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说的什么,他每个字都认得,但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脑海里去,没有去理解人家在说什么。
及至奶奶问他看什么看这么久。
处于人生十字路口的少年才声音微微不稳的回答说:“……哦,群消息。”
一边回答,沈崇一边打字回应他梦里都触碰不到的人:【在呢,我知道了,谢谢你,真的。】
‘我考虑几个小时好不好?因为我也没有见过这个姑姑。’
‘我真的会考虑,如果要打电话,我会告诉你结果,如果不打,你也别生气……’
还有两句话,沈崇在输入框打出来又删掉。
总觉得自己发过去,会显得自己特别奇怪。
给人系鞋带就够奇怪了……
于是学校里正在吃蛋黄派的小夏同学就这么盯着沈崇的对话框,看人家对话框头顶上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五分钟后,却什么都没有发过来,歪了歪脑袋:什么啊?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又删了?
少年心里跟猫抓一样,又不好问,还浪费他五分钟。
五分钟,可以做两道选择题了!
第12章 情书
又过了几天,夏藻好歹是用上了小刘哥送来的耳塞。
这日他神清气爽的起床刷牙,路过阳台就见高一的新生们居然开始军训了!
哇,这可有热闹看了。
小夏当年就没有军训,成天抱着西瓜坐在看台上跟陈家业他们打招呼,等兄弟们军训完,他就被朋友们围攻,别提多有意思了。
他准备等会儿中午下课也抱着西瓜去看学弟学妹们军训,接受新生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披头散发的孙同学正在€€饬自己的长发,一边梳一边好奇似的问夏藻:“不是说沈崇那小子过两天就回来上课吗?怎么这都好几天了,也没看到啊?”
这几天同样很在乎自己形象的赵堂日一大早就在做面膜,争分夺秒的还要修一下眉毛,最后疯狂在衣柜里找今日的装扮套装,闻言回头说:“对啊,他家里到底出啥事儿了?老师也没说,我这儿还收着一沓子要给他的习题册。”
正在刷牙的夏藻穿着宽松的白色T恤,黑色运动短裤,沐浴在清晨微凉的微风中,黑发柔软的像是水草,却又格外光泽细腻。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一手撑着腰,一手继续刷牙,走到水池边上漱口完毕才回答两个室友说:“我也不知道,这两天我也没怎么联系他,他应该怪忙的。”
沈崇家里的事情夏藻一个字没透露,只是笼统的跟打听的同学说是家里有事。
至于当时帮忙给沈崇找资助人还有人家姑姑联系方式的事情,沈崇似乎也没有接受,当真是他多管闲事来着。
只不过夏藻也不觉得人家不领情多下他的面子,他做他认为正确的事情,只求个心安。
这两天没怎么联系沈崇也是实话,毕竟没啥事儿,怎么可能还闲聊?男生之间有啥好聊的?
而且人家指不定又要疯狂赶进度追上他们的复习节奏,还要一边尽心尽力的照顾奶奶。
夏藻觉得照顾行动不便的老人还是挺艰难的,首先沈崇那细胳膊细腿大约是也抱不动老年圆润的奶奶,奶奶要去个厕所怕是都要使出吃奶的劲儿。
再来,他们现在复习进度飞快,基本上一节课就能过掉一个章节的内容,然后布置几张卷子,第二天立马又讲。
他都几乎要没时间打球了,更别提跟沈崇联系。
三人也没有聊太多关于沈崇的话题,男孩子们似乎话题都跳跃极了,没一会儿就又说到即将到来的世界杯和明天的七夕。
哪怕是他们这样气愤紧张的复读班,班主任在讲台上骂得他们头都抬不起来给他们打鸡血,有情况的少男少女们还是挺在意七夕的。
“不过我说,小赵同志,快迟到了大哥,还在磨蹭什么啊?”夏藻真的快无语了,这位应该也没有对象啊,这么爱€€饬到底是给谁看啊?
同样抱着书在门口等待的孙治童手臂搭在夏藻肩上,笑道:“别理他,我们先走,他最近跟个花孔雀似的,下课也老往高一那些楼路过,估计是想勾搭小妹妹。”
夏藻‘哦’了一声,挑眉笑着说:“好,我们走。”
后头的赵堂日连忙又换了一双白色的球鞋来搭配今天的斯文风格,嬉皮笑脸地追上去,一把扑到嘴贱的孙治童背上,一边掐人脖子一边道:“放你妈的屁,我就是单纯路过好吧!”
