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点了两个口味的煲仔饭,想要吃点儿对方碗里的,可以直接伸勺子过去挖一勺,当然要避着点儿别人的目光。
幸好这个时间点已经算比较晚了,食堂里没有太多人。
唯一不时看他们俩的是一桌年轻姑娘,舒然几次望风都撞见了她们的视线,回头小声对徐慎说:“都怪你,长得张峰引蝶不安于室。”
徐慎也往那儿看了一眼,低声:“没准儿是在看你呢。”他哪里不安于室了?明明很顾家爱媳妇儿。
是有这个可能,舒然就不大好再继续指责徐慎同志了,他大口往嘴里塞着饭说:“赶紧吃,困死我了。”
“你在给自己加油呢?”徐慎都快吃完了。
舒然对比了一下两个人的小砂锅,不无尴尬地咳了咳:“……”
徐慎知道他食量有限,非常有爱地帮他分担一点儿。
回到招待所,两人利索地扒了自己,倒头就睡,睡到晌午,舒然醒了后,一脚掀开压着自己的徐慎,摸出枕头下的手表:“今天要起来做事吗?十一点了。”
“要的。”徐慎也醒了,凑到舒然这里抱了一下,这才起来,这么热的天儿,先给舒然倒点儿水喝。
“去哪儿?”舒然探头过去,就着徐慎的手喝了两口。
“之前合作过的制衣厂,参观一下。”徐慎喝完媳妇儿剩下的,发现舒然看着自己,他扬眉:“嘴都亲过了,有什么问题吗?”
舒然想了一下:“你说得有道理。”
徐慎一笑,两人起来收拾好,精精神神地出门。
舒然发现他们没带东西:“我们不退房吗?”
“不退。”徐慎说:“这里住着舒服,晚上还回来。”其他地方环境不好,他没有带舒然去看,那都是集体宿舍,大通铺,根本住不了人。
街道上,满满都是自行车流,铃铛的声响一直在耳边回荡,两人在路边对付了一顿,徐慎找了辆载客的三轮摩托车,跟司机师傅谈好价钱就出发。
招待所离厂子不远,二十分钟就到了,这一片儿全是隐没在村里的厂子,徐慎合作过的那间还挺好找,这会儿工人正在吃午饭,都端着碗蹲在公共区,边吃饭边闲磕牙,其中不少还是小年轻小姑娘。
舒然和徐慎的到来,受到非常明显的注目礼,两人都习惯了这种氛围,直接去管理的办公室在找人。
厂子负责人一见到徐慎就热情地给徐慎散烟:“徐老板,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作为发单子的老板,对方非常欢迎他:“你大老远地过来,又有单子了?”
徐慎笑着接了烟,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这是一个大公司的采购员,”徐慎指指舒然给负责人介绍:“他想参观一下你们的厂子,可以吗?”
这话可一点儿水分都没有,舒然可不就是某个大公司的代表人之一吗?
只不过他们这个公司暂时还是个计划,还没正式办起来。
厂子负责人闻言,立刻爽快地说:“可以可以,走!我领你们去看看。”
大公司的采购员,不就是负责发单子的财神爷吗?
肯定得好好招待。
两人跟在后边,舒然悄悄朝徐慎竖了竖拇指,这家伙太会忽悠了,但琢磨一下也没说错,这就是最恐怖的地方。
徐慎笑笑,这都是正常操作,只是舒然还没习惯,多跑两年就习惯了。
接下来,舒然和徐慎光明正大地参观这个制衣厂,从流水线到师傅打板的过程,舒然都看得很仔细,还会一一上前跟师傅聊。
这态度落在负负责人眼里,就是认真负责,不愧是大公司的采购员。
每个工位的师傅都聊过后,这间厂子大体是个什么情况,舒然已经心里有数,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复杂。
后世有人评价这个年代,是猪都能飞起来的年代,比喻是糙了点儿,但很对。
徐慎这边向责任人打听了一下机器设备的事儿,对方滔滔不绝事无巨细地就他交代了,弄得徐慎还挺有罪恶感。
幸而大家不是竞争对手,他们在南市办个区区小厂也影响不了这边的生意。
这几天主要是就是跑厂子,多学习多吸收,不懂的多问问;然后又去农械厂看机器设备,看看批发机器是什么价格。
这里是一手市场,比南市便宜得多。
舒然看见这么多农用机械,有感而发:“其实包山头干农业也不错,还能养牲口。”
别说,这个百废待兴的时代真是干什么都赚钱,弄得舒然看见什么都想干。
徐慎看着想一出是一出的媳妇儿,认真问:“办厂子还是包山头,你还能反悔。”
“啥?”舒然无语地看着他:“我就是随口说说,开玩笑的。”
“哦。”徐慎说:“我也是。”
舒然呵呵笑了两声,心照不宣。
这个小插曲大家没放在心上,该干嘛干嘛,看完机械,没急着下单子,徐慎这货跟老板说太贵了,买贵了回头媳妇儿会揪耳朵,让他回去跟媳妇儿商量一下。
老板看他俩离开的目光,跟损失了一个大客户似的,分外痛心。
“我要是出来混两年,”舒然摇摇头:“会不会也变得跟你一样,满嘴谎话连篇。”
“这叫战术。”徐慎说。
“是是是。”舒然敷衍点头:“但我有个不情之请。”
徐慎笑看他:“什么不情之请?”
