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进宫，刚好是昊元帝亲自教导之日。
不过很遗憾，太子入睡前受了寒，躺下没多久就发起烧来，太医在东宫待了一宿，天亮时才堪堪烧退，如今太医还守在东宫，文宇殿到的学生只有霍闲和三四两名皇子。二皇子名义上也来了，但一直在文宇殿外和太监玩骑大马。
霍垣以前刷剧时刷到过有人将另外的人当马骑，今天是第一次亲眼见，而且还不是孩子，虽然以二皇子的心智可能连正常五六岁孩童的智商都不如。
昊元帝大概是心情不好，看到这一幕立刻沉了脸，严厉呵斥伺候的宫人太监，不过在二皇子跟前，他还是那位慈父，面对二皇子的哭闹不休，他安抚了一阵，给出一块玉佩当玩具才终于将人哄好。
正式“上课”前，昊元帝的目光落到了霍闲身边的霍垣身上，无他，霍垣长相出众，哪怕穿着普通的书童服，也依然无比亮眼。
不仅是昊元帝，萧锦黎也一早就注意到他，在他上辈子的记忆中，霍闲身边并没有一个叫霍垣的小书童，只有一个叫青竹的小厮。
霍闲简单说了下霍垣的身份，昊元帝便没再多问。
萧锦黎倒是不着痕迹地多看了霍垣几眼，还有四皇子萧锦迟也几次侧耳，他的目光中未有焦距，可霍垣却敏锐地发现他有几次是看着他的方向。
想用积分……
想给四皇子做个身体检测。
这么想着，他也真这么干了，反正检测一下宿主外其他人的身体健康状况也不费多少积分……不过看到端坐的霍闲，他仍忍不住有一丢丢心虚。
昊元帝今天说的是大昌“名”匪，作为君王，需对自己所拥有的江山地域了解，知道各个地方气候风土，还有边疆防卫，如今边疆祸事频繁，来自大昌西北草原的胡人为屯过冬粮食频频在秋季侵略骚扰边疆城池百姓，而西北地广人稀，粮草并不足以自给自足，故而每年都需运送粮草去边疆，路途遥远难行不说，路上还有匪祸，当土匪的，无视律法，别说押运官，便是天子亲临也敢抢上一抢。
“如今盘踞在邕居关与凉水一带的黑风山上有一个匪寨，几年来收归匪徒无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朝廷几次派兵剿匪，都无疾而终，前两日朕收到上报，运往凉州城的粮草被这群恶匪所劫，百名士兵只余一活口，如今求援折子一封封送来，朝中大臣争论半天皆是一场空谈，如今焦头烂额，逸儿，你最是知朕心意，可能为舅舅分忧？”昊元帝先是大吐苦水，吐完苦水把难题丢给霍闲。
霍闲心里产生一丝微妙的感觉，面上不动声色，露出正常该有的错愕反应，短暂的错愕后他反问：“既有匪患，自当清缴不是吗？”
昊元帝呼吸微滞，萧锦黎接过话，苦笑道：“父皇为难的正是剿匪，黑风山匪寨已成规模，若需剿匪，怕是得派出大量军队，如今国库不丰，轻易动兵的后果必是劳民伤财。”
霍闲挑眉，似笑非笑道：“不动兵剿匪，难不成还让舅舅将匪徒招安？若只是普通劫富济贫尚存善意的匪徒招安也就罢了，招的是穷凶极恶之徒，百姓们也不敢同意吧，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是吗？”
萧锦黎垂在桌下的拳微微紧了紧。
昊元帝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还因用力过猛重重咳了几声，好容易缓过来，才神色不明问：“那依你之见，当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 闲哥：踢皮球呢这是？
PS：打个预防针，昊元帝是好的。
=v=
感谢小仙女“司乌”灌溉营养液＋1、“谁还不是小公主呢”灌溉营养液＋15，么么哒=3=
第76章 风流倜傥小侯爷（9）
霍闲合理怀疑昊元帝年纪大耳朵或记性不太好， 他前面才说过“既有匪患，自当清缴”，怎么转头又提？
“清缴。”霍闲言简意赅道。
还是萧锦黎开口：“国库不丰， 不可轻易动兵啊。”
所以？
问题绕来绕去，还是绕回最初，既想把匪寨给剿灭，又不想出兵出钱？天下间有这么好的事吗？
萧锦黎被霍闲仿佛写满嘲弄的眼神弄得有些下不来台， 刚要再说，昊元帝先一步截住他话头， 昊元帝看向霍闲，沉声问：“朕属意让定远侯带兵清缴。”
定远侯， 可不就是他爹？
