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事情似乎又不是多么值得说的事情,于是少年依旧是点点头,他现在还是需要半住读,每隔一天回家去给奶奶收拾家里,做两天的饭。
他其实已经觉得参加比赛,日后上大学赚大钱,未来帮助家里等等,这些已经对他没有什么吸引力了。
奶奶年纪大了,他的未来对奶奶来说太遥远了……
少年恍恍惚惚的,却没有忽略老师在说什么,时不时和老师对话,及至好不容易被放回去,踏出办公室的那瞬间,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宽阔走廊里仰头看天空的夏同学。
夏藻慵懒地靠在围栏处,雨后温柔的夕阳像是神明的祝福落在少年粉雕玉琢般标致的脸庞。
整层楼都吵吵闹闹的,读书声里掺杂着年轻的笑。
沈崇几乎感觉空气里都弥漫起无法言说的甜味,那像是雨后膨大的花朵爆炸开来的味道,又像是独属于这个夏季的标记。
忽地,站在走廊边沿看天的少年回头,见了沈崇,立即笑着招了招手。
沈崇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走近夏藻,看见夏藻温温柔柔地弯着睫毛,说:“等你半天了,走吧,一起回教室。”
沈同学心脏都扑哧一下,垂着脑袋,不太明白漂亮的夏同学究竟是特意的,只对自己这样好,还是对谁都这样好……
第3章 一起
晚上说是请打球的朋友一块儿吃烧烤,但到场的几乎是整个复读班的同学。
老五烧烤的老板老远就看见大财主夏藻领着一帮兄弟过来,专门留了一整个大包厢给他们,但来的有二十多个小伙子,一个包厢根本坐不下,夏藻就让自己比较亲近的朋友都坐在外头露天的小桌子。
此时已是夜里八点,天微微开始黑了,来往的游客却是只增不减。
夏藻坐在外面,没喝啤酒,他自己喊着要吃烧烤,可实际上也没见他怎么吃,反倒是多看了两眼班花宋诗带来的男朋友。
只见那人还是挺人模狗样的,可他还是不太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居然要求另一半放弃自己美好的未来,跟自己一块儿复读。
夏藻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种人,今天看了,也没发现对方有什么天大的魅力能够左右别人的人生,当真是困惑极了。
哥们陈家业瞧他看去的方向,一边喝汽水一边笑着问他:“你喊宋诗把她男朋友也带上,不会就是想看看这货长什么样子吧?”
小夏同学挑食地看了看桌子上的烧烤,最后锁定了一颗香菇放到嘴里,吃完了才跟陈家业点点头,满脸都是不太理解:“我还以为她对象长开了,变得跟明星一样又高又帅,但根本没有。”
既然什么都没有,那宋诗还在执着什么呢?
陈家业笑他:“你没开窍你不明白,初恋这个东西,很不得了,是人都舍不得,哪怕对方其实在别人看来很不好,但当事人是看不见的。”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她知道这个人不好,但又总会寻找对方对自己好的证据。”
“最后吧,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依旧舍不得,你知道为什么吗?”
夏藻摇摇头,他从小到大,没有喜欢的人,虽然见过很多谈恋爱的,自己的兄弟也是各种谈,但他总觉得还是运动和考试更有意思。再不然,打打游戏也很好玩啊。
运动的话,夏藻尤其喜欢乒乓球。
幼时家里其实负债很多,从有记忆开始,他和姐姐哥哥都住在一栋老居民楼里。
对门是个退役的省乒乓教练,那老爷爷可谓是小区的红人,天天都有学生来拜访,隔三岔五就在小区的公共设施乒乓球台那儿和附近的小孩儿打球。
夏藻起初只在旁边看,后来爷爷给了他一个拍子,手把手的教他,第一回 就阴差阳错赢了老爷爷,顿时四周爆发出朋友们激烈的欢呼!
