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人手里还夹着烟,吃得分外满足。
舒然也给自己洗了一只青花大海碗和一双筷子,过去排队打饭,陈凯急性子,抢过他的碗就到前面插队去了。
徐慎一路上没遇到舒然,来到厂里一看,大家伙儿都在吃晚饭,和陈凯坐在一堆砖头上的舒然特别显眼,正端着大海碗埋头吃饭哩。
徐慎把自行车放好就走了过去,在舒然旁边坐下来,他的到来吓了舒然一跳,差点儿没让汤饭给呛着:“咳咳,你怎么来了?”
“嘿嘿,八成是找不到你急了呗。”陈凯打趣说。
“你滚一边儿去。”徐慎伸出长腿越过媳妇儿给陈凯一脚,让他坐远点儿,别打扰自己和舒然谈恋爱说悄悄话。
“就不滚。”陈凯小声:“我这是给你们打掩护,不识好人心。”
舒然点火:“慎哥,他暗示你是狗,因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徐慎就要去打陈凯,吓得陈凯赶紧端着碗坐远点儿:“你们都是一个屯的貉,就知道欺负我。”
一个屯的什么?
舒然笑飞了,这回是真呛到了:“咳咳。”
如此突然,徐慎也忍俊不禁,仗着这里光线昏暗,他斗胆抬手帮舒然顺了顺背部。
“凯哥,”舒然捶着胸口纠正陈凯:“你是不是想说一丘之貉?”
陈凯豪迈地说:“都一个意思。”
神他妈都一个意思……舒坦缓了片刻才缓过来,对徐慎说:“吃了吗?没吃去打饭。”
徐慎摇摇头:“回家看你没在,我就过来找你,还没吃。”
舒然笑:“那正好,吃完饭不用凯哥送我回家了。”
“怎么弄到这么晚?”徐慎打量舒然,不会是跟着一起干活吧?
“要核对的细节有点儿多,不知不觉就这么晚了。”舒然重新拿起筷子,用膝盖碰了碰徐慎的膝盖:“别闲聊了,还不饿?”
“饿。”徐慎停下来才发觉,肚子饿得不行,刚才一心只想找舒然,哪有心思管吃饭:“那我去打饭了。”
不多时,徐慎端了个媳妇儿同款的大海碗回来,饭菜的分量却比舒然碗里的多多了,堆得像座小山一样,但他吃得完。
舒然很佩服徐慎的食量,想想买补品那么贵,关键是苦,就叹了口气努力吃得比平时多点儿。
吃完饭的弟兄们,有些直接在厂里睡觉,制药厂原先的宿舍收拾出来还是能住的,比很多人家里条件好多了,而且他们很多不是住在城里,大部分是周边乡里的,住厂里宿舍挺高兴的。
有他们在,仓库也不怕丢东西,挺好的。
吃完饭,徐慎和陈凯打了声招呼,就载着舒然回家了。
起初舒然还担心摸黑走夜路会摔沟里:“咱不拿个手电筒什么的吗?”
“不用。”徐慎看了看天空:“今晚月圆。”
“哦。”舒然上了路,果然发现自己多虑了,今晚的月亮特别大,和徐慎这样回家也挺浪漫的。
远处的芦苇丛,在月光下随风摆动,再远点儿的河面,银色的波光点点闪动。
舒然还看到了一片硕果累累的玉米地,想想现在已经快到了收玉米的季节,回头上菜市场里买点儿尝尝。
徐慎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药给煎上,煤炉也很方便,安顿好就不用管了。
“我烧水。”舒然说。
徐慎从背后抱住舒然,一把将他从门槛的里面抱到门槛外面:“回去歇着。”
“你干嘛呢?”舒然抬起手捶了他一下,弄得自己跟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废人似的:“别安排我做事!”
