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女孩尴尬离开后，他看眼时间，也差不多到饭点了，利索收拾，他将笔记本和草稿本装进书包，才抱起桌上一堆书，这些书中一部分放回书架，一部分借阅。
到一个书架前，霍闲和一个人隔着书架对视上，那是一双圆圆的杏眼，瞳仁乌黑，目光清澈，与他视线上时先是一愣，旋即眼神闪躲，忙不迭将书放回书架并匆匆走开，霍闲从缝隙中看到他通红的耳廓。
[霍闲，他就是一直躲在书架偷看你的男孩，他现在心脏跳动速度很快哦。]霍垣积极汇报。
霍闲勾了勾唇角，没应声。
午饭的地点是海城的一间老字号，做的都是本地菜，手艺传承几代人。柏海函是海城人，这趟因一些私事外出，便也约了二三老友聚一聚，吃顿记忆里的美味。
而原主和尤自安之所以被柏海函注意到，是因为两人在走廊里谈论物理知识，刚巧被出包厢的柏海函听到，华国需要人才，但在培养人才方面很多家长又缺乏孩子从小的兴趣，因此柏海函对二人有了些兴趣，也上前跟他们交流，待发现两人在物理方面确实很有天赋欣喜之余，也起了些教导的心思。
可如今霍闲没有应何文渠的邀进包厢，自然也没有后续和尤自安的“争论”，该如何吸引柏海函注意呢？
霍垣终是没忍住，将疑惑问出。
对此霍闲却是很从容，他道：[若今天能遇上并得到对方青眼是好事，也算捷径，若无缘相遇或说上话，日后总还有机会，不必拘于一时。]
[可你今天来不就是为了找他吗？]霍垣迷糊了。
[一半一半吧。]霍闲道，[左右我今天本身就要出门，柏老师诱惑力是大，但见不了面也不必强求，更何况，柏老师也忙，即便真成为他的学生，他也没太多时间教导我。]
霍垣觉得人类的心思真的很难懂。
其实霍闲说的也不是假话，柏海函是国家研究院的一把手，属于被特殊对待保护的人群，平时无事不出门，出门也都跟不少保镖。总而言之，如今只是高一生的他即便真得到柏海函青眼也不如跟着自家父亲学习。
不过，即便如此，霍闲还是做了些准备€€€€延续在图书馆时未做完的功课。
他倒也不完全是装腔作势，而是确实在学习。
原本他今年就想报名参加物理竞赛，毕竟家里父母都是大学教师，夫妻俩自小培养原主的课外兴趣，因此虽然此时才高一，高中的物理课程已难不倒他。之所以今年没报名，是因为原主不想到高中后出风头，因此如今的霍闲也错过了今年的竞赛。
但不妨碍他在物理方面继续学习和拓展知识面。
顺便，原主有一个军事梦，从小对武器研究就很有兴趣，可惜因为一个闯进他生活的人彻底走上一条不归路，如今原主不在，他不介意再帮他完成一个梦，兴许最后霍垣得到的任务积分能多一些。
[咦。]正想着霍垣，霍垣就发出声来。
霍闲笔下不停，脑中问道：[怎么了？]
霍垣说：[图书馆偷看你的那个男孩和柏海函一块进店了……那个男孩看到你了，眼睛也亮了。]
闻言霍闲手一顿，他很想提醒霍垣不要那么一副吃瓜语气，但想到霍垣现在除了刷剧也无事可做，吃瓜就吃瓜吧，转而问：[你不认识他吗？]
霍垣疑惑反问：[我该认识他吗？]问完消音几秒，又爬上线，窘迫道：[抱歉，我之前没认出他是华锦。]
作为任务员工，他和霍闲一样都能看到以原主视角为视角的世界线，世界线之外的人他想了解也不难，就是要消耗积分。
不过华锦不是世界线外的人，而是原主记忆中有过短暂接触的人，可他没认出来……因为人类真的长得都好像啊！
[如果我现在走到人群中，你能认出我吗？]霍闲转着笔，坏心眼地问。
[当然！]霍垣立刻回答，没等霍闲提出质疑，他就又补充：[我认得你灵魂的‘场’，别说普通人群中，就算在几亿人里我也能一眼认出你。]
霍闲：[……]
他或许该庆幸还有个灵魂“场”能让霍垣分辨。
不过也好，任务世界他的相貌不固定，让霍垣记住没意思，能认得他灵魂也不错。
这么想着，他下笔速度愈发快。
霍垣等到他写完一题才提醒：[霍闲，柏海函和华锦已经看了你五分钟。]
[嗯。]霍闲应声，笔点了点下一题，刚好服务员也将他点的饭菜端上，他抬眸看了一眼道：“麻烦给我拿三个打包饭盒，谢谢。”
