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说出口之后，他心里松了一口气，继续说的时候就流畅了起来：“汴京城乃是天子脚下，你如果留在那里的话也是可以。”
楚留香看着面前的兰青雪，对方年纪尚小，而且还手无缚鸡之力。他又怎么放心对方一个人？
只不过，想起来对方之前在姑苏说的那些话，楚留香又害怕对方不同意。
“好。”兰青雪眨了眨眼，舒眉一笑，“接下来就多加叨扰了。”
他松了一口气，没想到楚留香会主动邀请他，还以为对方孤身一人惯了，不会让他留在身边呢。
这件事情解决之后，兰青雪便放心了下来。
夜已经深了，他们并没有接着赶路，而是在不远处找了一个破庙进去歇了一晚。
这个破庙看起来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佛像前面的供品已经腐烂，桌布上布满了厚厚的灰尘。
“看来不久前有人在这里歇过。”楚留香看着地上已经熄灭的火堆，“我们来的倒是巧。”
兰青雪拢紧了身上的外衫：“那里有稻草和木柴，我去抱些过来。”
破庙一角堆着不少的稻草，看样子是屋顶坍塌之后掉在了庙里。断掉的房梁变成了一节一节的，倒是方便了过路的人用这些生火。
*
火很快就生了起来，木柴噼里啪啦的燃烧着，暖调的火光将两个人的身影印在了墙上，不断摇曳，仿佛在跳舞一般。
兰青雪蹲坐在火堆旁边，他抱着曲起来的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着火苗在发呆。
“暖暖身子之后就休息吧。”楚留香坐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拨弄着火堆。
兰青雪：“我来守夜吧。”
“没事，你先睡。”楚留香挑眉，“我现在还不困。”
对方都已经这么说了，兰青雪倒也不矫情。他之前抱了一些稻草过来，铺在了两个人的旁边当做床铺。
“那你下半夜喊我。”他弯眸一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守夜吧？”
“好。”楚留香无奈一笑，“那我守上半夜。”
商量好守夜的问题之后，兰青雪才放心的躺下去休息。他身上还披着楚留香的外衫，旁边点着火，驱散了深夜的寒冷。
兰青雪侧卧着，他缓缓地闭上双眼，身上盖着楚留香的外衫，上面还能残留着对方身上那股好闻的郁金花香。
“系统，我的生命值还有多少啊？”
他假装在睡觉，实则在和系统说话。
和楚留香分开的这十几天里，兰青雪竟然没有遇见一个特定的人，消耗的一直是之前存下来的生命值。
“只剩下五点了。”系统心有余悸地回答道，“还好遇见了楚留香，不然你明天就活不下去了。”
兰青雪：“还要谢谢你的路线。”
和楚留香分别之后，兰青雪便拿着系统给的路线往汴京城的方向赶。他原本是打算假装和楚留香偶遇之后，以结伴而行的理由跟在对方身边。
虽然这个办法漏洞百出，但好在他还算幸运。
“你的生命值现在剩的可不多，要赶紧积累一些。”系统提醒道。
兰青雪“唔”了一声，然后说道：“我知道了。”
他放轻了呼吸，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过了片刻，睡在稻草上的兰青雪翻了个身，身上盖着的白色外衫因为他的动作从肩头滑落，露出来了如雪的肩头和胳膊。
楚留香自然也发现了，他抬手将外衫重新给兰青雪盖了上去，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对方的肩膀。
入手温热细腻，就像是上好的羊脂玉般。
他垂眸看着睡在身侧的人，对方睡得很熟，雪白的长发迤逦在地，就像是落了满地的雪花。
这个时候楚留香才发现对方不止雪白的手腕上戴了手镯，就连胳膊上还戴着好几个金色的臂钏。
“怪不得那么亮。”他无奈一笑，然后转准备回过头继续盯着火堆。
突然，刚才还看着的那只胳膊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别丢下我……”
细若蚊蝇的声音从嫣红的唇泄出，黛青色的眉头紧皱，一副不安的模样。
纤细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攥着他的手，仿佛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原来是在说梦话。”楚留香无奈，他试着抽回自己被紧紧抓住的手，却没有成功。
熟睡的兰青雪仿佛是做了噩梦，察觉到手里抓着的东西想要逃离，于是抓的更紧了。
他眉头紧皱，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冷白的脸映着暖黄色的火光，呈现出一种如玉般的温润。
“求求……别抛弃我……”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然后渗透在稻草之中。
楚留香一愣，抽手也不是，让对方握着也不是。
但兰青雪现在看起来脆弱极了，他蜷曲了起来，以一个极没有安全感的姿势睡着。
联想起来对方的身世，楚留香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默不作声地转过了身子。
他的手比兰青雪的手大了不少，被对方紧握着的时候能够清晰地察觉到对方不安的情绪。