“父皇？”霍闲还没发表意见， 萧锦黎便喊了一声， 面上是没掩饰住的急切。
昊元帝淡淡瞥他一眼， 他张嘴欲说的话又咽了回去，眼底闪过一抹阴霾。
“舅舅，我爹已多年不曾领兵上战场， 多年来也只领点闲差混口饭吃， 您让他带兵，还不如让我上，起码我年轻， 跑得快。”霍闲给霍侯爷扣了一口“不中用”的锅， 顺便还自黑了一把。
昊元帝没好气瞪他一眼， “你祖父可是与先皇一同打下江山的定国公，你爹也是当年战场上的‘战神’，莫堕他威名。”
霍闲耸耸肩：“众所周知，刀不磨不锋利， 我爹再是‘战神’，多年养尊处优的日子过下来，肥肉长了一大圈，还能不能拿得动枪都不一定，您呐，还是在武将中挑一名吧。”
昊元帝：“……”
“噗嗤……”一直未做声的四皇子小小声笑出来，很快又收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惭愧对昊元帝一拱手：“儿臣失礼。”
“四弟，你笑什么呢？”萧锦黎哭笑不得问。
四皇子赧然道：“我想起曾听宫女谈论起定远侯时屡次赞他虽已过而立之年但风姿依然，玉树临风，怎得到表哥口中侯爷就长了一圈肥肉？”后面半句已略有些揶揄之意。
昊元帝似也被他的话逗笑，好气又好笑瞪一眼霍闲：“你这张嘴呀，口没遮拦的，改日朕见了思远，定要让他好好教教子。”
“思远”是霍侯爷的表字。
霍闲关注的重点并不是昊元帝让他爹教子，而是“见”，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觉得，最终剿匪这事还是会落到他爹头上。
话到此处，关于黑风山剿匪一事昊元帝也没再继续，而是考了考两名皇子和霍闲的策论，霍闲有原主记忆，回答起来倒也不难。
霍闲原想着等“学习”完出宫就带霍垣去吃顿好吃的，没料昊元帝留了饭，他和皇子们有资格与帝王同席，霍垣可没资格，而且他连蹭口吃的待遇都没。
故而等到宫门落锁前霍闲带他出宫时，他已饥肠辘辘。
昊元帝眼皮子底下，霍垣也没法将藏在荷包里的点心取出来吃一块。
“霍闲，我跟你说个事，你别太惊讶。”霍垣暂时忽略咕咕直叫的肚子说道。
霍闲探手替他在肚子上揉了揉，随口道：“什么？下次我进宫不带你，你在家吃好喝好……马上天气冷，得先给你做几身厚衣裳。”
霍垣被他后面话说的差点忘记自己要说什么，忙拉住他一直揉肚子的手，拧眉说：“别给我打岔，我要跟你说……”他说着忽然想起他后边还跟着两名护卫，干脆转用意识交流：[四皇子萧锦迟的眼睛不瞎，或者说，不全瞎。]
霍闲微微一怔，旋即眉头轻皱，他同样以意识问：[你怎么知道？]
原主记忆中四皇子萧锦迟是天生目盲，太医院的所有太医以及天下名医包括“医仙”杜含旭都给他看过病，所有人都说四皇子的眼盲自娘胎带来，药石无医，为什么霍垣又说四皇子不全瞎？
当然，霍闲并不是不相信霍垣，只是疑惑他为何知道。
霍垣也不隐瞒，将自己察觉四皇子的目光以及偷偷用积分给四皇子做检测的事说了说，随即又道：[我不是乱用积分，而是觉得他很可疑，据我曾经看的上千部历史文学、野史及小说影视剧作品，古代皇室朝廷最是危险，必须小心谨慎。]
[没怪你乱用积分。]霍闲想去揉他头发，奈何书童霍垣头发扎起，一点也没猫猫时好rua，他遗憾了一下，又正色道：[能知道他是本来就不全瞎还是逐渐恢复吗？]
霍垣回道：[他是先天失明，导致胎儿先天失明的原因很多，可能母体在怀孕时生病细菌感染，可能孕期酗酒才使得他眼部发育不完全失明，但现在他萎缩的视神经有康复趋势。]
先天失明不是不能治疗，但一般情况下治愈会很困难，而四皇子身处宫中，能接触到的只有太医，从未有太医说过能为他医治眼睛，那么，四皇子眼睛恢复就很值得推敲。
[查得出他恢复的原因吗？]霍闲问。
[回溯下时光就行，不过，]霍垣说到这儿就迟疑了，[起码得耗费5000积分。]
霍闲：[………………]
霍垣诚恳道：[霍闲，我觉得没必要，真的没必要，这世界主角就一个心愿，可能任务完成都得不到那么多积分，我还想下个世界再兑换一个实体出来呢。]
说的很有道理。
霍闲：[我忽然想起来，这个世界任务是什么你还没说。]
霍垣：[额……我忘了。]他很快调出任务屏，将任务共享给霍闲。
任务：1、拿回属于气运之子的气运，完善世界法则；2、将萧锦黎挫骨扬灰。