“你的小说写多少了?再过两个月我能见着吗?”徐慎问。
忽如其来的催更……
“咳。”舒然也觉得自己的进度有点儿慢了,还是得抓紧时间写,不然很快又要做服装设计。
“两个月差不多吧。”舒然其实心里也没底,先给自己立个目标。
“期待,我要当你的第一个读者。”徐慎亲了口舒然的嘴唇,干活去了。
舒然舔着嘴角笑笑,转身跑上楼赶稿。
自从开始用那个……内置之后,如今每天晚上舒然最怕的不是吃药,而是放那个东西。
本来他想每天洗澡的时候自己放,结果放得总是不够好,行走坐卧都有异样感,只能让徐慎帮忙调整。
调整好了就什么感觉都没有。
毕竟只有手指粗细,真的是太没有存在感。
然而就是因为太没有存在感,以至于早上起来舒然会忘了拿出来,直到徐慎提醒他,帮他取……
想想其实真的很羞耻,专门为了那啥保养这里,很多次舒然都想提出不弄了,是徐慎无比严肃和上心的态度让他觉得,很正常啊,是为了他好。
今天晚上放置时,软木不小心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弄好之后,舒然已经脸红红地趴在枕头上,不想再起来动弹了。
徐慎少不了又要去洗个冷水澡,然后两口子才能心平气和地躺在床上复盘,说说今天各自都干了什么。
“上午我去了姐夫那儿一趟,吃了中午饭才去的厂里,你给姐买的缝纫机真不错,她已经给单位同事的家属做上裙子了,我寻思着等师傅来了让她到厂里熏陶熏陶,这样算不算以公谋私?”舒然戳戳徐慎的手臂。
徐慎亲了他脸蛋儿一口,握住那只手说:“怎么就以公谋私了?办厂不就是为了安置自己人?以后厂子里那些小管理小组长岗位上的不都是自己人,那是不也是以公谋私?”
“哪那么多反问句,臭毛病。”舒然要的是准话:“你就说算不算吧。”
“不算。”徐慎赶紧把臭毛病给改了,笑说:“你姐姐妹妹都没亏待你,我也不会亏待她们。”
记得周兰年纪也到了,到时来厂里工作,普工又不需要什么文化水平。
舒然点点头,学门手艺比种地强。
这日后,徐慎再也用不着去跑证,改为每天去厂里监工,舒然偶尔也会跟着去一回,更多是在家里画设计图,写作,日子过得分外充实。
徐慎每天回来跟他说点儿周围的消息,听陈凯说,他家茶叶铺用了舒然设计的包装不是卖得很俏吗?现在已经有其他店在效仿,几乎一模一样。
舒然听了,想起包装专利申请这事儿,就让陈凯去有关部门问问现在能不能办,能办就办。效仿就算了,一模一样真是太欺负人,自己不会请设计师吗?
陈凯也很生气,听说还有这种解气的操作,马上就去问问,结果不太理想,人家单位说现在专利法还没出台,不过已经在酝酿了,群众们再等等!
那舒然也无可奈何了,国家现在还有太多东西等待完善。再说句让人难受的话,盗版这件事吧,四十年后依旧猖獗,多少原创被盗版逼死。
舒然让徐慎帮忙带几句话安慰安慰受挫的陈凯,结果徐慎笑得很厉害,完了告诉他:“不用安慰,已经解决了。”
“哦?怎么解决的?”舒然问。
“凤姨又不是好惹的。”徐慎一边麻溜地忙家务活,一边告诉舒然:“走法律解决不了问题,凤姨就带着人上人家铺子里讨公道去了,听说还抬了一桶粪水……那家铺子连夜就撤掉了仿制的包装。”
粪……粪水?
