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器的滴滴声响了半天，最终认定657号选手是纯天然的血肉之躯，不存在任何的机械改造和植入物。
而遥遥操控检测仪器的人，是个梳着黑色背头的中年男子，阔气方脸，粗黑的眉间落着一道疤。
他正是此次蛮奴竞技赛的幕后主事人。
此刻，他盯着虚拟屏看657号选手的检测报告，无意识地扣指敲击座椅的扶手，眉心紧蹙。
“他的档案还没查清楚？”主事人问旁边侍立的助理。
助理一板一眼地答道：“只知他是杂货商索克新收进的奴隶，在此之前的档案全都流失了，像是个星际黑户。属下办事不力，请您责罚。”
主事人闻言，摆摆手说：“算了，也不怪你，像这种奴隶多的是过往复杂然后销户的，说不准还是个荒星上长大的野人，查不出来正常。”
思索后他决定，暂时放过这个异军突起的选手，等待他决赛的表现。
“那……挑战赛时的大雾，怎么给观众解释？”助理小声地问。
“这还要我教你？”主事人斜眼过去，盯得助理将背脊绷直，他才缓缓道：“直接说657号挑战者体质特殊，前面他通过打斗来热身，使得自身体温高到一个极致，然后雾化手上的血液和空气中的汗珠，达成了遮蔽场地的效果。”
如此解释未免有些牵强，但既然老板发话了，助理只得照办宣布。
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说辞。
在助理准备退下时，主事人又开口说：“对了，斯塔星系的君主来了不夜星，他对迎客的小节目好像不太满意，嫌等待拍卖会开始的过程无趣，你去请贵客来观看我们的决赛找找乐子。”
“是。”助理朝着主事人鞠身，离开了房间。
与此同时，143号观赏舱内，陶小玄正巴巴地望着屏幕，期待着再次出现修尔的身影。
自打看到修尔受伤起，他的全幅心神就寄托在了这方小小的屏幕上，哪怕修尔获得了胜利他也还在担忧。
“别看了，现在都没给到画面，他肯定是拒绝了采访。”索克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用手指划动自己的智能光脑，临时账户上多出来了一大笔钱，是刚才下注赢的。
他数着后面的零，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哦，这样呀。”陶小玄失望地呼了一口气，扭头问索克，“那下一场比赛开始之前，我能去看看他吗？”
“你家Alpha现在估计在医疗舱躺着治伤呢。”索克抬头看少年一眼，“好容易有个喘息的机会，难道你要去打扰？”
陶小玄连忙摇头。
索克看着少年这一时片刻没见着自己同伴，就失魂落魄的样子，禁不住发笑，“你刚赢了好多钱，不打开账户看看？”
经由索克提醒，陶小玄才想到自己刚才的下注，以那夸张的赔率，他和修尔这回岂不是赚翻了？
他点开账号，虽然对星际货币没概念，但看到后面那一长串晃眼的零，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呼。
“这些钱，够买一百支Omega抑制剂吗？”陶小玄不知该如何计量，只能如此问索克。
索克晃了一眼，开玩笑道：“岂止啊，全部用来买抑制剂，够一个Omega用到腺体退化不能发情了。”
陶小玄听得愣愣的，他赢得的竟然是这么大一笔钱吗？
太好了，等修尔胜利归来，他们就不是穷光蛋了！
再好的资质也得有培养的资金，原书里的修尔逃出基地后，前期就废了好大一通劲赚钱，接危险的边缘任务，出生入死。
现在有了这一笔钱，修尔可以买很多昂贵的药剂和机械来训练提升自己，迅速变强，然后轻松赚更多的钱，走上原本他应走的道路。
从星盗舰队的小队长，变成大统领，接着击败斯塔星系的那个暴君……甚至征服全宇宙。
萨莎所说的，关于修尔失去神明眷顾的预言，或许情况也不会那么糟糕了。
想到这里，陶小玄嘴角扬起傻气的笑。
“这就对了嘛，年轻人多笑笑，别总发愁。”索克心情不错地吹了个口哨。
时间还有闲裕，陶小玄因着突然暴富，高兴得有些头晕，干脆与索克聊起天来。
“你在不夜星是做什么的？”
“不明显吗？”索克抬手，优雅地扯了一下自己衣领，“我是黑市商人，虽然卖东西价格比外面高了点，但货源广啊。我可不像有些坏家伙，讲究的就是一个公平公正，童叟无欺，从不卖假货。”
陶小玄看着青年面上狐狸一般自得的狡笑，觉得他说的话好像挺合理，又有哪里怪怪的。
是商人的话……
他犹豫了一下，问索克道：“那你卖那种，能让人觉醒精神攻击技能的药剂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想买？”索克笑面稍稍一收，眸底闪过精光。
陶小玄点头，“嗯，如果有的话。”
既已失去了能治愈精神领域的歌喉，那他必须得想办法，拥有其他的战斗能力。
索克看着少年闪烁的目光，多少猜到了面前这位柔弱Omega的心思，沉吟道：“那可是禁药，极为稀少珍贵，但我的确有一支存货。”
