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推优表可以说来的正是时候,仿佛就是为了提醒他们这件事一样。
究竟是谁把推优表放到他的桌子上的。
肯定不是谦谦,谦谦刚刚一直在他们身边。
而拿来推优表的人一定对学校非常熟悉。
鹿予安看着这张推优表若有所思。
厚眼镜见状认真说:“如果推优成功的话,予安你可以降分很多录取呢。”虽然予安现在成绩已经提高很多了,但是对于央美这样顶尖的院校还是有些不够的。
对于予安来说,如果申请成功了,那么予安进央美基本就十拿九稳了。
毛栗子头不知道报名表是谁拿来的,但这件事百利而无一害,他衷心建议道:“予安,你可以试试。”
要试试吗?
鹿予安攥着手中的笔,低头看着手中的报名表。
他曾经认为他的梦想就是帮助鹿正青和鹿望北管理家族的事业,让鹿望北能够真正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但是他发现,那一切不过是他自欺欺人,他们从来都不需要他。
他很少有机会去思考他究竟想要什么,毕竟大部分时候他都是被命运裹挟这向前走的,他只能应对命运抛给他的一个又一个的难题,几乎没有时间去思考他究竟想要什么。
离开鹿家之后,他才真正有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
他低头看报名表,他想起年幼时他趴在妈妈的怀里,看着画卷上绚丽的颜色的震撼,他想起夏夜蝉鸣阵阵的小院,他看着李老头山河画卷时内心的波澜壮波,他想起他前世独居时,每一幅画都是他情感的宣泄,那些画就像是他从不说话的老朋友,陪伴他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候。
鹿予安不再犹豫,在报名表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课间交给了负责这件事的老师。
老师有些愣,没有意料到鹿予安报名,但是在认真审核过鹿予安的资料,确认他有资格之后,他通知鹿予安,资料上交上去之后会有专门的老师审核,结果会在一周内出来。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刚准备离开办公室,就遇到了也来交报名表的鹿与宁,肖雨西站在他的身边。
肖雨西看着鹿予安手中的报名表几乎是不加掩饰的嗤笑一声。
鹿予安来凑什么热闹,他怎么可能得到这个名额?这个名额怎么想都是应该给与宁的吧?他不过就是什么都想和与宁抢罢了。
毕竟基本大家都已经默认这个名额会是鹿与宁的。
他还想说什么,鹿与宁连忙扯了扯他的校服外套,肖雨西只能愤愤的作罢。
等到鹿予安走后,鹿与宁余光看着鹿予安的报名表久久没有说话。
*
交完报名表后,学校已经放学,校门口没有多少人了。
“予安€€€€”
鹿予安刚想回家,就听到校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抬头四处打量,终于看到叫他的人。不远处的银杏树下,一头黄毛满臂纹身的小麦色男人正在朝他挥手。
鹿予安眼前不由的一亮,是邻居哥哥,他快步跑到树下,上下打量着邻居哥哥好几遍,穿着黑背心大裤衩人字拖的小麦肤色男人笑嘻嘻的拍了拍予安的肩膀说:“不错呀,你小子总算长高了一点。”
孟一凯的花臂纹身在学校门口格外的引人注目。
但是鹿予安也不在乎,他和孟一凯勾肩搭背说:“你怎么今天有时间来这里啊。”
孟一凯想起正事说:“还不是你那个短命鬼养父,正到处托人问你在哪里,你最近小心点。”他和鹿予安是邻居,予安的养父不靠谱,养母也没有什么主意,小小的予安几乎撑起了那个家。
而他自己的爸爸也是个酒鬼喜欢打人,妈妈被打的受不了跟人跑了,他初中结束就没有读下去,帮着人看场子,因为机灵会来事,也算是混出个名堂。予安养父几乎不会养家,他弟弟又是个药罐子,所以小小年纪的予安就放学后帮他看场子,一来二往就熟悉起来。
