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倾白只听过螈,却从未听过螈物,他重复的念道:“......螈物?”
“是,螈物,这种魔物长相似螈,圆头长身,身侧四只短脚,顾称为螈物,螈物分为两种,一种的是小螈物,乃是魔族最低级的魔物之一,还有一种是大螈物,在每百头小螈物中才会长出一只大螈物,此种大螈物,是魔族的中阶魔物,而不管低阶魔物还是中阶魔物,它们除却攻击力有所差异之外,其他并无较大区别。”
“这种魔物头脑简单,但是杀伤力很强,喜欢吃**的内脏,性格凶残,但是正因为她们头脑简单,遇见活物就吃,毫无避讳,所以他们不认父母,不认同类,却只认一人......”
林倾白心脏一紧,几乎已经预感到那个人是谁了。
只听万事通继续道:“你所看见的螈物做出那种动作,并不是进攻和敌意,而是畏惧和臣服。”
“.......”
“所以它们只认的那一个人,便
是整个魔族统领,魔皇阎秋司。”
男人的嘶哑的声音在屋内阵阵的回荡。
阎秋司那三个字不断地环绕在林倾白的耳边,激的他心脏快速跳动。
林倾白嗓子干涩,哑着声音问:“我不明白先生是什么意思......还望先生明示......”
万事通说:“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在鬼族所见的妖族之人,并不是真正的妖族人,而是魔皇阎秋司化身而成。”
林倾白一下就呆住了。
屋内的柏木窗开着,日头渐上,阳光顺着窗户照到了林倾白的身上,将他照的睫毛如扇,面容莹亮,浑身都散发着暖意。
可林倾白却觉得冷的刺骨。
他嘴巴颤抖着问:“螈物可能会服从除魔皇之外,第二个人吗.......”
“不可能。”
林倾白的手渐渐收紧握拳,几乎要将坐垫之上的布料给撕成碎布。
他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一点点的回想的当时事情的经过,生怕落下了哪一点点细节,导致了万事通的误判。
他垂着眼眸想了很久,睫毛就像是舞动着翅膀的蝴蝶,无措的颤啊颤,忽而他想到什么,朝前倾着身子,又问道:“先生,有没有一种可能......魔物做出这些动作还有别的含义.......”
“.......”
“会不会,那些动作不是臣服和畏惧,魔物是一时兴起退下了。”林倾白一向平淡,此时却像个朝着师父解释错误的孩子,他皱着眉头,很努力地想着那些细节,对万事通说:“当时魔物好像也没有很无措,它们可能是已经吃饱了,或者.......或者是受了内伤......”
此时林倾白甚至将这个他曾经觉得荒谬不已的解释都搬了出来,很努力地想要认定这所有的一切都和那个魔头没有半分关系。
万事通望着林倾白,一字一句清晰的说:“螈物生性凶猛,除面对魔皇以外,不可能扔下食物逃走。”
林倾白猛地粗喘了两口气,单手撑着案几,缓缓闭上了眼睛,哑着声音问:“先生,魔物会不会认错了人.......”
“魔皇阎秋司身上流的是魔族最高等的血,统领着整个魔族。”万事通说道:“魔物对魔皇的感应力绝对不会有错,就算魔皇阎秋司变化成一万种形态,魔物都不会认错。”
这话一落,万事通看见林倾白肩背颤了一下,字字艰难说:“就算是肖祺是阎秋司的化身,可我的徒弟他只是个凡人,他已经在凡间战死......”
“公子。”
万事通却打断了林倾白的话。
林倾白慢慢睁开双眼,望见万事通那双满是皱纹的眼睛犹如明镜一般,直直的望着他,像是能看透他的心中所想,更能够看透他的前世今生。
只听万事通缓声说道:“你可曾想过有一种可能......”
窗外的湖面风吹了进来,林倾白身子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一种难以克制的压抑感从他的胸口传来,他仿佛能够预料到万事通即将要说出口的那个可能是什么?
这句话会让他痛不欲生,万劫不复。
林倾白忽然很想转身走出这个画舫,他忽然很后悔。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直接问鬼火山在哪里不好吗?
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拿到鬼眼,可以拥有魂丹,法力大增。
他再也不用忍受法力难以转换,心脏绞痛到欲生不得欲死不能的滋味。
他可以再次拥有健康的身体。
他到底是为什么要问这个会纠缠他一生的问题?
他就算是知道了答案又如何?
他会因此得
到什么?
他是能放下那些凡间事?
还是可以因此而过得更好一些?
