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派你们来袭击我们？]霍闲冷声问。
[……天羽族， 熠殿下。]鲨鱼人回道，他说话并不流畅，隐约间， 似还能感受到他压抑的恨。
[你们是什么族？]霍垣接着问，这个问题霍闲之前提到过，也是让他疑惑的点，这个世界有鸟人，有兽人，水里的只有鲛人， 而鲛人和鸟兽人又是截然不同的物种，那么究竟是否存在拥有两种形态的水族？
[……我们是鱼族。]鲨鱼人回答。
居然不叫水族？
霍闲又问了鲨鱼人的名字，他自称为石，从小和族人一起生长在永昼雪山，是天羽族的俘虏。
很多年前起，他们的祖先和巨鸟族发生战争，他们鱼族因为种族数量较多占据优势，但巨鸟族求助到了天羽族，天羽族仅仅依靠他们的武器弓箭就让鱼族死伤惨重。后来他们的部落散了，巨鸟族也没放过他们，很多体型小的鱼族被杀，他们鲨鱼则因为是攻击最强而被留下，成为天羽族所在永昼雪山近海的巡海护卫，同时，也为天羽族寻觅食物。
霍垣听到这里没忍住打断：[你们为什么不逃？大海辽阔，只要逃到海里，天羽族也拿你们没办法不是吗？]
石用力地抿了抿唇，才道：[逃不了，自我有记忆时，我是在永昼雪山间的海冰池长大，父亲和母亲会不定时回来看我，当我长大到可以成为巡海护卫时，他们会回到海冰池。当我有自己的孩子时，孩子和我小时候一样，养在海冰池，我偶尔可以去看望他和父母。]
[用父母孩子做人质吗？可真够卑鄙的。]霍垣脸色极冷。
霍闲神色没什么变化，他又问：[在你们还未成为天羽族俘虏前，你们族人是否和除巨鸟族外的其他鸟族或兽人族有过接触？鱼族是只有你们一个鱼族，更远的地方是否有其他鱼族？]
石被他问的有些懵，消化了下问题才回答：[我们鱼族可以变成人形态上岸，但不能离水太长时间，我听族里长辈说过，我们族人以前生活在一个没有危险鱼类和风暴的安全海域，也不缺食物，在巨鸟族发现我们领域并想要占有前，没有见过其他族群，我的长辈也不知道有没有生活在其他地方的鱼族。]
[也就是说，你认识所有在永昼雪山的鱼族？]霍闲接着问。
[是的。]石回答得毫不迟疑，[永昼雪山只有我的族人。]
霍闲：[你们族人一共多少人？]
[……六十四人。]石略显艰难的说出这个数字。
霍垣突然问：[我们杀了你的族人，你恨我们吗？]
石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握紧，说不恨，那肯定是假的，今天被派出来杀鲛人的一部分是他和从小一块长大的同伴，还有年长些的哥哥姐姐。他们族的长辈一直告诫他们要互相团结，合作有爱，每一个族人都是宝贵的，可没谁会想到，鲛人会那么危险，除他之外，他的同伴全部被杀死，十九名同伴，一个不留！
他原本克制的情绪在这一瞬忽然再无法压抑，那种原本对鲛人的恐惧也降到最低，[你们会杀了我吗？]
霍闲不答反问：[你熟悉永昼雪山的路吗？]
[你想让我带路？]石的反应也是极快。
霍闲神情淡漠看着他，淡淡问：[你想不想和你剩下的族人重获自由？]
闻言石的眼睛明显有了亮光，但很快又暗淡下去，他摇头：[除非杀死所有天羽族和巨鸟族，否则我们不可能重获自由。]
霍垣看着石有点不是滋味，他悄悄问霍闲：[霍闲，你不会一时冲动挑战整个天羽族吧？]
霍闲看了霍垣一眼，哭笑不得道：[我在你心里是那么狂妄自大一人吗？]
[那倒不是。]霍垣摇头，又补充：[但我也担心你会冲动，冲动是魔鬼，要冷静，要克制。]
霍闲黑线，碍着还有个鱼人在场，暂时收了和男朋友讲道理的想法，他望向石，淡声道：[要么给我们带路，要么死，你选一条。]
霍垣瞪圆了眼睛。
石则是浑身一颤，面前的霍闲再次让他感受到了同伴在他面前一一被杀时那种由心底生出的对鲛人的恐惧，是一种被巨鸟族和天羽族奴役更为可怕的恐惧。
识时务者为俊杰，石对霍闲二人有恨，却不想就这样死去，他的族人，他的孩子都还在永昼雪山，哪怕是最后一眼，他也想再见他们一眼。
石的选择在霍闲意料之中，他是理智且克制的，即使面对可能会到来的死亡，也能让自己维持冷静，所以霍闲相信，他不会鲁莽地自寻死路。
[还有一件事，鱼族是天羽族的俘虏，巨鸟族又是什么身份？]霍闲没忘记宛如千年前鲛人族和翼人族大战翻版的鱼族和巨鸟族。
