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他不干了 第12章

鹿予安心中冷静判断。他目光渐渐下移,发现男人露出在衬衣外的手腕上有道白色的划痕,此刻已经红肿起来,是他刚刚太过用力,被他的手划伤的。

莫因雪也上下打量着鹿予安。

少年长相无疑是出色的,张扬明丽,但却眉目间过分的凌厉,却让少年有着极强的侵略感,眉心刀疤,更是让少年显得暴戾,简直是浑身上下写满了“不好惹”几个字。

但偏偏少年的黑发却很柔软,零落的散落在额头间,配上抬眼看着人时候,蝶翼一般纤长的睫毛,竟然有了丝说不出乖巧的意味。

莫因雪并不在意自己手腕上的划痕,目光落在鹿予安血肉翻开的左肩上,眉头微皱。他与少年非亲非故,但是他家中也有与少年年纪相似的的叛逆弟弟,因此忍不住多了看了一眼。

鹿予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扯了扯校服,狰狞的伤口被衣领挡住,也知道刚刚确实是自己反应过激,男人手腕上两三厘米长的红肿,他抿了抿嘴道:“抱歉。”

男人周身的气质,让鹿予安实在不喜欢,总会让鹿予安想起鹿与宁圈子里的那些朋友,

莫因雪欣然受下,朝鹿予安问路:“你知不知道照德画材点往哪边走?”他将少年当做住在巷子里的原住民。

听到照德画材店几个字,鹿予安眉毛一跳。

他自然是知道照德画材店,店里虽然卖着各种天然颜料原材料,但是更主要的是干着国画买卖的营生,李老头生买过几幅画给那家店,价格被压得很低。更主要的是,那家店还经营古画文物的买卖。

在附庸风雅的富二代冤大头圈子里还颇有名气。

是李老头告诉过他,那家店几乎全部都是仿古画,但卖出去的价格是按照仿古画卖的,还是古画卖的,那就不一定了。

鹿予安上下犹疑的打量眼前这个人,无疑已经将他打上人傻钱多的标签,鹿予安将方向指给那人,嘴唇微动,刚想说什么€€€€

那人手机响了,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什么,那人反问:“那副画是《尧山远行图》宋代摹本?”

鹿予安眉心微动,他不是有意听的,但李老头和他讲过《尧山远行图》虽然是魏晋作品,但是现存只有是元代的摹本。宋代摹本比元代摹本更久远,自然也比元代摹本更具有收藏意义。

但是李老头和他说起颜料由来的时候说过,《尧山远行图》通体由一种特殊的颜料作为底色构成,这种颜料是一种矿石的伴生矿,在宋代已经绝迹,市面上绝对不能流通,在元朝后期才重新发现这种矿石。

那既然如此,宋代的摹本又是怎么来的呢?

李老头就曾经说过,古画一行其中门道太多,就连博物馆摆着的那些传世名作中,都有不少出处都有存疑。

外行人要入这一门,免不了要交些学费。

越是有钱人,栽在这上面的就越多。

他看向那人快步走开的背影,心里约莫已经肯定这个人估计是要教学费,当一次冤大头。

他动了动嘴巴,想说什么,但是€€€€

他说的话会有相信吗?

那人回头眼神恰好又对上鹿予安,鹿予安心虚的低下头,将书装模做样的往书包里塞,等到他在抬头时候,那个人已经走远了。

鹿予安抽了抽鼻子,那股讨厌的香气似乎还是没有消散。

*

莫因雪耐心听电话那边说完才好笑道:“嗯?宋代摹本?莫天成,你又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古玩市场?”

说完他将电话挂断,朝少年指的方向走去。

莫因雪是来替外公寻找失散多年的师弟。那位叔公姓李,早年因为一些误会,多年不曾和外公联系,直到不久前一封托孤信,辗转多处最终历时两年才送到外公手里。

外公身体大不如前,一看到故人之约,拖着病体就要前往南市,被他劝下来。信件辗转被毁了一部分,李叔公的地址和小弟子的名字都不清楚了,偌大的南市,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他刚从欧洲拍卖场下来,马不停蹄就赶到南市。他派人找了许久才在这边一家画材店看到疑似落了李叔公款识的画。

