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逗我?”他用口型表示。
舒然笑而不语,懒得再回答了,留徐慎自己一个人瞎乐。
前面的江帆都好奇极了,舒然究竟说了什么,把徐慎逗得这么开心,回头他一定问问。
八几年的老式酒楼,并不豪华,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浓浓的复古感,舒然看着新鲜。
“人真不少。”他感慨。
改革开放后,老百姓的日子渐渐变得好起来了,城里到处都是一副蒸蒸日上的模样。
到城里以后,舒然的感想就是,人多,人很多,人真的特别多。
怪不得从去年起,国家就开始控制人口增长,实行那个大家都知道的政策。
“这家师傅做的羊肉很不错,我和慎哥都挺爱吃。”江帆介绍道:“还有酱大骨!烤羊排!咱今天吃吗?”
“羊肉就算了,大夏天的吃这个干什么?”徐慎觉得舒然应该不爱吃,虽然羊肉挺补的。
“对,你们爱吃你们吃。”舒然就是徐慎观察的那样,不吃味道大的东西,他承认自己挺事儿。
周惠说道:“我在家倒是做过几次羊肉,用了去膻的办法还是一股子膻味儿,也不知道外边的师傅是怎么做的。”
“人家师傅有独门秘方,咱也不知道。”不吃羊肉就不吃羊肉,江帆回头冲着徐慎挤挤眼睛,这家伙新婚燕尔,不补都这样了,再补舒然可就遭罪了。
徐慎懒得理他,侧头问舒然:“折腾了一上午,你累不累?”
“慎哥,我也折腾了一上午,”江帆贱兮兮地插一嘴:“你怎么不问问我累不累?”
“滚。”这里有个打岔的,徐慎无奈,就不说了。
“还好。”舒然瞅了徐慎一眼,笑着小声回答。
几人要了个包间,进去坐下了。
等上菜的期间,闲着也是闲着,江帆找人服务员要了纸墨笔砚,央着舒然给他写字。
“来来来,大才子,我觊觎你的墨宝很久了!”江帆夸张地说,其实大家拢共认识也没几天。
“大才子?谁啊?”周惠疑惑。
大家都看着舒然,她也看过去,不会吧,难道大才子是说的她弟?!
江帆说:“你弟写字可好看了,你不知道?”
周惠确实不知道,很好看吗?她弟的字她见过,也就称得上一般好看。
“我在家里很少写字。”舒然连忙说:“每天忙农活,哪有那个闲情逸致。”
周定的习惯还是从周惠嘴里听来的,把这些信息拼拼凑凑,也了解得七七八八,大概就是周定人很聪明,不怎么学习也考得不错,是个挺滑头的人。
舒然刚穿过来的那天,周定干完活去河里洗澡,结果抽筋溺水了,是周惠发现把他背上来的,发了好多天高烧才好过来。
也算是……周惠救了他一命,不然穿过来也是个死。
“你就是懒学习,不然可以考大学。”周惠叹了一声。
“那还得先熬个高中,在城里上高中,生活费就够呛。”舒然实话实说。
他不是周定,但他觉得周定当时就是这么想的,父母太偏心了,有那笔钱应该会留着给周强娶媳妇。
“你们家大人……”江帆想说什么,被徐慎踢了一脚,成功阻止了他发表高论。
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在座的谁不是各有各的难处。
不是说不差钱就高枕无忧,就算有钱了,也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也挺难的。
“写字吧。”舒然只是替周定惋惜,自己是足够幸运的,他问江帆:“帆哥,你想要什么内容?”
这倒是把江帆给问住了,作为一个学渣,他不爱武文弄墨,哪里知道该写什么内容?
“天道酬勤?”江帆弱弱地抛出一句。
“噗嗤……”大家都笑了,笑得江帆很不好意思,显得他像个文盲。
虽然他的确是个文盲。
“能不能有点文化?”徐慎笑着嫌弃。
“你有文化,你帮我想一个?”江帆看着另一个文盲。
“又不是挂我屋,自己想。”徐慎靠着椅子,事不关己。
“写一篇易经里的天行健怎么样?”周惠也出主意。
“我哥屋里就是挂这个。”江帆望天。
舒然听到这里真忍不住了:“哈哈哈。”
天行健确实是爆款,40年后也还流行:“其实也挺好的,不过时。”
江帆磨蹭了半晌还没想出来:“要不你自己决定,你觉得什么好?我裱起来挂卧室。”
“裱起来?”既然江帆这么看得起,舒然还真得好好想想,太容易撞款的就算了。
“定子,你什么时候练习的毛笔字?”周惠是看着弟弟长大的,都没听说过,就很诧异。
是她太不够关心弟弟的生活了吗?