提及巨鸟族，石的脸色就沉了下去。
鱼族会在战争中失败，很大原因是源于天羽族的插手，天羽族半人半鸟形态为他们提供了极大便利，让他们能够于远距离使用弓箭。鱼族虽是生活在水中族类，但并不似真正的鱼，他们的双形态让他们只能在离海面很近的水域中生活，正因如此，天羽族的箭才能予以他们重击。
弱小的族人被残忍杀死，唯独凶猛的鲨鱼人才得以苟且偷生的活着，而将灾厄带给他们的巨鸟族，则奉天羽族为主，甘愿成为天羽族的坐骑，为天羽族从其他族运送物品。
简单来说，巨鸟族抱上了天羽族的大腿，依附于天羽族。
[永昼雪山除你们鱼族和巨鸟族外，还有其他族和天羽族有交集吗？]霍闲再次发问。
石略犹豫片刻，才摇头：[我不知道，我们能去的地方有限，我也是在成为巡海护卫后才对永昼雪山所在海域有所了解。]
霍闲：[你在永昼雪山见过除巨鸟族外的其他族吗？]
石还是摇头：[没有……不过我听一个巨鸟族人说过，有鹰族曾试图跟踪天羽族来永昼雪山，但因为永昼雪山太冷，不得不放弃。]略顿了顿，又接着道：[永昼雪山上的雪常年不化，我们鱼族在水中还好，巨鸟族有双层羽毛能下水，也不怕冷。]
[永昼雪山的自然环境注定不是所有种族都能适应，而能够适应雪山环境的兽/鸟人族饮食方面会是一大难点，天羽族大概率不会自找麻烦。]霍闲私聊霍垣予以推测。
他的推测霍垣自然是信服的，但他对接下来霍闲的打算并不明朗，心有疑惑，自然是直接发问。
对此霍闲的回答也简单：[既然熠殿下一心想要置我们于死地，不回报一二，又岂是我的风格？]
=v=
永昼雪山。
“……二十个鱼族，无一回来。”下属俯首汇报着鱼族情况，呼吸几乎低到听不见，他在害怕，害怕熠殿下会发怒。
熠殿下的神色着实称不上好看，却并未随意发作，他问：“全死了，还是跑了？”
下属恭恭敬敬回禀：“鱼族的血引来许多凶猛的鱼，他们的尸体被分食，巨鸟族只找到了七副残破的鱼骨。”鱼骨数量太少，他也不敢妄加定论。
熠殿下眸色越发深沉，胸腔中似有火焰燃烧，二十个鱼族，整整二十个鱼族，现有鱼族总数的近三分之一，一个没回来！
冷静镇定如他，此刻也颇感棘手。
正这时，有一名侍卫急匆匆禀报一声后进来：“殿下，王请您过去。”
熠殿下顿觉更为头疼，他知道父亲要见他肯定是因为鱼族一事，那么多鱼族因为他的过失死亡，父亲不可能不过问。
“让巨鸟族继续寻找。”走之前，他不忘吩咐。
到门口时又遇上一个侍卫，他认出是霍逸那边照顾的，在侍卫开口前给了他一个眼神，侍卫看懂他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退到一边目送他离开。
另一处，霍逸的专属休息池，他盯着心口位置星芒状的伤口，面上冷若冰霜：[系统，主角受是真的想杀了我。]
系统也是后怕不已，不着痕迹为自己邀功：[幸好之前攒了些气运，不然宿主你真的危险了。]
霍逸唇上血色又淡了几分，他踌躇半晌，方道：[系统，主角受已经完全被世界bug蛊惑，他对我再也没有兄弟之情，剧情完全脱离掌控，我们还能完成任务吗？]
系统沉默，良久，才缓缓说：[世界bug的力量超乎我的想象，如果还有机会再见，我们必须先将他解决。]
[关键海洋那么大，世界bug察觉危险带主角受离开，我们要找他无异于大海捞针。]霍逸眉头拧起。
系统再次沉默，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但再次开口时却已然给出主意：[我们不容易找，有人容易找。]
霍逸忙问：[谁？]
[主角受的未婚夫，泷睿。]
第244章 鲛人王子的落跑新娘（16）
据石交代， 他们鱼族因为体型和凶猛的缘故负责在永昼雪山附近海域巡守，因此永昼雪山附近并无大型鱼类出没。
天羽族的主食是一种白虾，霍闲原身记忆中的食物便是那种白虾， 不过白虾在水下活蹦乱跳， 一旦被捞出，则很快会因为寒冷的气候冻得硬邦邦。
天羽族对生活的品质要求极高， 对于冻硬的白虾并无兴趣，因此拥有双形态的鱼族也充当捕捞活虾的任务。
石对于捕捞地点很熟悉， 也是他所知道能够看到比较多天羽族和巨鸟族的地方。
在往捕捞地前去时，石带着霍闲和霍垣绕着永昼雪山游了半圈，至于为什么是半圈而不是整圈， 是因为永昼雪山再往南去的方向更为寒冷，已经完全是一片冰雪世界，石等鱼族没有皮毛羽毛保暖无法走上冰原，天羽族也无法去到那片寒冷之地。