都不能啊。
拿起来是痛,放下还是痛。
他却还是偏偏不肯放手,一而再再而三的揭开伤疤,痛的他鲜血淋漓,难以喘息。
这时万事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他说出了那句,在凌迟之刑中将林倾白最后一刀毙命的话:“如果你的徒弟和那妖族之人原本就是一人呢?他们都是魔皇阎秋司.......”
这个话一落,屋内忽然很安静很安静。
窗外的风抚开了林倾白肩头的落发,林倾白定定的坐在案几前。
他依旧坐的很端正,只是脸色很白,白的似案几上画画的白纸一般,眼眶泛红,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眼前人,就像是个木头那样,唯独嘴巴在轻轻地颤抖。
忽然响起哗啦一声。
林倾白的手竟然生生的将坐垫上的一块布扯了下来。
这一声响让林倾白陡然清醒,他紧握成拳的手颤抖着松开了,手指苍白冰冷,掌心满是冷汗。
林倾白喉结剧烈的滚动了两下,声音颤抖的辩驳道:“不可能,他不可能的……他是我养大的.......从他六岁的时候就一直在我身边,我最了解……”
说道这里林倾白忽然就说不下去了,他又想起了在凡间的种种。
他了解什么?
他了解郗安什么了?!
他是了解郗安十二年的蓄意接近?还是了解郗安当年起兵反叛?
亦或是他了郗安的不择手段,心狠手辣?!
他了解吗?!
他什么都不了解!
在凡间的十二年,他从未了解过郗安,即便他们日日在一起,即便他是他养大的,即便他是他唯一的徒弟。
可是最后郗安还是狠狠的给林倾白捅上了最深最重的一刀。
只是信任郗安是林倾白十二年以来的本能,林倾白早已习惯了,以至于他在方才那个瞬间脱口而出。
人就是如此。
每每想起故人之时,总是会想起他对自己的好,那些刻骨铭心的痛会下意识的隐藏起来,趋利避害。
万事通反问林倾白:“为何不可能,你可以是清远仙尊林倾白,他为何不能是魔皇阎秋司?”
林倾白从未告诉过万事通他的真实身份,而现在清元仙尊四个字却轻巧的从万事通口中而出。
林倾白已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些。
他坐在案几前,手落在膝上,阳光就落在他卷曲的指尖,映的他指甲尖苍白似雪。
林倾白垂下了眼睛,望着手指尖上的那一束阳光。
过了半响,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说:“是,先生说的有理,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万事通看见林倾白如此,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重新执起一旁的毛笔,弯下了身子,挥袖作画。
“孽缘啊......孽缘啊.......”
男人摇了摇,重声的感叹了两语。
作画落笔之声微弱,屋内却也再听不见他言。
-
林倾白从画舫二楼走下来之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湖边上的太阳大起,湖中雾全部都消失的干净,画舫中也热闹了起来,来来往往的人在一层中观赏着一楼的画作,一楼的小哥都快忙不过来了,不停的高声吆喝着哪一副画又卖出去了。
凉瑶楚站在下面也不着急,正在和一个才认识的新朋友说话。
两个女子站在一幅落日余晖的画作之前,你一言我一语的欣赏着这幅画,说的还当真有那么回事了。
“哎呦,公子您下
来了啊€€€€”
前台的小哥最先看见了林倾白,欠着身子和林倾白打招呼,于是画舫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声唤吸引了目光。
凉瑶楚立刻回过身,仰起头笑靥如花的望向了林倾白。
她随手招呼来了一旁的小二,指了指那副画说:“帮我把这幅画包起来。”
小二立刻取下了那幅画。
随后凉瑶楚欢天喜地的跑上了台阶,凑到了林倾白的身边问道:“怎么样怎么样?鬼火山到底在哪里?”
林倾白垂着眼睛没有说话,只是单手扶着台阶的扶手,一步步的走下来。
他走的步伐很慢很沉,像是每一步都有千斤之重。
凉瑶楚凑近了一些,皱眉看着林倾白的脸。
方才她跑的急,没有仔细的看,现在离得近了一些,她才看见林倾白的脸色很不好看。
虽然还是原来那副没有表情冷脸,但是苍白的都要透明了。
“怎么了?”凉瑶楚皱眉问:“没有问出来鬼火山的位置?”
这时候楼下的小二正好叫凉瑶楚下去拿画,凉瑶楚不耐烦的冲着楼下喊了一嗓子:“等会!”
她的这一声喊得声音大,吓得小二立刻不说话,就连她新交的朋友都吓得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