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尼”默默观察着这位传闻中的暴君，并在雷彻踏上港口的地面时，鞠躬行了个脱帽礼。
他嘴角挂着礼貌性的笑弧，扬声道：“欢迎陛下光临人鱼之海。最近基地的海域禁止航行，陛下恐怕只能通过投影来相看人鱼，还请您多多见谅。”
“上将不必如此拘礼。”
说话时，雷彻压低帽檐，遮掉正午时分刺目的阳光。
那对琥珀金的眼瞳藏在阴影下，如同鹰隼般锐利、深邃且充斥着上位者的压迫感。
他道出了真正的来意，“我此次不是来挑选人鱼，而是来看望我亲爱的弟弟奥斯特的。”
“来之前我就听说……人鱼之海基地的海域中出了点麻烦事。”雷彻回头扫了眼身后的海面，豪放地笑问道：“需要我帮忙解决吗？”
许是行军途中顾不上仔细收拾，雷彻脸颊两侧如发色一般深栗的胡渣刺穿了肌肤，肆意生长着，野性十足。
他笑起来时，更加显得气质狂放不羁，不像正常贵族的那样优雅斯文。
雷彻大跨步靠近“威尔尼”，整个人像一头充满攻击性的巨兽，日光照射在他宽阔的背脊上，使得他身前呈现出大片阴影。
“威尔尼”站在这头巨兽的阴影中，神情依然从容不迫。
他微笑着表示说：“只不过是些小麻烦而已，不劳陛下烦忧。”
“上将太客气了。”雷彻伸手拍了拍“威尔尼”的肩，表情看似在笑，实则眸光冰冷。
“我那弟弟素来娇气不懂事，在人鱼之海基地叨扰上将这么久，我该好好感谢你才是。”
“威尔尼”笑面丝毫不崩，稍稍欠身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而且，奥斯特公爵为人谦和，倒是基地有对他照顾不周的地方，让我心有不安。”
雷彻眯眼俯视身穿白金色军服银河系上将，觉得这人有些不识抬举。
话里话外竟敢表露出和他对抗的意思？
即便知道刚踏上别人的地盘上就无端发火，会显得他太过小气。
但雷彻并不准备按捺住心中的不满，他的字典中就没有忍耐这个词！
身为S级精神领域的拥有者，雷彻毫不讲理地朝面前的青年施加无形的压迫，逸散出的能量使得周围研究人员个个弯腰垂头，冷汗津津。
但在雷彻的注视下，“威尔尼”的腰依然挺得笔直，仿佛丝毫未受到影响，仅他眉心的褶皱透露些许费力。
雷彻阴阳怪气道：“听闻上将的精神力等级不比体能优秀，看来完全是误传，上将的精神等级与我都有得较量。”
“不敢不敢，多谢陛下谬赞。”
说着，“威尔尼”后退一步，稍抬头与脾气暴躁的新皇对视。
阳光照入他眼底，为绿宝石般的眼眸镶上一圈灿金。
他侧拧过身，抬手做出一个让路的姿势，微笑着说：“陛下此行匆忙，想必还没用过午餐。您这边请。”
见“威尔尼”主动让步，雷彻从鼻孔里哼了口气，决定暂时放过他。
用餐地点设在基地最高级别的豪华招待所。
在富丽堂皇的大厅中，长长的红木桌上摆放着各色美食，色香俱全，令人垂涎三尺。
但预备用餐的客人却一直板着脸。
雷彻进门后张望左右，而后问了一句：“奥斯特人呢？”
“威尔尼”解释说：“奥斯特公爵最近一直都呆在房间里，现在可能正在午睡。”
“在房间里不出门，连大哥都不第一时间来见？”雷彻抬眉，眸中游走着暴虐的情绪，“我看是他是和那只宠物玩得忘乎所以，简直丢尽了皇室的脸面！”
“让奥斯特带着他的宠物一起过来。”雷彻发出命令。
听出雷彻话中对银尾的贬低冒犯，“威尔尼”背在身后的右手捏紧了左手的手腕。
他淡淡地说：“您急着见奥斯特公爵的话，我这就派人去通知他。”
在看到“威尔尼”指示研究人员去叫奥斯特后，雷彻这才坐下。
但他没安稳几分钟，只简略地尝了几口新鲜的肉食，便将手中的钢叉摔在了用餐的盘子里，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这刻意的响动使得他对面的“威尔尼”抬起头来，询问道：“您对食物不满意吗？”
“没胃口。”雷彻粗鲁地扯过餐巾，抹去嘴角油汁，“奥斯特还没到？”
“威尔尼”将刀叉放下，平静地解释说：“要移动顶级人鱼需要使用专业的设备，以免伤害到人鱼娇弱的肌肤和鳞片。”
雷彻面色阴翳，用指节不耐烦地敲打着桌面，催促道：“快点。”
他倒要看看，所谓的顶级人鱼当真有那么蛊惑人心？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条尾巴
在等待奥斯特到来的期间，雷彻再次提起之前的话题。
“既然来都来了，上将真的不需要我替你查探海域情况？”
虽然长相与奥斯特不太相似，但雷彻的眉眼间显出的气质，是与他的公爵弟弟如出一辙的傲慢。
他拨弄着刀叉，嘴角挑起一个似轻蔑似遗憾的笑，对威尔尼说：“银河星系制作的军船，在探查方面还是差了点。”
雷彻有意无意地展露军事实力，打压身为银河星系上将的威尔尼的气焰。
“威尔尼”这次仍然礼貌地回绝道：“虽然我们星系的军船的确比不过贵星系，但用来探查深海还是足够了，再次感谢陛下的好意。”