霍闲试着上了岸，不过上岸没两秒身上就已结冰且迅速往他的体内冻结，被霍垣拉下海时鱼尾粘在冻雪上差点撕不下来。
天羽族与鲛人族体态相似， 纵然能够承受寒冷， 却绝对不包括绝对的严寒。霍闲没想战胜严寒，那无异于作死行为， 如此一来，永昼雪山外向海洋的范围也就进一步被缩小。
石对永昼雪山内部天羽族情况并不明朗，霍闲也没为难他，只让带着去能见到天羽族的地方。
无疑便是衣食住行中维持生存的“食”。
天羽族失去三分之一的工具人，不，工具鱼，而且还是正直年轻力壮的鱼， 损失不可谓不惨重，没了石等二十鱼族，只能将他们的父母抓去顶上。
鱼族和水鸟族的寿命差不多长，只有区区五六十年，繁衍与水鸟族也相似，或者该说，鱼族与拥有双形态的X人族生物习性等是一致的。
石今年已经二十五岁，孩子两岁，他的父母已有五十岁，而因为先前被派出袭击霍闲和霍垣的鱼族都是年轻巡守，如今为天羽族捕捞白虾的是已经“退休”的老一辈。
“快一点，给我快！”岸边的巨鸟族人手执金属棍，额上青筋毕露，一个劲朝着奋力向上游的鱼族人大吼。
为能让白虾活着送上天羽族的饭桌，鱼族在水下用带盖的桶连白虾带水一起提上岸，然而比起年轻鱼族，他们的速度明显有下降，而且天羽族突然让他们“重操旧业”也让他们有了浓浓的不安。再回到旧岗位却再也见不到孩子的身影时，不安已然得到证实，难过占据他们心房，悲伤更是让他们身体疲倦，自然快不起来。
相较身心俱疲的鱼族，巨鸟族则是仗着天羽族狐假虎威，他们穿着厚厚的皮毛制成的衣服，站在高处趾高气昂发号施令，他们会用金属棍来敲打那些行动不利索的鱼族，压榨他们的劳动力。
长年累月的压迫，让鱼族已经忘了反抗。
年迈的鱼族在送上一桶白虾又挨了一棍后并没有露出愤怒之类的情绪，他在巨鸟族人的吼声中默默伸手准备接桶继续下一次工作，而巨鸟族人望着他伸出的手，脸上闪过一抹恶意的笑，他抬手，将他木桶用力朝鱼族人脑袋扣去。
鱼族人瞳孔微缩，身体的反应已经跟不上意识动作，最后只能害怕地闭上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倒是一道闷哼随着一声“噗通”传来，紧接着是溅到他身上的水花。
他睁开眼，反应有些迟钝朝着身侧望去，木桶浮于荡开的水波中，清澈的水下，隐有银光一闪而过。
霍垣单手提着巨鸟族人的脖子往深处游去，巨鸟族人与霍垣鲛人形态差不多的高个子在水中如同一具提线木偶，他没有变成霍垣一手无法掌握的巨鸟形态，因为，在他被破水而出的霍垣扼住脖子时，脖子已经被扼断。
而在霍垣回到和霍闲约定的地方时，霍闲也一手拽着两个人形物回来，不过，霍闲手里的不是巨鸟族人，而是天羽族。
[霍闲，你好厉害！]霍垣毫不吝啬地赞美男朋友。
霍闲对他的夸赞很受用，[还有这个，战利品。]他将一把银色长弓和装着箭支的箭筒递到霍垣面前。
弓箭是天羽族的标配，但并不是每一个天羽族都有资格拥有金属弓，更多的还是木制弓箭，估计只有熠殿下那个级别才能用金属弓和箭支。
霍垣看到银色长弓眼睛一亮，开开心心接过，然后开始试用。
emmmmmm……
讲真，弓箭在水里是真的不太好用，射程也因水的阻力大打折扣。
[不着急，晚点上岸拿真人实验。]霍闲摸摸霍垣头发，以示安抚。
霍垣不是钻牛角尖的性子，因此也不强求，很自然接受霍闲的安抚。
[巨鸟族和天羽族失踪，肯定会引来天羽族的警惕，之后再行事必须加倍小心。]霍闲说着微微一顿，[垣垣，之后你跟我一起行动。]
之前大概是天羽族真的把霍垣给惹急了，当霍闲提出要以牙还牙时，他毫不迟疑同意，然后和霍闲分头行动，在石为他们锁定的捕食区域内猎杀巨鸟族和天羽族。
不过遗憾的是，捕食这一块天羽族基本交给了巨鸟族来管，天羽族人很少，霍垣杀了几个都是巨鸟族。
一两个巨鸟族失踪还好说，但一连十数个巨鸟族以及两个天羽族失踪，天羽族不可能无动于衷。霍闲就是要让他们草木皆兵，这是属于鲛人的优势，不过同样的，天羽族俘虏鱼族当苦力，难免不会再有其他鱼族，小心驶得万年船，他断不会掉以轻心。
[好。]霍垣应下，又问：[霍闲，石能够说服他的族人逃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