两人打闹起来,一下子追出好远。
夏藻也跟着跑,他早上一向没什么精神,很快就跟同班的其他几个朋友一块儿上学去,只是今天早上他没胃口,大家都去食堂买饭,他晃晃悠悠径直准备去教室早读。
此刻才六点半,教学楼附近只有零星的几个独狼。
但夏藻走在其中,忽地又生出几分焦虑,他一个复读的,怎么还没有正常念书的同学积极?人家早饭都不吃估计就来早读了,恐怕现在跟他一块儿上楼的都是班里第一个到的。
夏藻眉头皱了皱,又想起昨天老班一顿输出的鸡汤,深觉自己还是太懒了,今天晚上必须熬到最后一个走才行!
少年决定的事情,还是蛮有行动力的,当真是晚上搞到十点半也不回宿舍,挥别两个室友,硬是要跟其他几个留在教室的同学比一比谁最后一个走。
到十一点时,余光瞧到班里好几个成绩倒数但很努力的同学结伴走了。
夏藻这才心满意足收拾自己的作业本,一边感叹一下自己今天又离北大近了一步,一边走出教室,把根本没有门锁的教室门虚掩好,低头就掏出手机,目不斜视地给大姐和二哥发消息,说自己准备回宿舍了。
少年披星戴月地努力着,感到充实又快乐,他似乎很喜欢这种为什么努力的感觉,所以哪怕现在挺困的,那漂亮的唇也翘着,在下一楼台阶的时候,一个大跨步的跳下去!
同时,只有半个小时自由时间的沈崇刚刚好站在教学楼楼底下。
他是安顿好奶奶才出来的,打了饭、帮奶奶上了厕所、盯着输液、此刻奶奶已经入睡了他才拜托值班的小护士帮忙照看照看,自己则扫了个共享单车,骑行十五分钟直接进入学校里面。
他有要事要办。
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这辈子恐怕就这么一次有机会去做,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一路上,夏夜的风仿佛都格外的凛冽,能够刮伤少年略糙的皮肤,同时也卷起他总藏匿眼睛的黑发,在一盏盏犹如明星的灯光下,一瞬瞬照耀出沈崇漆黑眸中的胆怯与热烈。
少年匆匆的来,也想匆匆的走,他必须得放下情书就走,不然他怕自己又会害怕暴露的反悔。
只是没想到他刚在楼下小树林旁边的空地上停好单车,抬头就看见像是精灵一样的漂亮夏藻从台阶上一跃跳下来。
噗通一下落地。
声音很轻,却又像是踩在沈崇的心上,响如闷雷。
沈崇没反应过来得藏起来,正惊慌失措,却见夏藻快步跑掉,头也没回,也根本没瞧见他。
他站在黑暗里,忽地有些微愣,垂眸又轻笑了一下自己,耻笑自己明明可期待夏藻看见自己,期待人家那双钻石般闪耀的眼睛注视自己,偏偏又假模假式扭捏躲藏。
少年遥望夏藻离开转角,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忽地又看了看时间,模仿心上人一样大步跨越一楼的台阶,朝着明天恐怕会被塞满情书的夏藻的抽屉前进。
他推门便直接进了教室,教室里有些发臭,不知道谁早上吃的面条没丢,放在抽屉里发酵。
间或还能嗅到臭汗的味道,兴许是哪个同学不爱干净,出了一身汗的衣服随意就丢在桌子上,也没有带回寝室。
教室里每张桌子都堆满山一样的课本,学生们觉得一低头,小山就挡住了一切,于是总也爱藏在山后头窃窃私语或者搞搞小动作。
有些人桌面则干净极了,譬如夏藻。
沈崇轻易找到夏藻的座位,可对于将信放在哪儿却犹豫不决。
直接放在桌面上,要是突然刮起一阵大风,信被吹跑了怎么办?
放在桌面上也有被手贱的人拿走偷看的嫌疑。反正沈崇是从来不介意用险恶的目光揣测旁人的。
那就放在抽屉里。
可抽屉里夏藻倒是塞得很满,跟桌面的整洁不太一样,里面各种卷子乱七八糟叠在一起,还有几包没拆的蛋黄派、巧克力派、小熊饼干。
他的信删删减减从三页纸变成了薄薄一张,夹在那群卷子当众,未免也太不起眼了。
明天夏藻的抽屉肯定堆满情书与别人送的礼物,要是自己的不小心夹在卷子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发现,也恐怕永远不会发现,一年后被卖了废纸也不一定。
向来很有主意的沈崇微微驼着背站在夏藻的桌子边儿,试了好几个地方,最后才决定把自己的信放在蛋黄派的下面压着。
要是看不见,那就看不见吧。
本来也不会有结果,夏藻也不会知道他是谁。
少年直起腰准备离开,心想着或许明年六月高考的时候也能见到夏藻,那时候或许能悄悄打听一下夏藻有没有看见一封匿名的信。
沈崇如是想,却没有想到一抬头就见门口站着个去而复返的人!