“我替你们解决麻烦，不乐意？”雷彻掀了掀眼皮，用不善的语气说道：“还是说……上将不信任斯塔星系军船的实力？”
地球是银河星系的要塞之一，人鱼之海更是无比重要的研究基地。即便银河系与斯塔星系外交再密切，让不可能让其军船探查基地核心的海域。
雷彻当然清楚这点，他就是在故意为难威尔尼。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着……陛下此行出征是为了解决虫族。”
“威尔尼”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仿佛真的在为雷彻着想，他说：“如果在人鱼之海有所消耗，恐怕不大好。”
宇宙中除了类人型的智慧生物以外，还有一种名为虫族的生物群体。
虫族多诞生在无人的荒星，它们中只有女皇拥有思考和繁殖的能力，其余的虫族没有个体意识，盲目听从女皇的命令。
这些长相丑陋怪异的生物生来就是为了掠夺资源和无限繁殖，虫巢一旦建立，周围的星球便会遭殃。
虫族过境，寸草不生。
“威尔尼”叹了口气说：“虫族是所有人类的共敌，这次的虫巢不在斯塔星系，陛下依然愿意发兵去帮助肯尼亚星系剿灭它们，实在让人佩服。”
接着，他用诚恳的语气夸赞道：“像陛下这样的人，是真正的英雄战士，我不希望人鱼之海基地的小事影响到您的征途。”
一位上将毫无保留的夸耀让雷彻心理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忽然觉得威尔尼没刚开始那么讨人厌，说话还挺中听，于是主动结束了这段故意为难人的对话。
“既然上将不愿接受我的帮助，那就算了。”
雷彻朝威尔尼举杯道：“祝你早日捕捉到海域中的怪物。”
“借陛下吉言。”
“威尔尼”微笑着捧起面前酒杯，同雷彻的酒杯虚虚一碰，而后仰头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
大约过去了半个钟点，在雷彻再次发火前，“奥斯特”总算姗姗来迟。
小公爵那头微卷的金发在眉梢打着翘，一看就是被人刚从床上叫醒，来不及仔细收拾，身上的粉西装也有不贴合的褶皱。
但即便是顶着这样的“随意”的装扮，“奥斯特”比起高大健壮的新皇雷彻来，也实在更加符合人们对于贵族的印象。
他纤瘦优雅，神情慵懒，一举一动都不急不缓。
“奥斯特”在雷彻凌厉的目光注视下，镇定地穿过两排黑军装的随侍，走到红木桌前。
“陛下贵安。”
他朝着主位上的暴君哥哥欠了下身，微收下巴透出骄矜的意味。
雷彻眉心的深褶将他此刻的不悦显露无疑，他敲了敲桌子。
“怎么没精打采的，我搅了你的美梦？”
“奥斯特”微微一笑，简略解释说：“昨夜睡得晚。”
雷彻用教导的语气责怪道：“整日耽于玩乐，不务正业，哪有半点皇室的样子！”
“奥斯特”嘴角勾出一个痞笑，拨弄了下额前的碎发，漫不经心地说：“我哪有什么正业？斯塔星系的皇室有陛下撑着脸面不就行了？”
“我看你是越发的不晓事了，就该让你去参军感受一下军人的生活。”
雷彻脸色沉到了极点，他对奥斯特的回答极为不满，兽吼般的低斥从他的喉咙中窜出，
“那些用生命在前线抵挡虫族异兽的战士，要是看到自己守护的皇室贵族像你这样只知道享乐，他们死都不会瞑目！”
空气中弥漫着怒火燃烧的硝烟味道。
在紧绷的气氛中，“奥斯特”收起嘴角的笑，低下了高傲的头颈，似乎真的在因雷彻的指责而感到羞愧。
其实修尔对雷彻这话持赞同态度，但他现在是“奥斯特”，只能保持缄默。
“你那只宠物在哪儿？不是让你带着他一起来？”雷彻就像一头暴怒的雄狮，欲要将怒火撒泄到迟迟不出现的人鱼身上。
“奥斯特”敛眸，藏下眼中阴郁。
他尊重保卫国家的战士，但这并不能让他释怀雷彻对银尾的轻视。他在身后握紧手腕，思索着该怎样让这个骄横的皇帝付出代价。
“威尔尼”在旁假笑着劝慰道：“陛下稍安勿躁，人鱼不是就在后面吗？”
他话音刚落，只见几名研究人员小心翼翼地围着一个圆形的水箱，将其带入进入大厅。
雷彻的视线随之移转，看向水箱内部，定眼端详其中的人鱼。
箱中人鱼梦幻的银色长尾随着水波飘动。
人鱼白皙小巧的脸藏在银发中，形状优美的嘴唇张合着吐出气泡。
银尾人鱼不经意间同雷彻对上了眼神，虽然很快便挪开了，但雷彻无法忘怀自己看到那抹亮银色。
弯眉下的那对银眸让人瞬间联想到月夜下的海面，清凉而沉静。
与人类的眼睛对视，是抵达这个人精神领域最快的途径。
人鱼也大抵如此。
雷彻透过人鱼银色的眼眸，恍惚间看到了一个如月光般缥缈的灵魂，有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陌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