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时候,警卫队的虫意味深长地交给司焰一个项圈。
项圈通体漆黑,是柔软的皮革制品,直径很宽,起码是一百多斤的大型犬才能用得上。
司焰懵逼地接过项圈,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进一趟局子还能带点慰问品走?
但他也不养狗啊,给他项圈做什么?
直到引导员从他手里拿过项圈,挂到叶绻脖子上,司焰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这个项圈居然是给人用的!
哦不对,是给虫用的。
项圈还自带调节大小和改变颜色的功能,而掌控项圈的权限,在引导员的指导下,被收入了司焰粉色的手环中。
脏了,手环脏了。
司焰此刻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开了眼界,震惊到合不拢嘴。
这是……效仿古蓝星时期,在罪人脸上刺字的刑罚?
关了好几天,叶绻颇有些狼狈,衣服脏了也乱了,整只虫灰头土脸的。
只是等他走出警卫队,被笼罩在金色的阳光下时,那头浅色的发丝依然栩栩生辉,冰蓝的眼眸像是浮冰下的海水一般透亮,清纯到惑人心神,冷艳到不近人情。
原本该是看一眼都觉得玷污了的美貌,偏偏配上了那玩笑般的项圈。
仿佛是上帝开了个玩笑,亲手把他最钟爱的天使送到了活在地底的阴暗生物手里。
阴暗生物……无话可说。
司焰在对方看过来之前收回了打量的视线。
如果可以,他真想立刻解除雌奴契约放叶绻自由,从此他们天各一方再不相关。
但他做不到,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搞不清楚状况且无力的……雄虫幼崽。
雄虫幼崽,一想到这个名词,司焰又觉得好笑,又气得牙痒。
他准备先把叶绻送回去,然后再好好地把情况和叶绻解释一下。
引导员还有别的事,只能派别的虫来送司焰离开。
有协会的虫在场,司焰完全不敢乱说话,一路上都老老实实的不敢造次。
一直到下了车,只剩下他和叶绻时,司焰紧张的神经才总算放松了下来。
这套原本属于叶绻、现在属于司焰的房产位于偏远的老式公寓楼里,六楼,没有电梯,走道够两个身材瘦弱的虫并排通行,但每家每户都在走道上摆了个定制的储物架,这样空间就不足以让两只虫并排了,只能一个个得单独通行。
这样的房子放在十六区不算好,但对司焰这种向来居无定所的超级穷人来说,已经是非常不错的居所了。
叶绻家门口的架子上摆满了花盆,花盆里种着许多绿油油的植物,看着像是虫族特有的蔬菜。
司焰走过的时候被长长的枝蔓挡住了路,他干脆停下脚步,夸赞道:“你这菜种得真好,费了不少功夫吧?”
讨好的意思也有,但主要还是发自内心得觉得这些蔬菜种的好,让他感受到勃勃的生机。
司焰正等着叶绻说点类似的客套话,结果客套话没等到,倒是眼睁睁地看着叶绻原地跪下了。
司焰:“???”
叶绻:“挡了雄主的路,请雄主惩罚。”
撇开乱七八糟的相遇不谈,这算得上是叶绻对司焰说的第一句话。
声音是司焰意料之中的好听,低沉、优雅、沉静,充满力量又足够内敛。
就是这话的内容,他怎么听不懂啊?
司焰足足想了五秒,才意识到叶绻可能以为他那句“你这菜种得真好,费了不少功夫”是一种嘲讽。
“……”
没事,冷静,这是文化差异。
司焰深呼吸。
他才来没几天,搞不懂虫族的语言习惯是正常的。
住院的时间,司焰夜以继日地学习虫族文化,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差不多可以融入虫族了,现在看来,他距离最基本的日常沟通还有一段距离。
司焰平复了心情,扯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真的觉得你这菜种得不错,看上去非常有生命力,别跪了,赶紧起来吧,我完全不生气。”
叶绻:“奴不敢,请雄主责罚。”
在叶绻的观念里,雄虫是娇贵的存在,怎么可能有雄虫见到这样简陋的房屋还不怒火攻心,说蔬菜只是在借题发挥罢了。
毕竟,花盆里根本就没种蔬菜。
没有虫能在花盆里种活蔬菜。
显而易见,雄主是在说反话。
€€€€还好司焰没有读心的技能,如果他知道问题出在他没认出这些植物不是蔬菜,他可能真的要吐血了。
司焰耐着性子道:“行吧行吧,随你怎么理解了,就算要惩罚也进了门再说吧,你这跪门口算什么事……邻居看到了要笑死了。”
叶绻抬起头,认真地说道:“邻居不会笑话奴,他们只会羡慕奴有雄主。”
不过邻居们羡慕的只有拥有雄主的机会,他们不会羡慕他雌奴的身份,只会对他嗤之以鼻,指责他这样的罪雌不配拥有雄主。
司焰:“草。”
叶绻:“请雄主……”
司焰一指花盆:“草指的是一种植物,喏你看,就是这棵。”
叶绻困惑地说道:“……请雄主责罚?”