舒然听得目瞪口呆,咳,好像以前的人吵架确实很流行带粪水上阵,他觉得很离谱,又觉得非常过瘾:“要是我在现场就好了,哈哈哈。”
徐慎也笑:“陈家还是有点儿威慑力的,一般人也不敢惹。”
“也是。”舒然同意,大部分人都是欺软怕硬的,轻易不敢跟人耍横。
陈家又是名声在外的主,谁不怕他家横起来鱼死网破呢,做生意嘛,讲究和气生财,这家的羊毛薅不得,那就换一家薅。
厂房在一群勤劳的弟兄们热火朝天地赶工下,顺利完工,由于用料都是原生态无害产品,不怎么存在甲醛的危害,硬装弄好马上可以进软装,又是一笔花销。
他们兄弟几个其实并没有把钱集中起来,而是各人拿一本账本,花了多少都记账,到时候再合计。
……也就他们感情好,敢这样秀了。
舒然这个没朋友的选手,时时刻刻都被狠狠地秀到。
软装这块是陈家兄弟着手采购,手里不留钱的陈森找他娘要了一笔,买这买那,还给厂里买了广播器,电视机,一个放在厂里最高的那栋楼檐下,一个放在食堂的墙上。
电视机买了当下最大的尺寸,搬进来的那天犹如过年,大家小心翼翼安装,弄天线,当画面出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看着墙上的电视机,笑眯眯地揣手听着新闻联播。
舒然在办公室摆放桌椅,机器设备,这间三十来平的办公室可以摆下八张靠在一起的办公桌。
徐慎要了跟媳妇儿靠头这张,坐下来就面对面。
暂时没人坐的桌子就放传真机,很大一台,打印机也很大一台,直接立在地上。
车间那些徐慎去安排了,舒然弄好办公室没事干,就去员工宿舍、食堂这些看看,只见员工宿舍很敞亮,一间住八个人,已经有一些人搬进来了。
还有几间留着没有做成多人宿舍,因为当初承诺了要给师傅一家单独住。
舒然来到车间问徐慎:“师傅还没打电话来吗?”会不会被放了鸽子?
“暂时还没。”徐慎也不敢说会不会被放鸽子,只能说:“再等等吧。”
假如真被放鸽子了,就相当棘手。
舒然自我安慰说:“毕竟是拖家带口出行,需要多点时间安排也是有的,别太担心。”
“嗯。”徐慎也希望如此。
眼看着厂房完善得七七八八,江帆他们也跑来问,师傅怎么还没到,一个个轮流问,最后把徐慎都问烦了,即将在恼火的边缘失衡。
舒然赶紧接过话回答:“大家别急,耐心等待,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
又见他们还是不乐观,就笑起来说:“就算师傅们真的不来了,大不了再找,毕竟我们该做的已经做了,问心无愧。不过我觉得,不可能一个都不来,那运气得差到什么程度?”
这段时间各位压力都很大,最是容易发生矛盾的时候,有苗头就要及时化解。
“也是,不可能一个都不来。”各位闻言松开眉头,心里轻松了不少,只要有一个师傅来了,厂里就能开工。
殊不知,师傅们已经拖家带口在路上了,就是这么巧,三家互相不认识的人,都坐在同一趟火车上,同一时间到站,江帆在半个小时内,接到三通电话,然后咧开嘴笑,赶紧开车去找徐慎:“师傅来了!师傅来了!”
徐慎也笑:“终于来了,是哪位师傅?”
江帆乐得不行,竖起三根手指:“接了三通电话。”
徐慎一顿,接着风风火火地上了汽车:“走吧,接人去!”
他的样子逗乐了江帆,赶紧提醒:“慎哥,乐傻了吧,你不跟人舒然说一声啊?”
是啊,忘了。
徐慎风风火火又下了车,上去和舒然交代一下情况,听说师傅们都来了,舒然也很惊喜,那太好了,他站起来亲了徐慎一下:“快去。”
“嗯。”徐慎也亲了一下舒然的额头:“媳妇儿,你是我的幸运星。”
什么鬼……舒然还在尴尬不已,徐慎已经步履生风地走了。
哪里学来的土味情话?
舒然缩着脖子,扫了扫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徐慎和江帆去南市火车站,顺利接到了三名师傅和他们的家人们,由于人太多,就租了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