[挫骨扬灰？]霍闲轻轻挑眉，古人除生前事在意，也格外看重生后事，讲究一些的人家有祖上就挑选好风水宝地的祖坟，讲究入土为安，挫骨扬灰可以说是一种酷刑，一种恶意的报复。
霍垣点点头：[原主怨气极深。]
父母惨死，家破人亡，怨气能不深吗？
……
回到公主府后，霍闲还没来得及将昊元帝有意让霍侯爷剿匪的事说出，便已先得到两个消息€€€€邱成寒死了，死因是中毒；邱成寒的随从章勇的尸体也在城外乱葬岗找到。
线索，不出意外地断了。
霍侯爷浑身上下气压低到长公主都不想和他说话，不是怕，而是怕控制不住脾气骂人，嗯，长公主就是这么个暴脾气。
霍闲早知结果如此，心里惋惜两条人命的同时也莫可奈何。
为转移霍侯爷的低气压，他将黑风山的事情说了，霍侯爷一听两条浓黑的眉就紧皱起来，长公主也是柳眉倒竖：“荒唐，你爹都多少年没带过兵了，上下嘴皮一碰就让他去剿匪，是嫌他活太长吗？”
霍侯爷本还在思索昊元帝用意，听长公主这么一吼反而无语失笑：“倒也不必如此咒你相公。”
长公主立时飞了一个眼刀给他，他缩了缩脖子，干笑补充：“而且陛下也只是和逸儿略提了提，并未下旨，倒也不见得真让我去。”
“他那个人，向来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从不会顾及他人眼光。”长公主皱着眉道。
霍闲有些意外，长公主对昊元帝用“他那个人”可不是很尊敬的态度。
霍侯爷沉吟片刻，说：“黑风山匪患确实是必须解决的重大祸患，但黑风山位置特殊，山下林子常年毒瘴笼罩，山上道路崎岖，若无人带路，上山后即可能迷失，那些匪徒正是借着这一点将清缴的官兵击溃。”
“照你这么说，那黑风山的土匪岂不自成一国？”长公主道。
霍侯爷想纠正她的用词，但又发现长公主那么说好像也没毛病，现在黑风寨主占山为王，他要是自封为皇，黑风寨就该称为黑风国了。
“爹，若是陛下下旨让您领兵，您可有应对之法？”霍闲问时面上情绪不显，心里则不免担忧，比起原主，与昊元帝一起长大的长公主应该更了解这位皇兄的性格，她说昊元帝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那昊元帝让霍侯爷领兵估计十有八-九。
“有是有，不过……”霍侯爷面露迟疑。
霍闲与长公主异口同声问：“不过什么？”
霍侯爷沉沉吐出一口气，半晌，才神情复杂道：“拼人数，只要人多，装备精良，拿出攻打胡人的气势和不畏死的果敢，黑风寨自然能攻下。”
“这法子不通。”霍闲当即否决，未等夫妻俩发问便又说：“如今朝廷兵力多用在抵御边疆外族，各地驻军轻易不能调动，且不说陛下会不会为黑风山调其他地域兵力，光是军队所需粮草户部就不见得能拿出，‘兵马不动粮草先行’，无粮草支撑，军队进山也只是给匪徒送菜。”
“驻军护一方安定，除非敌军杀进皇城，否则不会调动。”长公主冷静说。
霍侯爷轻轻颔首，有些沉重道：“我只知黑风山易守难攻，倒不曾亲自去看过，若亲眼见过，还可再想想其他办法。”
“不准去！”长公主瞪眼。
霍侯爷无奈安抚：“如今只是我们一家人在家中商量，往好处想一想，朝上文武百官，兴许陛下另有人选。”
虽然霍侯爷嘴上是按着长公主的意思说，可他脸上时不时闪过的凝重还是泄露了心思，他对掌兵拿权并无兴趣，可放任匪患，伤的苦的都是百姓，于情于理于百姓，都必须将匪患剿除。
三日后，剿匪圣旨在长公主的排斥中到来。
悬着的巨石重重砸在长公主心上，几乎立时让她脸上血色尽褪，她缓了片刻便要去往宫里去，被霍侯爷眼疾手快拦下。
长公主额上青筋突兀地跳，怒吼道：“三百精兵！他只给你三百精兵，是让你带这三百精兵去送死吗？”
霍侯爷苦笑，他对领兵剿匪已心中有数，只是没想到能给他的兵力如此之少。
[霍闲，昊元帝不是说会先见一见你爹吗？]霍垣经由霍闲之前分析也知道昊元帝其实已经下定决心，但透露的意思还得先私底下商量一番，可如今直接下圣旨未免太过突然。
霍闲眸中冷意凝聚：[他算准了我会将剿匪一事与爹说，是借用我口让爹心中有数。]
[啊？昊元帝怎么这样，也太卑鄙了吧？]霍垣忿忿不平。
[帝王心，永远不会让人猜透。]霍闲冷冷道，虽是这么说，可他心中仍有怪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