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眠道:“废话。”
各打三十大板,赵凛觉得自己能接受这个结果。他和沈不辞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出永宁宫。
赵凛突然问:“你看到了吗?”
沈不辞道:“王爷指的是?”
“魏枕风刚刚脸都快笑烂了!”
“王爷,魏嫔没笑。”
“他心里偷笑着呢。”赵凛忿忿道,“皇兄肯定用不了多久就会原谅他,以后他就是小皇子的‘生母’魏嫔了,皇兄后宫里就他一人,他的日子得有多好过啊!”
魏枕风在永宁宫的日子并没有赵凛想象得好过。他好吃好喝地住在偏殿,要什么有什么,就是等不到君王的召见宠幸,小皇子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当他第三次尝试从禁军眼皮底子下混去正殿时,又一次被没有感情的禁军押到了赵眠面前。
赵眠刚下朝完就要处置不守规矩的宫嫔,自不会有什么好脸色:“说吧,你又想干嘛。”
“想见你和繁繁。”魏枕风直截了当地说,“你都把我晾在偏殿多久了。”
“差不多五个时辰?”赵眠轻嗤,“半年都熬过来了,五个时辰你反而受不了了?”
魏枕风看着他,笑了一笑:“就是因为熬过了半年,才不想熬这五个时辰。”
赵眠静了静,叫来江德海,道:“让乳母把小皇子抱过来。”
小皇子刚吃过奶,正在乳母怀中熟睡着。乳母把小皇子放进摇篮后自觉退下,摇篮旁瞬间长了两个爹。
赵眠和魏枕风一左一右围在摇篮旁。魏枕风像从来没见过孩子似的,大睁着眼睛地看着和赵眠五六分相似的小婴儿。他看了许久,才伸出一根手指去触碰小皇子的脸颊,刚触碰到柔软的皮肤又立刻缩回了手。
小皇子因为这轻微的触碰瞪了瞪小脚。魏枕风的注意力又被儿子的脚丫吸引,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好圆的脚,眠眠你好会生。”
赵眠额角一跳:“你觉得这是在夸朕吗?婴儿脚都圆,你来生你生的也圆。”
“他睫毛也太长了,感觉是周怀让的两倍。”
赵眠第一次和魏枕风一起看小皇子,感觉心境都不一样了:“是的,他一生下来就这样€€你不抱抱他吗?”
“当然要抱。”魏枕风直起身体,深呼两口气,反复搓了搓手,才俯身朝摇篮里伸出手。
赵眠正等着见证魏枕风首次抱起他们儿子的画面,魏枕风冷不丁僵住:“等下。”
赵眠问:“怎么了?”
魏枕风抬起手给赵眠看:“我手是不是在抖?”
好像是有点。
“你不是很会抱小孩吗。”赵眠奇道,“之前你抱我妹妹的时候动作比乳母还娴熟。”
“夸张了啊。”魏枕风低头看着小皇子,眼中带光,“赵繁和其他的孩子当然不一样。”
赵眠第一次听到魏枕风叫小皇子的大名,微微愣了愣,道:“你对他姓赵没有意见?”
“没有啊,赵比魏好听。”魏枕风笑道,“不过,若他以后像你一样微服出游,化名成魏繁也挺好的€€€€也不知他长大后会更像谁。”魏枕风想到了什么,朝赵眠看来:“赵眠,谢谢你。”
赵眠明白魏枕风在谢他什么,道:“那你手别抖,抱他。”
魏枕风道:“我先去洗个手?”
赵眠不耐烦地催促:“你快给朕抱!”
天子这么一怒,魏枕风立即将小皇子抱了起来,动作那叫一个炉火纯青,即便比不上乳母,也胜过已经带孩子带了一月的赵眠。
魏枕风让小皇子以最舒适的姿势躺在自己怀里:“赵繁,你爹来了。”
赵眠:“……”这话怎么听得怪怪的。
在婴儿面前,成年人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即便知道人家听不懂,还要一个劲地说说说,魏枕风也不例外:“你爹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乖乖听父皇话?”
“并没有。”赵眠替小皇子回答了这个问题,“朕总是哄不好他,乳母却可以。”
“为什么?”
赵眠郁闷道:“因为乳母有奶给他吃。”
“你怎么知道你没有奶?”魏枕风随口一说,“你试过吗?”
赵眠:“……”
年轻帝王的沉默震耳欲聋。
赵栖和萧世卿昨夜就得知了魏枕风归来的消息。赵栖本以为今早赵眠下了朝就会带魏枕风来向他们请安,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干脆拉着丞相一同来到永宁宫探望他们。
谁知他们刚到永宁宫,就听见内殿传来阵阵追赶打斗之声。赵栖愣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眠眠宝贝手持惊鸿剑,对着魏枕风毫不留情地刺去:“魏枕风,你在找死!”
魏枕风侧身抬手,指尖夹住剑锋,无奈道:“错了错了,真的错了。”
“滚!滚回北渊!”
在前面带路的江德海唉声叹气:“这这这这才和好多久啊,怎么又打起来了。”
“不是说当爹了就会彻底成熟起来么,”赵栖纳闷道,“怎么眠眠和魏枕风还和两个少年似的。”
萧世卿闻言,转头看向赵栖。
赵栖感觉到他的目光,奇道:“你看我干嘛?”
