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门被敲响。
羊安精神一振,“进来。”
走进来的兽人穿着一身黑袍,黑袍束紧手腕和脚踝。兽人身形修长,看得出来行动利索,肩膀上正扛着一个人。
“怎么只有你回来了?虎耳和虎年呢?”
“有人发现了我们的踪迹,他们去扫尾了。”兽人沉闷的回答。
羊安的目光落到兽人扛着的人影上,那人影看起来很壮,披着白袍也显得肩膀很宽,腰很粗。
直觉有哪里不对劲,羊安借着屋内昏黄的油灯,一步步走近。
不经意的抬了下眼,晚间看到的人影与眼前的人影重合,他陡然打了个激灵,猛地抬头,对上‘兽人‘漆黑明亮的眼眸。
那幽黑的瞳孔里倒映出摇晃的灯火,微微一笑。
下一秒,羊安张开的嘴被重重捂住,迷药吸入,他顿时趔趄着倒地,软着手脚,一点力气也使不出。‘兽人‘随后掏出麻绳,利索的捆住他的手脚。
“来人……”羊安艰难的喊,声音却细弱蚊蝇,连烛火都吹不灭。
林言扛个大汉扛一路,累的胳膊酸腰也酸。
把昏迷的大汉随手扔到羊安身边,他松松脖颈,环顾着眼前这奢靡豪华的房间,笑意更深。
来对了。
丝绸质地的床帘、皮毛顺滑柔软的地毯、数不清的衣物瓷器,还有林言迫切需要的金贝、银贝、铜贝。
林言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大度的人,但祭司府先强行征集他的豆腐配方,后扰乱他的计划,最后还敢把他当仆人使,不生气简直就是把人当傻子。
秉着‘来都来了‘的理念,林言本来打算半夜出来随便打个劫,顺点东西就走。没想到三个大汉撞他枪。口上了,将计就计,林言来了小祭司住处,想看看这位小祭司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你€€€€你为什么……?”每说一个字,羊安便觉得眼前昏沉一点,他惊疑不定,脑海里瞬间闪过神子的面孔“你、你要做什么……!你是谁的人?”
林言没搭理他,在羊安目眦欲裂的表情中,平静的从胸前掏出一个巨大无比的麻袋。
等等,麻袋?
没错,这样的麻袋林言一共有五个,专门请行商队做的。
行商队做的时候浑浑噩噩,再三确定是要用黄麻做麻袋,而不是做衣服。
现在麻袋的作用便显现了出来,小祭司屋内豪华的东西很多,打开衣柜,里面光各式各样的衣袍就有数十件,布料入手顺滑无比,轻柔冰凉,边角绣有金色或黑色花纹。
林言摸了摸,挑了几匹还没来得及裁的黑色丝绸布料,全部往麻袋里一塞。
羊安本来都快晕过去了,看见这一幕硬生生地气的又挺了起来:“……住手……!”
林言没搭理他,双眼冒光。布料收拾好了,他拉开羊安的鞋柜,发现里面居然全是上好的兽皮鞋。短款的、长靴的、皮革质地的全部都有。
这物资才是重中之重,林言立刻各拿两双新的,确定包裹性强,走起路来也很舒服,这才转战阵地,开始扒拉其他柜子。
有些柜子里是羊安储存的珍珠宝石,这些林言不喜欢,没拿;有些柜子里是珍贵的草药,林言一扫而空。
最后便是钱柜了。
金贝形如贝壳,指甲盖大小,重量十足。小祭司足足有一柜子,林言颠了颠,只抓了一把。银贝较轻,也是贝壳形状。铜贝最为轻,质量也不一而论,有的颜色暗,有的亮。
看得出来羊安攒这些花了不少时间。
林言将小祭司屋里搜刮一空。
羊安在这个时间里,气昏过去,又气醒过来,整个人好像得了癫痫,气的手颤腿也颤。
他心里又急又惧,想到明天成年礼会发生的事,一股深深的寒意笼罩了他,看着捆好麻袋,已经准备走了的林言,他嘶声喊道:“你……不许走!”
林言偏头看他。
“你、你喜欢这些东西是吗?”大脑飞速运转,羊安从未有一刻这么聪明过:“只要……只要你帮我一个忙,我可以把所有东西都给你,我还可以、可以帮你找更多的东西!”