场子里来钱快,经常来的赌鬼们赢钱之后给钱也痛快,他本来以为予安见过那边的纸醉金迷之后,会渐渐将兼职变为专职,甚至沾手一些脏事,再也脱不了身,他们场子里不少小弟都是这样的来的。
但予安始终没有,他问过予安,予安告诉他€€€€
因为他的爸爸说过过他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不能做。
而予安始终记着这句话,也照着这句话做,不管在场子里多晚,只要有时间予安总是拿着书,不管给多少钱,予安也从来没有脏过自己的手。他始终守着自己的底线。
孟一凯也是那个时候知道鹿予安是被收养的。
予安曾经的爸爸妈妈将他教的很好,所以哪怕他被李方嘉那样的烂人收养,哪怕他住的地方,路边的水沟里随处可见一次性针头,身边都是一些烂泥一样的人,他也始终知道对和错。
所以他对这个弟弟更加心疼。
鹿予安听到是养父的消息,眼中厌恶闪过,他早知道李方嘉这个烂泥一样的人是不会轻易放手的。他也早就有心理准备,他和邻居哥哥道谢道:“谢谢。”他这句谢谢是由衷的。
他重生回来就不止一次的回去看过邻居哥哥,简承妈妈的工作也是请邻居哥哥帮忙,只不过€€€€
鹿予安神色中歉疚一闪而过,又再次提出来:“一凯大哥,你一直跟着郑哥也不是办法,我€€€€”
只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孟一凯打断,孟一凯拍了拍鹿予安的肩膀哈哈笑着说:“予安,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你一凯哥哥也有自己的打算,还用不着你帮忙。”
每一次鹿予安提出想要帮他再找一份工作时,孟一凯总是拒绝。
鹿予安也只能听之任之以,以后再想办法,不过好在这一世,他没有将自己和鹿与宁发生的那些事情告诉给邻居哥哥听。
只要他不再因为帮自己出气去招惹鹿与宁,邻居哥哥最起码不会有牢狱之灾,剩下的事情总能够以后再说。
他刚放下心,就听见下一秒。
孟一凯气愤道:“予安,我听说你那个弟弟不老实,总是欺负你。我帮你好好给他个教训。”
鹿予安听到熟悉的话瞬间头大。
而不远处,鹿正青眉心紧皱,他看着鹿予安和一个一看就不像学生的人在一起,忍不住皱起眉毛。他的目光落在那人满背的纹身和一头黄毛身上,见予安和那个人走远,他终于也忍住跟上去。
他实在是担心,予安会被带坏,走错路和不明不白的朋友来往,他既然看到了,他作为父亲是不可能置之不理的。
只不过,他刚想将予安劝走,几步之外耳朵就捕捉到几个关键的词。
弟弟、教训€€€€
鹿正青看着他们那个方向,甚至顾不上杜秘书就在旁边,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第38章
正当鹿正青要上前的时候,杜秘书却叫住了他说:“鹿总,今天的慈善晚宴快要开始了,需要通知与宁少爷快一点吗?”
被这么一打岔,鹿正青一分神,人群中就已经看不到予安的身影了。
予安和他那个不三不四的朋友消失不见。
予安这个年纪本来就容易走上歪路,予安和那样的人走在一起是去做什么?又要去以前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吗?他知道以前予安经常出入一些鱼龙混杂的地方,从予安回来之后,他是严令禁止予安去的。
若是予安还在家,他一定不会让予安去那种地方的。
可是现在予安在莫家不肯回来,他没有办法插手。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对于颜老和莫因雪都非常不满,他们家的家事,颜老他们凭什么插手呢。
何况予安刚刚说的话。
可是予安对与宁的排斥一幕幕都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心里有一些隐隐的担忧。
予安不会€€€€
不会想要对与宁做什么吧?
不会的,予安不会这样做的。鹿正青将这个念头从脑中抛开,可是他又忍不住想到,如果予安被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怂恿呢?