也是,其实周定以前对她不是很亲,一家子里面出了两个成绩好的孩子,总会互别苗头,暗中较劲。
再加上父母重男轻女,不免也给了周定一种自己比姐姐要强的姿态。
周惠记得,后来自己照顾了几天高烧不退的弟弟,弟弟醒后就对她很好。
“在学校练习的。”舒然回答。
说着心里也有了主意,送江帆的,可以写首观沧海,跟江帆的名字也相得益彰。
周惠正想说,就你在学校学的那几手,也敢班门弄斧,结果舒然一下笔,她就看出了门道。
运笔丝滑随意,笔走龙蛇,显然是真的有功夫在身。
“嘶……”江帆让舒然写,也没想要舒然写得多好,只要能过得去就行,谁知舒然一出手就把他给镇住了。
这何止是过得去,简直就是大师风范好吗?
“这是草书吧?”江帆在他爹的书房见过,他哥的书房也有,感觉舒然写的也不比那些大师差。
“是的,见笑了。”舒然知道自己写得还不错,但跟真正的大师比,那还真不敢。
只能说每个人的字都有自己的性格,不能单纯以好坏来评判。
就像艺术作品,看得上就是好。
看不上就一文不值。
徐慎一手撑着脸,时而看看字,时而看看舒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舒然写完字,又用小毛笔写下年月日地点,上款:江帆学兄斧正,下款:舒然敬书。
就差个私印。
周惠默认舒然是周定的笔名,就没有问,这年头大家很流行取笔名,交笔友,谁没几个笔名。
大伙儿津津有味地看完,围着舒然异口同声,说道:“没印。”
这么好的作品没有印,可惜了。
“回头找人刻几个。”徐慎记得有这种店,就在菜市场那边,离他家大概两三公里路。
江帆笑得合不拢嘴,恨不得马上捧回去给他哥看看,这可是专门写来送给他的。
“没干透,别乱碰。”徐慎眼疾手快,拍了一下江帆躁动的手。
“定子。”周惠一脸惊讶:“你这字也写得太好了,那姐结婚的对联就交给你了。”
舒然满口答应:“没问题。”
刚才服务员也在这儿,看见顾客字写得这么好:“哟,字写得真不错!同学,给我们店也写一幅呗?”
直接挂墙上就很好看!
新式的店面都喜欢挂风景海报,明星海报,他们这饭店比较老式,还是喜欢挂老祖宗流传下来的书法。
给店里……写一幅?
舒然呆滞,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觉得挺羞涩的,现在是八几年,会书法的比四十年后多了去了。
“不好吧……”真的尴尬,送朋友就算了,舒然还真没有在外面公开张贴过自己的字。
“有什么不好。”江帆说:“你写得很好啊,不介意就送人家一幅呗,反正都开笔了。”他现在是觉得舒然很牛逼,别说贴在饭店里,出字帖都行。
舒然还在犹豫,徐慎说:“看你自己,想写就写,不想写就不写。”
他以为舒然脸皮薄,抹不开面子拒绝,正在帮对方拒绝,就听舒然说:“行,那我就献丑了。”
真的没这么操作过,舒然认真写了幅对联,送出去之后脸皮滚烫。
“哈哈哈,你怎么这么……”江帆说:“要是我有你这本事,我尾巴早就翘到天上去了。”
徐慎说:“所以老天爷没给你这本事,怕你捅破天。”
“滚。”江帆不在意,给舒然满了杯茶送过去:“这杯是凉的,压压脸上的害臊。”
“谢谢帆哥,我自己来就成。”舒然摸脸,确实有点发烫,赶紧喝了一口冷茶。
他们笑笑闹闹,周惠看着变了很多的弟弟,心中有欣慰,还有一缕说不清的惆怅,她也不知道这股子惆怅是怎么来的,就像在告别从前。
外边,老板瞧着舒然写的内容喜欢,字也不错,立刻找了个适合的位置就贴上了。
回头还乐呵呵给他们送了道菜,说是主厨特意做的拿手菜。
一副墨宝换一道主厨做的拿手菜,这事甭提多风雅了。
江帆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徐慎,挤眉弄眼地表示:你媳妇儿太拿得出手了,可看紧点。
徐慎瞟了他一眼,没作声。
今天这场景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上次他就问过舒然,配他会不会觉得自己亏了?
既然舒然自己说了,不在意他是不是文化人,那这事就过了。
徐慎挺看得开,偏头小声问:“给咱自己卧室也写一幅?”就挂在床头上。
舒然无语,小声:“那显得我多自恋。”在自己卧室挂自己的字,没谁了。
“我爱看,挂给我看。”徐慎小声说:“你不爱看可以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