回家后他就和姐姐说,他要长大要当乒乓运动员,要拿金牌。
姐姐当时正在教训二哥,二哥因为翘课去网吧被老师告状,大姐姐把二哥骂了个狗血淋头,二哥却还嬉皮笑脸。
闻言,大姐姐立即就反对,说运动员太累了,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都累,还容易受伤。
二哥哥双手揣着口袋,也是一副夏小朋友家长的架势,皱眉认真道:他想干什么干什么,又不要他拿出成绩,高兴就得了。
结果两人针对夏小朋友的未来职业规划又开始争论,夏藻小朋友则抱着老爷爷送的拍子,左看看右看看,扭头去对门爷爷家蹭饭去的。
夏藻从小到大学了不少东西,从文艺一些的绘画钢琴到架子鼓和吉他,再是围棋象棋国际象棋;跳远、跑步、游泳和乒乓等等,所有东西他都有些成就,可和顶尖的比又差不少。
他觉得自己很有些三分钟的热度,难得能一直喜欢的乒乓也因为腱鞘炎没办法再打了,现在唯一能够引以为傲的就是数学了。
他想了想,觉得那些谈恋爱谈到坚持不下去了,还依旧舍不得的,恐怕和他放弃乒乓一样,是不能接受自己那么多年换来的结果居然是这样。
少年跟陈家业说了自己的想法后,陈家业愣了一下,呆滞地点点头,但又摇摇头:“有点儿道理,但总觉得好像不能这么解释。”
“那要怎么解释?”夏藻哈哈笑了笑。
陈家业说:“跟你说不清楚,什么时候你碰到个人,你紧张到话都说不清楚,然后追了很久很久才追到手,突然你们闹矛盾,你就知道那种感觉了。只能退让啊哄哇什么的。”
夏藻嘴角一抽:“你觉得我是会紧张到话都说不清楚的类型吗?”
陈家业哈哈大笑:“没有没有,不过我真是很好奇,你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且陈家业觉着,这位夏大爷恐怕也不会是追人的那位。
夏藻喝了口汽水,很小一口,他其实不太喜欢气泡冲向鼻子的那种刺激感,会惹得他眼泪汪汪,可冰镇汽水的味道真的很甜,他可太喜欢吃甜食了。这点夏同学自觉有些不好意思,哪个男的恨不得冰箱里塞满蛋糕甜点啊?
“我?”夏藻把气泡在嘴里含化掉后,才把芬达吞下去,他靠在蓝色塑料的小靠背椅子上,仰头望了望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空,脑袋里居然只能浮现出大姐姐的样子。
他想了想,说:“大概得比较冷静,很威风凛凛,要做什么都说一不二的那种。”
“哇哦,女强人类型的。”旁边凑过来个打球的朋友,嘻嘻哈哈抱着夏藻调侃,“我把我姐介绍给你,我姐可强了!”
另一个朋友立马踹过去:“走开点!你姐大咱们夏藻十岁!”
“咋了?咋这边开始相亲了?我推荐我自己吧!小夏,来,看看我,我咋样?”玩的好的哥们夹着自己的胸肌扭扭捏捏搞笑起来。
小夏同学立即也加入他们,嘻嘻哈哈指着大胸弟说:“就你了!”
隔壁小桌上的沈崇看夏藻那桌闹得不成样子,藏在略长黑发下的漆黑眸子都也弯了弯,不由自主的难得放松着。
夜深后,沈崇看夏藻他们又合伙准备去KTV一展歌喉,他这回没去,夏藻也没有单独邀请他……
这不怪夏藻,夏藻身边太多人了,太多太多,男的女的,年轻的,年长的,漂亮的,普通的,什么人都有,叽叽喳喳围着夏藻说话,少年怎么会想起他呢?
沈崇一向习惯了一个人,他独自吃饭睡觉走路,独自学习,做什么都不会引起注意,原本他很习惯这样,可……
今天独自走夜路回寝室的路上,少年只觉得静得可怕。
他穿过寝室后门的小树林,踩在湿润的泥土上,按照习惯,他这会儿应当思考一下复杂的物理题或者背一下今天自习时学的单词。
然而空气里忽地传来不知名的熟悉香气,很淡很淡,似乎是他那不能见光的欲望在幻想。
少年近乎羞耻的沉默,暗暗皱眉,可下一秒左肩就被拍了一下,他一愣,回头,香气的主人携来一片温柔的风对他笑说:“沈崇!等我,我们一起回去。”
少年心炸欲死,也依旧惜字如金,声沉如海:“……好。”
夏藻不爱唱歌,他有些五音不全,于是去了也是无聊玩手机。
正当夏藻觉得去不去都行时,忽然看见沈崇一个人走了,他立即警铃大作,好不容易跟摆脱了麦霸陈家业的邀请,立马就小跑跟踪沈崇。
好家伙,差点儿就让敌人偷偷进步了,回宿舍看书是吧?准备月考就一举夺走数学老师的宠爱对吗?这绝不可能!
