白也神色不变,不退不让,只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郗安却是瞳孔一缩,脸色骤变,他大喊了一声:“师父!”
下一秒郗安便两步狂奔上去,一道闪身,扑倒在林倾白身上。
继而便是噗嗤一声,那把柳叶刀正正的插入郗安的右肩。
二人纷纷倒在地面上,郗安重重的压在林倾白身上。
肩头的血飞洒而出,郗安却似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他生怕压痛了林倾白,立刻将手撑在双侧直起身子,急切的望着林倾白问:“师父,你有没有事.......”
后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二人的距离很近,郗安看清了林倾白那双漂亮的眼睛,那双原本望着他应该满是温和的眼睛,此时却冷若冰霜。
林倾白冷声问他:“你是谁?”
郗安撑着地的手猛地一紧,用力到骨络从手背处爆出。
“你是夏景阳.......”
林倾白的声音又低又哑,开口便是撕心的痛苦与无助,眼睛也逐渐泛起了红色。
郗安又是良久的沉默,在林倾白那蚀骨的目光,他心中竟然生出
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
他说不清那是什么感受,令他彷徨,犹豫。
他一向敢作敢当,只是这次他下意识的避开了林倾白的目光,没有回答林倾白的问题,而是缓缓的坐直了身子,转过身点燃了案几上的烛火。
烛火一燃起来,四周看的更为真切。
墙边的衣柜大敞,暗柜也被找了出来。
满地的信纸飘洒,大雨从敞开的大门处漫进来,将信纸湿答答的黏在地上,原本整洁的房间,此时却狼藉不堪。
地上散落的每一封书信,都是郗安的每一个命令,都是被鲜血染红的人命。
烛火在风中摇摆。
“这些人都是你杀的,是吗........”林倾白继续问。
既然林倾白都看见了,那郗安也无话可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