“€€?沈哥!你怎么回来了?奶奶好多了吧?”漂亮的小夏并不好奇人家怎么在自己座位旁边,扬着迷人的笑便走近,他忘记把中午买的甜点带回去了,他来拿蛋黄派。
第13章 匿名
沈崇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感到窒息,他大脑飞快的运转,疯狂想着如何解释自己站在人家的座位上,可越是紧张却又越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恰在这时,教室的灯被夏藻‘啪’一声打开,一排排白炽灯管依次亮起,瞬间照亮沈崇紧张到面无表情的俊脸。
夏藻还在走近,此时距离夏藻发出提问已经过去了十五秒,再不回答些什么,沈崇怕夏藻绝对会怀疑什么,等会儿再从抽屉里看见那封信,就更完蛋了,再没有什么比送出一封绝对会被拒绝的情书时,还被本人看见那样尴尬了。
“哦,我来找卷子,这几天我不是没有过来上课,我想着老师发的卷子你们应该帮我收起来了,我桌子上没看见……奶奶好多了,好多了……”少年静静说着,不仔细看的话,不会发现他紧握成拳的手。
小夏也的确没有多么在意,只是关心道:“这样啊,好多了就行,不过,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咱们现在复习蛮快的,讲了好多东西,虽然都是高一学过的内容,但刷题速度是真快,你回来后跟得上吗?”
夏藻眼神诚恳,这会儿已经走到自己桌子旁边,准备去摸自己的小甜点,顺便又笑说:“你的卷子还有资料都在赵帅哥那儿,他还等着跟你一块儿学习呢,帮你收拾习题册什么的可积极了。”
夏藻那不管怎么晒似乎都白皙透亮的皮肤在白炽灯的照耀下像是一片冷玉,原本是在沈崇面前一晃而过都值得驻足欣赏的风景。
现在沈崇却在看见少年的手伸向抽屉乱摸时,后背都汗湿了,他听见自己呼吸都紊乱着,问出一个狗屎一样的问题企图打断夏藻的动作:“你觉得我应该给沈东梅打电话吗?”
这个名字真是不该提起,本身就不认识,他其实也没资格恨人家,只是他替奶奶他们难过,总觉得这十几年来还被挂在奶奶嘴边的这位姑姑,实在时没资格被原谅。
且不定人家也不需要被原谅,在别处正过着逍遥快活的日子。
果然,夏藻愣了一下,漂亮的眼睛都温柔的眨了眨,倒是没有一下子就给出回答。
他想了想,看着眼前好像是因为处于迷茫阶段,来找自己谈心的超级学神说:“我觉得应该打的,总要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消息。”
“只是先不要让奶奶知道比较好,老人本来现在就还在生病,很多病也都是因为心里压力越来越严重的。”还真别不信,夏藻很相信精神力量一说,他认为只要自己坚信一件事情能办到并竭尽全力的去做,哪怕结果不是想要的,那么也是最好的结果。
“不过,还有一点,你奶奶是真的恨你姑姑,还是想念她呢?”
少年声音很轻,考虑道:“我想应该是想念的,那么说不定你姑姑也想念你奶奶,只是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苦衷回不来。”
€€€€狗屁的苦衷。
沈崇冷漠评价,可他又不愿意否定夏藻,便只是点点头,看似是听进去了,实则漆黑的眸子依旧盯着夏藻那修长的手,看那手又往抽屉里摸去,连忙又道:“夏藻!”
“嗯?”小夏弯着腰,手都摸到自己的蛋黄派了,闻言长长的睫毛都是一抬,与此同时也把蛋黄派拿了出来,很自然的递给了沈崇一个,“怎么了?”
他看见沈崇脸上居然出汗了,晚上了,风这么大,还这么热?
只是这疑问一闪而过,没什么好探讨的。
“没事儿了,就是突然想起来我不能出来太久,习题册那些你帮我跟赵堂日说一下,我过两天去拿,还有就是恐怕暂时教不了你们什么,我可能要在家里学,高考的时候才能见了。”
沈崇说得轻描淡写,重点放在当初答应了夏藻要教他一块儿学习的事情可能要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