虽然他搞不懂为什么雄主会对一棵草生气,不过请罚总是不会出错的。
第4章
司焰:“……”
草是一种植物都要请罚?还有没有天理了?
虫星对于雌奴的规定到底是什么样的,怎么比他以前看过的小说网站违禁词还严格啊?
看着叶绻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司焰深吸一口气,语气渐渐重了:“能不能把门打开?”
“可是……”叶绻犹豫着说道:“现在房产的主人是您,只有您才有开门的权力。”
司焰:!!!
大意了,居然忘了这茬。
司焰赶紧用手环打开房门,反客为主地邀请叶绻进门。
为了防止叶绻再给他原地跪下,司焰把话说在了前面:“别给我跪了,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如果不嫌麻烦的话请给我倒杯水。”
叶绻惶恐地应了下来。
倒水的时候叶绻的手都是抖的,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关久了出现了幻听,怎么会有雄虫对他说“请”这个词呢?
一定是幻听,对,是幻听。
水汽袅袅迷了视线,司焰坐在沙发上,隔着朦朦胧胧的白雾看着叶绻,从泛着红的白皙指尖看到较好的脸庞,再次印证了初见时的判断。
他觉得叶绻是真的漂亮,漂亮到明知不可染指,却依然心痒难耐。
放在他那个世界,得是最有权有势的人才有资格享受这样的美人。
像是他这样不上台面的雇佣兵,恐怕只能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透过瞄准镜远远地看上一眼。
这会儿他倒是应差阳错地拥有了这个美人,不过一切都是误会,不管是他雄虫的身份,还是对方袭击雄虫的罪名,以及这莫名其妙的雌奴婚姻,都是在他看来显而易见的误会。
唉,假的真不了,误会早晚是要被揭穿的啊。
司焰一边惋惜,一边还是舍不得从叶绻身上挪开目光,总感觉多看一眼都赚了不少。
叶绻全程低着头,自然也看不见司焰炙热的目光。
司焰直勾勾地盯着叶绻看了半天,直到对方拘束地坐到沙发最边上,他才悠悠开口道:“我们两个都很清楚,你是被我连累的。”
叶绻大惊失色,半个身子都从沙发上站起来,做出要下跪的动作。
“别跪,别跪,以后都不用跪,你坐着听我说,有什么不对的你指出来。”
司焰担心叫不住叶绻,干脆起身拉住了他的胳膊,让他跪不下去。
肢体的接触让叶绻瞬间僵硬了,像是一尊木雕一样被摆弄着放回了原地。
有那么一瞬间叶绻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感觉,好像真的有一股来自手臂上的力量,阻止他往下的动作,并强迫他坐了回去。
……不可能吧。
叶绻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感觉。
雄虫哪有撼动雌虫的力量,尤其他还是葵兰雌虫,哪怕现在他带着控制项圈,能力大减,那也不是一只幼崽雄虫可以撼动的。
应该是他下意识的迁就了雄虫的力道,所以产生了错觉。
司焰等到叶绻坐稳后才缓缓开口:“我先解释一下,和解书和雌奴协议都不是我的意思,不过现在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我再说什么也都没有意义,我这个人……虫向来比较实际,我会直接在金钱上补偿你,你可以开一个数字,我尽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满足你。”
叶绻很茫然:“您不必这样,奴……”
司焰打断他:“你不用怕我,也不用担心我会赖上你,三个月后我就会解除雌奴协议,房产和钱到时候都一起给你,我们两个的关系就只用持续那时候为止。”
叶绻没能回话。
光是要抑制颤抖的本能,他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如果可以,他真想匍匐在地上表现他的恐惧,但雄主才刚刚告诫他不许下跪,他不敢再惹雄主生气。
叶绻不想在雄主面前丢脸,但即使他已经很努力了,眼角还是不受控制地飞上一片晕开的红。
雄主……不想要他。
三个月后,雄主就会抛弃他。
按照协会的规定,因为犯错而被雄主抛弃的雌奴……会被抽取虫核流放到荒星。
从没听说过被抽取虫核的虫还能活下去的,没了虫核,精神风暴会在短短的几天里就把虫折磨疯。
三个月后,就是他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