萧世卿道:“没事。”
两人走入内殿,两个闹得正欢的年轻人看到长辈,迅即规规矩矩地站好。
魏枕风一改方才不稳重之态,向赵栖和萧相端行晚辈之礼:“见过太上皇,萧相。”
萧世卿打量着魏枕风,问:“你做什么了。”
第90章
赵栖和萧世卿的到来让永宁宫重归平静。面对萧世卿的提问,两个刚当爹的青年立正站好,双双僵住。
赵眠用余光给了魏枕风一计眼刀:看你做的好事,有本事当着我父亲们的面继续嘴欠。
魏枕风回以赵眠一个“你放心”的眼神,面不改色地回答:“萧相,晚辈和皇上在讨论繁繁每日的进食。”
赵眠:“……”
魏枕风是真的会说。
赵栖有些奇怪:“繁繁才一个月,除了吃奶还能吃什么。”
魏枕风笑道:“太上皇所言极是。”
赵栖不解地望向萧世卿,想问萧世卿有没有看懂这两个小年轻在打什么哑谜。
萧世卿脸上看不出情绪,但在场之人明显能感觉到他的气场冷了一大截。他看着魏枕风,不咸不淡道:“听闻你受伤了。”
魏枕风言辞得体:“区区小伤,不值丞相记挂。”
“几次三番受伤,足以证明你身手有待提高。”萧世卿道,“等你伤势痊愈,每日让扶资指点你一二。”
魏枕风笑不出来了。扶资是在南靖排得进前三的绝顶高手,被扶资每日“指点”,萧相的用意可想而知。
无奈的是,即便知道萧相的意思,魏枕风还得欣然接受,然后向岳父大人道谢:“多谢萧相。”
四人入座后,说起了北渊的近况。
如今,魏枕风的势力已经覆盖了北渊朝堂和盛京,魏照修被他以重病不起之名幽禁于深宫。魏枕风离开盛京前,临时重组了内阁。在他不在盛京的日子,以英王为首的内阁官员将代替他摄国事。
“辅政大臣监国非长久之计。”萧世卿道,“北渊的皇位,总归要易主。”
魏枕风颔首:“我目前想的是,从我几个幼弟中选一个……”
魏枕风话未说完,就被赵眠不悦打断:“开什么玩笑,你千辛万苦赢下的江山,要留给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魏枕风笑道:“我倒是想留给繁繁,你愿意吗?”
赵眠的回答出乎魏枕风的预料。
“我不是让你留给繁繁。”赵眠语气轻慢,“他势必在南靖长大,将来未必看得上北渊的江山。”
赵栖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长子:“这种时候也不忘拉踩一下,不愧是眠眠。”
赵眠对父皇回以浅笑,转向魏枕风时笑意微收。
“龙袍加身,可享世人生杀之权,平治山河之事。势位至尊,无敌于天下。”赵眠眸光微闪,“这么‘刺激’的事,你确定不想试试么。”
魏枕风心口蓦地一跳。
赵眠仿佛看穿了他一般:“世人都拒绝不了对权力的欲望,你亦然。”
魏枕风静默片刻,笑道:“所以我得好好选一个容易掌控的小弟弟或者小侄子啊。”
萧世卿无所可否:“幼弟总有一日会长大成人,他会有自己的思考,自己的羽翼以及自己的子孙。届时你又该如何应对?再玩一次宫变,扶持新的幼年天子上位?”
萧世卿所言也是魏枕风担忧的事,但目前为止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北渊的皇位固然诱人,他很想坐上去,但他更想常伴于赵眠身侧。
魏枕风向萧世卿求助:“敢问萧相有何高见?”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世间多有难两全其美之事。”萧世卿道,“你只需记得,对皇位的传承而言,血脉才是最稳固之物。”
魏枕风若有所思:“有劳丞相赐教。”
几人一道用了午膳,赵栖和萧世卿在一众人的恭送下走出永宁宫。赵栖想起一件事,道:“哥,你说我们是不是该提醒一下小年轻们。”
萧世卿问:“提醒什么。”
赵栖委婉道:“眠眠短时间内不适合要第二个宝宝。”
“眠眠知道这些,他已是弱冠之龄,你别总把他当孩子。”萧世卿顿了顿,“你实在不放心,让江德海提醒他便是。”
时刻谨记家长职责的太上皇不敢苟同:“可这件事应该由我们当爹的来做比较好。”
萧世卿道:“你可以去。”
“怎么又是我去?”赵栖提出抗议,“眠眠和阿凛的风月课就是我给他们上的,现在总该轮到你了吧?”
萧世卿:“……”
赵栖斜睨着萧世卿,放眼整个南靖,也就他敢用这种眼神看萧相:“这次你逃不掉的。”他拍拍萧世卿的肩膀,“去吧,丞相大人。”
萧世卿原路返回,走至内殿门口时,两个小辈的对话恰好飘进他的耳朵里。
魏枕风道:“你父亲什么时候能喜欢我一点啊,他现在对我明显有偏见。”
“胡说。”赵眠不以为然,“我父亲挺欣赏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