莫因雪想起刚刚在巷子里看到的€€€€住在巷子里的多是外来南市定居的流动人口,流动性大,找人是难上加难。

他眉间不免有丝郁色,低头才发觉衣袖上有丝殷红的血迹,是刚刚那个高中生留下的。

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

他看见巷子口,那个高中生背对着他,背影单薄,插腰低头看着满地狼藉,弯腰慢慢的将刚刚打翻的垃圾桶扶起来。

莫因雪忍不住想€€€€

打架的时候倒是看不出这么乖。

第12章

鹿予安回到鹿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远远的就看将宅子里灯火通明,门外停着几辆豪车,和鹿家生意上有所往来的肖家也来了。餐厅里长桌布置了精致餐具。

鹿予安这才想起,今天早上鹿正青似乎说过会有客人拜访。

他们父子二人聊得正开心,并没有发现鹿予安回来,反倒是侧坐在鹿与宁身边的肖雨西一眼就看见他,挑衅的朝他一笑。

鹿予安身上校服灰不溜秋,因为打架有些脏兮兮的,肩膀上的伤已经被校服盖住,但身上还是有些细小的伤口,嘴角也有些红肿,他其实受伤并不严重,但是从小他的皮肤微微用力就很容易红肿。也因为这个,李方嘉发完酒疯之后,他会看起来非常糟糕,王茹也只有会在那个时候清醒一些,抱着他哭,甚至会收拾东西想要离开李方嘉。

但这都只是暂时的,只要他稍微好一些,王茹就又会因为李方嘉的苦苦哀求而动摇,这种情况直到他长大后,李方嘉才不敢在他的面前动手,可是他不在家时,李方嘉会变本加厉的对王茹和乐乐动手。

可最让他无力的是王茹竟然主动帮着李方嘉遮掩。他有时担心他回鹿家,王茹和囡囡会被李方嘉活活打死。

所以回到鹿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私下里找鹿正青要了一笔钱,那个时候鹿正青大概对他还有愧疚,没有问那笔钱的用途,很爽快的给了他,这笔钱李方嘉不知道。鹿家给李家作为答谢的那笔钱,是落不到王茹和囡囡身上的,所以他告诉王茹只要离开李方嘉,搬回老家,他会按月把这笔钱打给她,用来给乐乐治病。

总算王茹作为母亲还是理智了一回,答应他搬回老家,前世最后几次联系的时候,王茹让他不用在打钱,她重新找开了店,也认识一个不嫌弃乐乐的男人。

算算时间,王茹现在已经在老家重新走上正轨。

随着鹿予安的靠近,原本交谈的父子二人,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鹿予安已经习惯,他们父子三人感情非常好,就像完整的一家人,有着漫长时间共同生活才能磨合出来的默契,前世他会厚着脸皮坐在他们三人周围,听着他们说些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那些事,比如过去一家人度假的瑞士雪山,比如鹿与宁小时候过生日时鹿正青送的小马驹。他绞尽脑汁插进他们的对话之中,努力说上两句,融进他们所在的圈子。

但是现在他并不想没有眼色的讨嫌。

鹿正青很不喜欢他打架,因为这个找过他很多次,他也不想惹麻烦,所以径直往房间去。

谁知肖雨西阴阳怪气的:“鹿予安你怎么才回来啊?”

“关你什么事?”鹿予安心中暗骂他就是个就喜欢在鹿与宁面前装模作样的傻逼,目不斜视的就要上楼。

但一直沉默不语的鹿正青只觉得一股火往自己脑子钻。

予安怎么能对客人也这样没有礼数。他知道学校的事情,了解道予安和老师打架是情有可缘,本来他内心还有所内疚,但看予安现在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的那些愧疚早就忘记。

不论予安做了什么,他对宁宁的绝情,是自己亲眼看见的。

他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好好管教予安,就不打算任由他这样发展下去,他沉声:“予安,雨西是客人,好好说话,不要这么没有礼貌。”

他说完皱眉看了鹿予安脏兮兮的小腹,没等鹿予安回答又接着问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肖雨西没安好心假惺惺道:“哎呦,这是和人打架了吧?予安你没事吧?”

他可不怕鹿予安说是他找的人,反正鹿予安脾气暴躁,经常打架,有谁会相信他。鹿予安电话里那句傻逼可把他气坏了,鹿予安害的与宁那样惨,鹿伯伯竟然都没有罚他,他一定要给鹿予安一点颜色。

鹿与宁站起来着急道:“二哥,你没事吧?哪里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听到打架两个字,鹿正青只觉得脑子里什么东西炸开了,气急质问:“你怎么又和人打架?”