他点了四菜一汤一主食凉面，以他如今的吃穷老子的胃口也吃不下那么多，而霍家家风淳朴勤俭，带些回去晚上还能当加餐。
他视线又落回题上，笔在指间转了一圈，又用笔末端在题干微微用力点了两下，就在柏海函和华锦以为他有思路继续写题时他却拿起笔帽盖上，而后开始收拾起来。
“小同学。”收到一半，霍闲听到一道苍老却浑厚和气的声音。
霍垣精神一震：[霍闲，你成功引起了柏海函的注意！]
霍闲：[……]这话他听着怎么那么别扭？
第38章 高冷男神不可攀（13）
霍闲顺着声音望去， 又在看到人时露出恰到好处的诧异：“柏教授？”与表情略不相符的是他的身体，他如同很多寻常见到偶像或是尊敬之人的少年一样，立身， 姿态谦卑， 恭敬。
柏海函有些意外， 他温声问：“小同学认识我？”
“我看过您的文章和演讲，您为磁场核聚变反应堆研究的超导材料举世皆惊。”霍闲认真道，尤其提及后面超导材料时， 眼中不自觉溢出儒慕。
闻言柏海函更诧异， 和蔼道：“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你这小娃娃今年才几岁？”
“十六， 我今年高一。”虽然柏海函有揶揄的意思，不过霍闲还是很认真回答， 继而微微放低声音：“您为国家所做贡献不会因为时间而被人遗忘，您的名字将永远刻在华国物理界的里程碑上。”
霍闲这话不无恭维之意，柏海函没少听人恭维，也早已能够分辨恭维他之人是何心思， 很显然，面前少年并非为讨好而说出这番话， 而是发自肺腑。
服务员送上打包盒多看了柏海函一眼， 似乎疑惑他怎么不入座， 但没多问， 霍闲则在她走后微微皱眉：“柏教授，您怎么……”他又看一眼柏海函身边的少年华锦， 声音压得更低：“在这儿？”
柏海函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摆摆手，温和道：“没事， 人都在呢。”而后又问：“你在等家人？我可以先坐一坐吗？”
霍闲露出一个不明显的受宠若惊，忙道：“没，我就一人，您和……请坐。”“……”自然是指华锦，不过华锦没坐，而是待柏海函入座后乖巧立在一旁。
迎上霍闲不解的目光，少年华锦耳朵通红，腼腆说：“没关系，我站一会儿。”
霍闲便也不管他。
柏海函这才说起驻足的原因，因为霍闲之前做的题是一道颇具难度的物理竞赛题，但他的解题思路很流畅，一手字也非常漂亮，而后一题难度更大，他好奇霍闲是否有思路，这才出声。
霍闲闻言也不谦虚：“思路有。”
他没等柏海函再开口，主动拿笔开始解题，如他所言，他的解题思路清晰，下笔没有丝毫滞塞迟疑，一道放在决赛压轴可能需要半小时来解的大题（四小题）在他笔下不到十分钟就完全解出，流畅地不可思议。
华锦起初还会含羞带怯地偷看霍闲几眼，后来注意力全落在他的卷子上，显然已经被吸引。
算起来，华锦也是柏海函的学生，原主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也正因为仅有一面之缘，对人类相貌不敏感的霍垣才会认不出他。
“好，好，解题很漂亮。”柏海函戴上老花镜，细细将他的解题过程看了两遍，连连称赞，随后才问：“小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喜欢物理吗？”
霍闲如实回答：“我叫霍闲，挥霍的霍，闲云野鹤的闲，喜欢物理。”
“才上高中就能做压轴的竞赛题，是自小培养的兴趣？”柏海函如一个慈祥的长辈，问话并不给他压力。
霍闲颔首：“我父亲是大学物理教师，自我小时候起他就通过生活中一些细节用物理知识为我解释原理。”
柏海函笑着点头：“好，很好，就该如此教育。”说完又有些怅然，华国因国情之故老一辈人很少会注重培养孩子的兴趣爱好，当时也没有培养的概念，而如今虽然有概念，却也因为养孩子的负担而选择忽视。不过他也相信，一切都是暂时的，华国未来一定会更好。