楚留香握过不少人的手，但那些都是女子的手。他感觉现在有些奇怪，却也说不上来。
“楚留香啊楚留香，你可真容易心软。”他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鼻子，满眼的笑意。
察觉到对方没有把手抽出来，兰青雪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楚留香会把手抽出来。”
系统：“你刚才演的不错，怎么哭了？”
兰青雪回答道：“这样看上去有些可怜，不是吗？说不定对方一心软，就会让我牵着他的手呢。”
“说的也是。”系统回想起来刚才兰青雪那幅脆弱的模样，暗自感叹：
谁会拒绝一个可怜脆弱的美人握着自己的手呢？
兰青雪牵着楚留香的手大概过了一刻钟之后就松开了，在此装作不经意的翻了一个身。
他还不忘扯着身上披着的衣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楚留香见状无奈一笑，把伸着的手收了回来。
木柴燃烧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听起来很催眠。再加上身边还有其他人的呼吸声，兰青雪放松之后很快就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的天都已经亮了。
“我睡了一夜？”他懊恼地坐起来了身子，抬头一看，楚留香正背靠着柱子闭目养神，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醒了？”清雅的声音响起。
兰青雪应了一声，然后低着声音问道：“你一夜没睡吗？怎么没有喊我？”
闭着眼睛的楚留香睁开了双眼，唇角微扬：“看你睡得香就没有喊。”
看着对方脸上的懊恼，他笑出了声：“放心吧，如果周围有什么动静的话，我能察觉的到。”
“好，辛苦你了。”他尾音上调，听起来像是一把小刷子，漫不经心地在听者心上轻轻地扫过。
“走吧。”楚留香站起身，他低头拍了拍身上沾上的灰尘，“用不了几日就到汴京城了。”
“好。”兰青雪也站了起来，他把身上的外衫脱了下来，然后递给了楚留香。
楚留香看着身着舞衣的兰青雪：“你穿上吧。”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差点忘了，我这副样子确实不适合。”
“很漂亮。”楚留香说道。
他语气很真挚，听起来是真的觉得兰青雪这么穿很好看。
害怕自己给对方留下来不好的印象，兰青雪连忙解释道：“是那个人非要我穿的，晚上还要给他跳舞。”
他没有察觉到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有些委屈，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给家长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这么看来，昨晚倒是不该轻易地让那个人走。”楚留香掩唇咳了一声，正经地说道，只不过弯起的眼睛暴露了他的笑。
兰青雪撇了撇嘴，他可怜兮兮地看着楚留香：“你这个样子让我觉得自己好笨。”
“嗯？”楚留香挑了一下眉，“何出此言？”
“你不是在觉得这件事很好笑吗？”兰青雪瞪大了眼睛，他哭笑不得地回答道，“我还以为你觉得很好笑呢。”
“没有。”楚留香爽朗一笑，“只是觉得你刚才的反应很……”
他斟酌了片刻，上下地打量了一番兰青雪：“很……可爱。”
“别打击我了。”兰青雪拉长了声音，“这件事说出去会丢人的。”
“那我保证绝对不会说出去。”楚留香举起手作发誓状，“我这个人呢，向来说话算话，嘴严的很。”
兰青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那我就勉强相信你。”
“不远处有个小镇，一会儿就可以换身衣服。”楚留香摸着下巴，“我们走吧。”
他说完之后一顿，转过身，视线向下移。
兰青雪没有穿鞋，冷白色的脚上已经出现了不少细小的伤痕，脚链已经被他取了下来，减少了划伤。
“啊，差点忘了这个。”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半开玩笑地说道，“恐怕走到那里，你的脚就要磨烂了。”
兰青雪脚趾圆润，现在不好意思地蜷曲着，耳根也变得通红，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楚留香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用轻功会快一些。”
“不……不介意。”兰青雪眨了眨眼睛，雪白的睫毛上下翩飞着，“麻烦你了。”
怎么这么容易？真是天在助我。他在心里这般想道，还以为这次获得生命值会很麻烦。
楚留香的轻功一绝，哪怕是抱着一个人，恐怕江湖上也没有几个人能够追得上他。
兰青雪闭着眼，他大大方方地伸手抱住了楚留香，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低头呼吸间是熟悉的郁金花香。
“我有点后悔了。”他闷闷地说道。
楚留香问：“为什么这么说？”
兰青雪咬紧了牙，他破罐子破摔，干脆把脸埋到了楚留香的肩头：“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