舒然:“你下次使用战术的时候,别扯我这杆大旗,如果一定要扯,请你结一下出场费。”
“多少?”徐慎挺大气,直接掏出钱。
“比较贵。”舒然瞄着那张最大的大团结,他以为徐慎会很上道。
“明白。”徐慎扯了张绿油油的两分钱给他:“我也很大方的。”
“啧。”舒然看不起归看不起,还是扯过钱塞兜里,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两分钱能买一杯炒瓜子吃。
今天收工早,回到招待所还没天黑,舒然吃了饭,拿出本子在屋里写东西,徐慎说:“我去登记处给江帆打电话,你要不要一起去?”
这些天的成果要打电话给他们汇报一下,顺便听听他们那边进展得怎么样了,能不能走下一步。
舒然:“你去就可以了。”
他知道的信息徐慎都知道,而徐慎考虑的不是这个,他问:“你对电话不好奇吗?不想试一下?”
媳妇儿盯着电话看的那一幕,徐慎记得牢牢的,但凡对方多看一眼的东西,他都留了心眼儿。
电话现在才走进普通人民群众的生活不久,怪不得徐慎会这么问,舒然摇摇头:“慎哥,我真的不好奇,你去就行了。”
徐慎只是想给媳妇儿科普知识而已,对方不感兴趣,他就歇了这心思,自己出去了。
“噗。”舒然感觉徐慎身上散发着一种安利失败的颓感,忍不住就笑了,他在想,要不下次还是顺着点儿?
舒然好几天都没有动笔写字,攒了很多片段在脑海里,如今对着本子刷刷走笔,纸张一页页地翻过去,连涂改的必要都没有。
南市那边,江帆家。
江帆一向不主动接打进来的电话,反正不可能是找他的,但是这几天他一直留意,以免错过徐慎的电话。
今晚终于接到了,他赶忙压低声音鬼鬼祟地跟徐慎聊起来。
“厂址找得怎么样?”徐慎问。
“凯子已经找到几个备选了,就等着你们回来决定。”江帆说。
“办证呢,你问过没?”徐慎又问。
“问过。”江帆迟疑了一下,挠挠脸说:“因为我不想让我大哥知道办厂子的事儿,所以没走我大哥的关系,如果真要办,可能花点儿钱。”
“那没关系。”徐慎说:“花呗,能办就行。”
“嗯。”江帆问:“你们那边还顺利吗?”
徐慎说:“挺好,工作完成了50%吧。”
江帆掰着手指头一算,都去了一个星期了,才完成50%,看来任务艰巨。
于是顺便关心一下舒然:“跑车那么辛苦,你媳妇儿还适应吗?”别生病了才好。
“看着还好。”徐慎说到媳妇儿,语气都变柔软了:“就是这几天跑来跑去挺奔波的。”
“他那体格子,看着就不壮实。”江帆笑笑,随后察觉自己可能说了不该说的,一慌张就连忙说:“那个慎哥,我嫂子出来了,先挂了。”
这怂货……徐慎根本没往那方面想,一个个的至于避嫌成这样?挂了电话又开始自审,难道他平时真的表现得很小心眼儿?
南市那边进展不错,徐慎回去和舒然一商量,打算明天再去一趟农械厂,把机器订下来,回头用自家的货车运输,除了机器还有布料,这边拿货便宜,一道运回去。
“是了,还要逛布料市场……人才市场……啊,”舒然整个人向后靠在椅子上发疯,揉揉绷紧了许多天的三叉神经:“创业好苦,创业好累,我年纪轻轻的,为什么要创业?”
徐慎知道他累,不说还好,一说心里揪着,就脱口而出:“明天我去就可以了,你留下休息。”
“……你说什么屁话?”舒然立刻回头瞪着徐慎,他只是随便喊喊发泄一下,并不是真的跑不动了:“一起去,没有我捧哏,你谈得下来价吗?”
“可以吧。”心理战术都拉满了,徐慎把乱七八糟的床铺整理出来睡觉:“明天再去老板肯定卖。”
舒然说:“没准还能再压点儿。”
徐慎说:“不能再压了,再压老板要杀人了。”
“那我不管。”舒然懒得跟他争论:“明天一起去。”见他不吱声,舒然又说:“花花世界迷人眼,你放心把我一个人放在这里吗?”
沿海的娱乐业也很发达,小发廊不要太多,跟芳芳理发店可不是一个性质。
就徐慎这么个心眼儿比针尖小的男人,能安心把他搁在这儿留守大本营才怪。
“你说得对,我不放心。”徐慎考虑了一下,理直气壮地承认:“我得仗着你才能安心做事儿。”没出息的真话。
“我就是随便喊喊,不是真累。”舒然耙耙自己的头发,继续伏案写作。
不多时,他感觉一双手在自己绷紧的斜方肌上揉按,不必看也知道,是徐慎站在后边儿。
“辛苦了,总策划。”徐慎说。
“对嘛,整点儿有用的。”舒然笔尖顿了一下,继续写,嘴角也慢慢翘起来。
跑了第六天了,每天早出晚归,铁人都会累,要不是舒然坚持要一起去,徐慎真不想带他去,是真心疼。
“你这做事态度,跟谁学的,跟个小老头似的,做事儿一板一眼的。”晚上,徐慎把媳妇儿搂在怀里稀罕够了,当然只是亲,他没这么禽兽,这时还要折腾舒然,俩人也不嫌天儿热地躺在一起说话。
舒然摁了摁男人丘壑起伏的心口:“你夸我还是损我?”
“夸你。”徐慎轻叹。
“那烦请说几句好听的。”舒然说。
他知道徐慎心疼自己,也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发疯,徐慎心里现在指定不好受。
“我不是说了吗,”徐慎沉默了一下:“不太会说甜言蜜语,只会用实际行动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