柏海函起了聊天的兴致，又问了一些比较深入的问题，霍闲有些能回答，有些答不上来，没答上来他也不紧张，反而虚心请教并做记录。柏海函看到他那厚厚的笔记本对他愈发和蔼，同时也倍感欣慰。
唯独不经意提及他未来想学方向时，柏海函本没打算得到准确回复，然而他给了。
“军武。”霍闲的回答只有两个字。
军武，即军事武器。
柏海函讶异之余兴趣更浓：“你父亲莫不是也研究军武？”
霍闲摇头：“父亲研究热力学，曾经也想进研究院跟您学习，不过那几年您刚好研究出超导材料，想进研究院的都是全国最顶尖的人才，父亲……差了些。”
“哦？”柏海函挑眉。
霍父每次在电视新闻上看到那超导材料都忍不住惋惜当年为进研究院是真的腥风血雨，也遗憾怎么脑子不再聪明点，要是再聪明点说不定就不会被刷下来……
霍闲也不揭霍父老底，转而道：“三年前米国军方公开承认在反物质弹研究上有了重大进展。”
听到“反物质弹”四个字柏海函面色微微一沉，目前全球研究反物质武器的国家并不多，而反物质武器是一种能量武器，理论上来说威力无比强大，但至今为止研究过程中仍存在很多难以攻克的问题。
柏海函看霍闲的目光俨然带上几分探究和凝重，他没想到，今天意外遇上的小朋友居然会对反物质武器感兴趣。转念一想，孩子的想法都是天真且大胆的，敢想，敢做，也热血。
“好好学习，未来皆在手中。”柏海函鼓励道。
等聊到差不多柏海函才想起来他打扰了霍闲用餐，即使店里开着空调，近半个小时下来饭菜也都冷得差不多了。
柏教授有点尴尬，当下就准备给他再点一桌。
霍闲阻止他：“没事的柏教授，我让服务员帮我加热一下就成，您要一块用些吗？我再点几道菜。”
这次阻止的轮到柏海函了，他本来就是与友人有约，当然，地点是二楼私密性和安全性更高的包厢。
为补偿霍闲，柏海函上楼后又给他点了几道菜，不过，并没有给他可用来请教问题的邮箱。
霍垣很不解：[他为什么不给你？]明明霍闲表现那么好，题也完美做出，柏海函分明也很欣赏，偏偏不知哪出了错。
对此霍闲倒挺淡定，他将桌上未动筷的菜打包，边回答：[反物质武器的研究属于军事领域，我年纪还小，还不到这个级别。]
[你有能力，难道不应该提前培养吗？]霍垣疑惑。
霍闲还未说话，之前和柏海函上楼的华锦跑了过来，话没说，脸先红了，赧然道：“冒昧打扰，霍同学，我叫华锦，你好。”
“你好。”霍闲礼貌打颔首。
华锦有些局促：“那个……我是海大附中学生，今年读高三。”
闻言霍闲略有些诧异，因为华锦看起来和他年纪差不多可能还小一些，居然比他高两届。
“我、我能加你一个好友吗？我也喜欢物理。”华锦颇紧张，但还是努力让自己摆出自然的表情，他笑起来时脸颊两个深深的讨喜的酒窝。
霍闲并未拒绝，拿出手机和他互加了微信好友。
华锦加上好友后就给他发了一个邮箱号，备注是柏教授的私人邮箱，他含糊道：“你若遇到问题可以发邮件请教。”顿了顿，又小声补充：“教授偶尔会很忙，可能回复不及时。”
“我明白，谢谢你。”霍闲道谢。
华锦脸又红了一个度，“不客气……我不打扰你用餐，祝你用餐愉快，再见。”说罢，便握着手机如兔子一样飞快上楼。
弄得霍闲以为自己有多可怕。
霍垣则说：[他是该早些走。]
霍闲：[嗯？怎么说？]
霍垣道：[他从跟你说话时起心率从100飙升至140，维持140近一分钟，交感神经过度兴奋，有引起恶性心律失常的危险。]
霍闲：[……]他看出来华锦的紧张，但交感神经过度兴奋？
他收回目光时刚巧与一双眼睛对视上，此时饭点店中分明座无虚席，人声鼎沸，可刚入门就在众多人中捕捉到他，也算……“缘分”？
尤自安看到霍闲的一瞬脸色微沉，很快挪开视线，并想以自身挡住何文渠，可是他比何文渠矮了近半个头，何文渠一侧头便见到了霍闲。
紧接着尤自安便看到何文渠眼中迸发出的神采和光亮，不顾身边之人的困惑直直朝霍闲走去。
人未至，声先至：“霍闲，你不是说你不来吗？”他说着，手就想往霍闲肩上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