他们圈子里不少好友的孩子们一开始也是和和睦睦直到有别有用心的人挑拨。
“鹿总?”杜秘书再次询问道。
他只能将这些先放到一边,朝杜秘书说:“慈善晚宴几点钟开始。”
鹿氏作为南市的龙头企业,每年有一大笔投资花在慈善事业上,因为妻子的原因,其中大部分都是和未成年人有关的项目,这几日恰逢南市警察局侦破一件特大拐卖案,许多拐卖的儿童被找回来。
鹿氏的慈善基金牵头举办慈善晚宴,为旨在帮助案件中受到伤害的儿童回归正常生活走出心理创伤而募集资金。
南市政府也非常重视这个项目,晚宴会有许多领导前来,因此鹿正青今天也会参加。
他就是来接鹿与宁一起参加晚宴的。
他不是不想带予安,予安对这样的场合很排斥,而现在予安在莫因雪家,几乎和他不再联系,他想带也没有办法。
杜秘书有条不紊的回答:“今晚七点,晚宴是在我们鹿氏旗下酒店举行,路上需要二十分钟,秘书处的Lina已经在酒店准备好您和与宁少爷的礼服,我们最晚10分钟就要出发。”
鹿正青点点头,杜秘书是他用惯的生活助理,主要负责他的私人事务,从一毕业就跟着他。他对杜秘书很放心,除了杜秘书办事能力强之外,更关键的一点是杜秘书是孤儿。妻子管理鹿氏慈善基金时,曾经参与过一个匿名资助孤儿的项目,杜秘书就是妻子匿名捐赠的孤儿之一。
当年杜秘书向鹿氏投递简历的时候,鹿氏人力资源部立刻就发现,将这件事通知鹿正青,杜秘书就是当年的受捐赠人之一。
因为妻子的关系,鹿正青已经将杜秘书看作是自己的子侄后辈,没有犹豫就留下了杜秘书,工作中也多有栽培,杜秘书也不负众望,年纪轻轻已经成为秘书处负责人,鹿正青甚至下一步还准备将杜秘书提到总裁办,开始参与公司的事务,然后去分公司独当一面。
鹿正青看看左手的腕表,按道理与宁应该放学了,他正想给与宁打电话。
校门口,鹿与宁已经走出校门,他看见鹿正青,脸上不由的露出一个笑容,今天一整天的阴霾都一扫而光,背着书包小跑到爸爸面前说:“爸爸,你怎么亲自来接我啊。”
鹿正青神色柔和说:“顺路一起带你过去,怎么今天这么晚放学?”
鹿与宁有些迟疑,停顿了片刻,“我去交央美的推优报名表。”
央美推优的事情鹿正青也清楚,他知道要求很严苛,他问道:“怎么样?有把握吗?”
虽然这么问,但是他对鹿与宁是有信心的,鹿正青眼底有丝骄傲闪过,在南市的富二代圈子里,与宁和望北都是别人家的孩子,让他省心不少。他有一些重要的活动都会带两个孩子参加,只不过最近一段时间鹿望北都在隔壁省处理一些私事,问他具体是什么,他也不肯说,他只能带与宁参加晚宴。
鹿与宁身边的肖雨西不忿插嘴道:“与宁当然没有问题啊!大家都知道这个名额肯定是与宁的,但是鹿予安偏偏要去和与宁抢。”
予安?
鹿正青一愣,他知道这个名额的要求是非常高的。
但是他的脑海里哪怕到现在这一刻。也没有将予安和这个推优名额联系在一起,他从没有意识到,予安其实也是有这个资格的。
对于予安高考,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
予安成绩不好,他是打算以后将予安送到国外读大学,因此他对予安的成绩也没有强求,顺其自然就行,反正以后有鹿氏在,予安生活总是无忧。
一时间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鹿与宁看着他的神色连忙说:“雨西,予安能够报名,他自然是有这个资格的啊。”
肖雨西却很不以为然说:“他不过就拿了一次奖,哪里比得上你呢!”
“你别这么说。予安也很棒的。”鹿与宁眼眸低垂,他并没有因为肖雨西的话而放松,甚至他心里隐隐有一丝担忧和不曾严明的预感,就好像他和予安之间从某个微妙的时刻就开始互相颠倒了。
肖雨西没有在说,但是他的神色愤愤心里更是暗自下定决心,他绝对不会让鹿予安拿到那个名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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