这支药剂是他许久之前，从某位落魄潦倒的研究员手里收来的，效用仅是听说。
那时候他还年轻不够奸滑，因为觉得稀罕，所以他花了不少钱收购。
结果根本没人要买这东西，扔了舍不得，又是极度危险品，他只能将其丢进储物空间，贴身携带。
之前，索克甚至怀疑过这玩意儿，会成为自己的遗产之一。
没想到今天竟然有机会出手？
“那太好了，你卖多少钱？”陶小玄只是尝试一问，不料真的有货可买，立即兴奋起来。
作为商人，索克自然是千方百计想卖出这种砸在手里的货物。
可他此时却对面前的Omega生出了一丝莫名的心软，身为一个游走在刀尖的星盗流匪，少年的眼神和笑容，实在是过分干净。
让他想起了曾经的……某个还没有变成冰冷老练的机械师的老伙计。
索克并不喜欢自己这样，打从他决定成为不夜星的一个黑商起，他就告诉自己应当摒弃这种无用的感慨和情愫。
他同少年对视着，顿了好半天，终于开口道：“正常人买了也没用，起码得A级以上的精神力等级才能勉强承受，使用的过程剧痛无比，且觉醒的技能不可控，多半是个鸡肋。”
最终他说出口的不是花言巧语，而是劝诫。
将货物的缺点告诉顾客，不算违背了原则，索克在心底对自己说。
他将目光挪到别处，低声道：“据说用完之后觉醒失败的话，不仅得不到技能，还会令精神领域遭到不可逆的损伤，导致终身的剧烈头疼。失败的概率不小，你想好了再决定。”
失败后果竟然如此严重？！
陶小玄默默捏紧了手中的智脑，看着账户上的数字，陷入沉思。
寂静的过程十分漫长，在索克以为少年选择放弃时，听到了一个轻软但坚定的嗓音€€€€
“谢谢你，告诉我它危险的地方，但我已经想好了。”
说这话时，陶小玄甚至面带笑意，用来自我欺瞒，掩藏心怯。
他想，不就是痛吗？
修尔总踩在生死边缘战斗，从未说过一句害怕，展露过一次退缩。
作为修尔的同伴，他总不能一直躲在修尔的身后，眼看着重要的人受伤，满心颓然。
刚才都赌赢了，那这次他再试一回又何妨？
陶小玄定定地望着索克道：“你出价吧。”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四十二条尾巴
可陶小玄不为所动, 重复了一遍问价的话。
“你会后悔的。”索克如是说。
陶小玄：“我不会。”
索克摇头, 叹了口气道：“人们总在过分年轻的时候，以为能够承受一切可怕的代价。”
“如果不这样做，或许我才要为自己的懦弱付出真正的代价。”陶小玄笑着, 感觉前所未有的勇气充盈着胸口。
少年的眼瞳虽是暗淡的灰色，此刻却晶亮如星, 里头闪烁着相信奇迹的光芒。
对视片刻后，索克想，这场交易是必然要达成了。
他打开随身空间, 将那支压箱底的灰色药剂盒翻找了出来，“喏，就是它。”
“你还没说卖多少呢？”陶小玄看着这个平平无奇的药剂盒, 上面甚至没有任何文字的描述。
索克将药剂盒放到桌面上, 抬起自己的一只手，比出五根指头。
“五百万星际币吗？”陶小玄偷瞄了眼自己账户上的数字，关于“5”，这是他能出得起的最高价格。
毕竟不能一口气花完了，还要留下一些钱来为修尔做打算。
然而, 索克摇了摇头。
“那……”陶小玄有些失望，小声地：“你可以帮我留着货吗，等我再赚多一点钱来买。”
“给我5星际币就行。”索克摩挲着盒子, 开口说出一个数字。
“啊？”闻言，陶小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不等于白送吗？
“不管你使用之后, 成功还是失败, 都记得把体验告诉我。”索克又露出了他那惯常的笑容, “这可是珍贵的实验数据。”
“那要是我一直不用？”陶小玄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当然，是有时限的，如果在比赛结束前你还不准备使用，我就有权将它收回来。”索克以食指敲着盒子，笑得十分狡黠。
勇气是需要时间来累积的，逼迫性地让人使用，少年必然会心生犹豫。
这样他既没有违背自己不放过交易赚钱的黑商原则，也能够拦住悬崖前的少年。
索克承认，自己心软了。
这桩交易以陶小玄账户上减少了5星际币告终，他摸不准索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难道说这是一个空盒子？
可是索克骗他也没什么好处。
陶小玄开盒，里面是一支透明外壳的注射枪，管体内的药液好似彩色流沙，在灯光下显得漂亮极了。
这时，他的脑袋里莫名闪过一句话：越是美丽之物，越是致命剧毒。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精神丝线，试图探一探这个药液的底细，在碰到的一刹那€€€€
世界开始抖动，固态的东西晃动着倒塌，像是不同颜色的液体交融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