予安之前生活条件虽然不算好,但是养母温柔强韧,对予安和亲生孩子一视同仁,可予安好的不学,偏偏学坏的,沾染了他养父的社会习气,喜欢和人动手,和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上次动手还没有过几天,又和人动手,实在是屡教不改。

鹿正青正要发作。

正在这时鹿望北带着客人走了进来,鹿正青只能作罢。

鹿予安可不再以鹿正青的愤怒,趁机后退一步,拉开与他们距离,时刻准备溜回房间。

不过今天是谁来鹿家,鹿家这么重视?庄园外的草坪都重新修剪。

鹿予安随意的朝客人那里看去,只是一眼,琥珀色的眼睛不由瞪大。

朝门外走来的两人,为首的五十岁上下,穿着月白色大褂气质儒雅,紧跟在他身后年轻男人,穿着白色衬衣,

正是下午在巷子里遇到的男人。

莫因雪也看到了鹿予安。

鹿予安若无其事的移开眼睛,低头看着脚尖,就像没有认出来一样。

鹿正青无奈朝杨春归道:“教育孩子,让你们见笑了。”

他转头看向莫因雪,夸赞道:“这就是因雪吧,果然一表人才。我看了你去年一手负责的秋季拍卖会,从布展到最后拍卖都别具一格,我记得最后成交率也破了纪录。”

鹿正青听过莫因雪的名字。港城莫氏的长孙,两年前莫氏掌门人病重,莫因雪以雷霆手段入主莫氏,虽然只是担任副职,态度强硬的压制住莫氏的元老,莫氏旗下主核心业务嘉仕德拍卖行,在他手下单场拍卖会成交额屡次破十亿,虽然如今已经退出莫氏的经营。

但鹿正青却不敢小瞧莫因雪。

莫氏培养出来的嫡长孙,又怎么会是等闲之人,《雪行寒山图》国宝回拍这种国家机器都参与的事情都交给了莫因雪,可见莫因雪在莫氏当中的地位。

莫因雪谦逊点头淡淡说:“不过是家里长辈抬爱,让我担了虚名而已。”

杨春归不是商人,没管他们之间的寒暄,进来环视一圈,目光落在鹿予安身上,径直朝他走来,忍不住连连称好:“你是予安对不对?很好,很好,是个好孩子。我是你妈妈的朋友。”

说完他又补充道:“你的眼睛可真像你妈妈啊。”声音满是怀念。

听到妈妈两个字,鹿予安睫毛微微颤动。

少年其实并不是乖巧的长相,不说话是总是显得脾气很差,而此刻却扯了扯嘴角,努力挤出一个还算乖巧的笑容,僵硬的低头叫了声:“杨伯伯好。”

就像是努力将自己身上的刺收起来,害怕扎到人的小刺猬。

莫因雪看在眼里,少年和巷子里生人勿进的样子真是截然不同。

不过,他眼中疑惑转瞬即逝。

鹿家经营百年,在南市也是一流豪门,他们家的孩子竟然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而刚刚他进来时,少年孤零零一人,挺直脊背站在一边,虽然牙尖嘴利浑身都是刺,但看起来却格外的单薄。四个人围堵自家孩子,孩子被欺负,家里就是这样的态度吗?

他想起杨伯伯和他说起过鹿家的事情,心里猜到原因,不由心中微动。

他是莫家长孙,低下有很多的弟弟妹妹,他从小就是那些孩子们的哥哥,小姑姑家就有个孩子,走失多年在外面吃了很多苦头,好不容易找回来后,家里如珠如宝般呵护。

他平时也是多加照顾,如果那个孩子,在家里被这样对待,该不知道委屈成什么样子呢。

可莫因雪并非多管闲事的人。

杨春归和鹿望北寒暄后,转头和莫因雪道:“望北你已经见过,予安和与宁是你鹿叔叔的孩子,与宁这孩子会画画,画得很有灵性,他画的宫灯给你外公看了,你外公难得的也说不错呢。”

能被颜老说不错的晚辈,整个国美界也没有几个了。

鹿与宁脸上笑容僵硬,眼底慌乱一闪而过,心底滋味复杂。

鹿望北听闻脸上不自觉骄傲的笑笑。他的弟弟自然做什么都好。

鹿与宁得到这个机会其实并不容易。鹿与宁这几年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老师了,长期的空窗对一个正在成长期的画家是非常磋磨的,鹿望北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行动力很强,处处为鹿与宁留心,细细谋划,最后才找到这个机会,甚至为此动用了外公那边的人脉。

但是鹿望北并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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