小夏同学还在微微喘息,刚才烧烤吃得有点多,吃饱了还跑步有点儿岔气。
他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却是心情大好。
他忽地抬头,看向天空,随即又惊喜般‘哇’了一声,连忙碰了碰沈崇的胳膊,说:“看,月亮好大好圆。”
这是很寻常的形容词,谁看见一颗硕大的圆月都要这样说。
可沈同学仰头看了看,余光却捕捉着身边少年被月色铺上金粉瞳色,心脏像是被什么握住,呼吸不了,只觉得夏藻的话特别可爱。
其实,要是夏藻说一句‘今晚的月色很美’,才叫人心神恍惚呢。
偏偏少年只是说好大好圆。
沈同学便也跟喝了假酒似的,仿佛置身梦里,仰头跟了一句:“是啊,真圆。”
两个从前并未有什么交集的少年站在小树林里,一个看月亮,另一个把视线藏在月光里望向身旁。
似乎是对某人这些年苦难人生的一种奖励,他们靠得如此的近,如此的近。
“对了,回去后你是要做题还是看书啊?”漂亮的小夏同学生怕让人家发现自己把对方当成假想敌,颇随意的问道。
依旧云里雾里的沈崇也不知道对方是希望自己看书还是做题:“你想做什么?”
夏藻忽地乐了,脸颊飞起淡淡的红,闹不准沈崇反问自己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知道自己想要当第一的心思了?
“我?我是有点困了,回去睡觉的。”夏同学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
沈崇怕自己耽误夏藻睡觉,道:“那我回寝室拿书,回教室做题。”
夏同学哪能允许?
和学神做室友的好处就是可以时时刻刻看对方的学习进度,人家去教室,自己在寝室,这还搞什么?
于是夏同学脸颊烫烫地改口:“那我也去吧,两个人也好做个伴,老师也叫我多向你学习呢,小沈老师。”很好,搬出老师来,跟去学习就很光明正大。
沈崇立即被这声称呼给暴击一万次!
见沈崇半天没答应,夏藻忍不住又笑着问了问:“我也去不好吗?”
沈同学依旧很老实巴交地点点头,对他说了三个字:“当然好。”
只是这三个字听起来有些沙哑,也不知道是不是烧烤吃咸了。
第4章 唐突
说是要回宿舍拿书去教室看,可到了寝室后,夏藻就接到了电话,他不好意思地让沈崇等一下自己,然后连忙拿着手机躲去走廊靠窗的地方打电话,开口就是一句细声细气又带着几分娇气的‘喂,姐姐’。
“嗯,在做什么?”电话那边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来是什么心情。
少年伙同二哥做了坏事儿,这会儿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却也绷不住,还没有被审问呢,就自己招了。
“我在宿舍……”
“我知道,怎么样?今晚可没有人半夜帮你关空调。”电话那边的声音来自遥远的大洋彼岸,但穿越数千公里传到少年耳朵里时,却依旧又些许不易察觉的温度。
“不用关空调,宿舍还没安装,学校就这栋没有空调,说是墙体太老了,要明年才装。”
“……小心起一身的痱子,到时候别在我面前念叨。”
“知道啦。”似乎听出大姐没有很生气,少年立即得寸进尺的说好话,“姐,你别骂二哥啊,是我非要住校,二哥他管不住我。”
电话里的女声淡淡‘嗯’了一声,似乎有些吃味,轻轻笑了笑:“就知道帮你二哥说话。”
“二哥怕你嘛。”
“他天不怕地不怕,倒是比较怕你。”夏家大姐夏泷调侃似的阴阳了一句,“反正既然你已经住进去了,我也不强迫你搬回家,有事儿找你二哥,还有不要压力太大,考试尽力就行,我和你哥也不要你考个什么状元回来光宗耀祖,不指望你以后养我们,你不要做什么都非要做到最好的那个……”
大约是这个话题说过太多次太多次了,多到夏家大家长自己都觉得耳朵起茧子了,所以戛然而止。
“宿舍几个人?”此刻美国是上午十点,电话那头偶尔有嘈杂的人声从背景音里传出,夏藻想着,或许姐姐在办公室,是不是有人推门进来送文件。
对于家里的生意,夏藻不怎么了解,只知道以前家里是开钢铁厂的,后来钢铁厂没了,家里欠债很多,现在厂子还在半营业状态,但他上小学的时候就还完了,目前二哥在娱乐公司上班,大姐姐在做金融投资。
他呢,他还在念书,剑指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