林言没出声,倚着门框,若有所思地低头望着他。
羊安以
为他心动了,抓紧机会道:“明天是我的成年礼,你知道的,过了明天,我就可以去中央神殿。你要是愿意扮成我,那么……去中央、中央神殿的,就是你了。”
“你不想去中央神殿?”沉闷嘶哑的男声问。
羊安脑门渗出冷汗,即将重新陷入命运漩涡的阴霾笼罩着他,他神经质的抽着眼皮:“……我不想去。我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有意思。
过去十几年怎么没听说这位小祭司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羊安还在努力劝说林言,他即将力竭,从允诺把所有金银财宝给林言,一直说到中央神殿有多么繁华、奢靡,仿佛林言去了,就能一步登顶,成为新一任神子。
真是把他当傻子哄。
林言懒散的倚着门扉,一直到小祭司口干舌燥,再也没有力气出声,才开口说:“不去。”
羊安:“……”
羊安蹬了下腿,怒火攻心。
林言恢复了大半体力,背起麻袋轻松道:“我也不会给你松绑。你就老老实实在这待着吧。”
羊安快要急疯了,更多的还是恐慌,想到明天的成年礼,他喘不上气,命运悬着绳子,勒紧他的喉咙,使他挣脱不得。
“……你是谁?”他如困兽一般,眼眸充血的盯着林言,似要将他死死印在心底:“你是谁……!”
那渐渐远去的身影头也没回,月光下,羊安不甘的咽下最后一口气,强撑着的精神最终抗不过迷药,晕了过去。
离开小祭司住处。
林言心情飞扬,总体来说,这一程还是赚了。
他没法杀掉小祭司,小祭司一死事情就大了,不论四族之城还是中央神殿,定会举全部之力抓凶手,林言还想过平静的日子,不愿意带着小狮子东躲西藏。
至于小祭司……
感觉不是很聪明,林言没把他放在心上。
他穿着从那几个兽人身上扒下来的夜行衣,夜行衣柔韧伸展性很好,牢牢遮住他的脸和身材,挺适合野外徒步的。
脸上的口罩闷得他呼吸有些不畅,他的头发也被牢牢地挽起来,塞在头巾下。
这身打扮换个朝代背景,直接就是江洋大盗。
祭司院占地一个山头,借地势建院,到处上坡下坡、花园小路,林言四处找了一圈,没找到小狮子,严重怀疑小狮子是不是迷路了。
他拧着眉头,渐渐走到一条幽深无人的小路上。
小路两旁花丛锦簇,树冠繁茂,长长的枝条垂下叶片,被风一吹,如一扇扇柳叶门帘。林言被吹的迷了眼睛,谨慎的掀开枝条,忽然听到潺潺水声。
有温热的水雾循风飘来。
他抬起头,看见一处鹅卵石铺就而成的温泉。
温泉泉水清澈,热气蒸腾。
袅袅白雾如仙境,将这处温泉笼罩在影影绰绰的清幽环境中。
泉水中央正坐着一个男人。
飘渺的雾气使他的身影看不太清,依稀能看见浓稠如墨的漆黑长发,蜿蜒着披散在后背。那身丝绸质地的白袍被泉水沾的清透,能看见苍白。精实的腰肌、后背。
男人侧坐在泉边,抬手撩起一潭泉水,淡青色的血管刻印在他修长宽大的手背,五指骨节分明,雍容而华贵。
他淡淡的抬眼看来。
又是一阵微风,周围的蝉鸣、风声尽数消失不见,林言只能听见泉水被拨弄,荡开阵阵涟漪的水声。
男人的五官掩映在雾气与夜色后,他只平淡的看了林言一眼,重新低下头,眼帘深垂,细细密密的,像鸦羽,神情却如一尊清冷漠然、俯视众生的神像。
林言莫名有点口干。
他觉得自
己现在的行为有点油腻,怎么能看别人洗……哦,不是,泡温泉。
礼貌的做法是立刻道歉,然后转身离开,但林言却鬼使神差地盯着男人的侧脸,想隔着那恼人的白雾,看清男人的长相。
看得久了,他眼睛有点花,视线里的一切微微模糊。
男人仍然一动不动,对他这个不速之客没有投注任何视线。
€€€€€€€€的声音响起。
男人身后的灌木丛里探出了一个脑袋。
那是一头威风凛凛的雄狮。
它体型大的不正常,几乎有林言的腰那么高,金黄顺滑的鬃毛被风吹起,如浪潮翻涌的海浪,闪烁着流动的、华美的光泽。
那双野兽独有的金黄眼眸掠过冷戾危险的光,它似有所觉,突然撩起眼皮,朝林言的方向直直看过来。
林言心跳陡然一停。
雄狮盯着林言看了几秒,缓缓眯起眼睛,趴伏在男人身边,厚重的爪子垫在温泉边湿润的鹅卵石上。
它好像不喜欢这么湿润的水汽,有些不耐烦的甩动着粗壮的尾巴。
视线却牢牢锁定着林言,漫不经心的,有一下没一下的用眼神瞥着林言。
林言:“……”
林言觉得自己必须该走了,步子却僵硬的难以移动。
那大狮子毛毛那么多,那么顺滑,模样那么慵懒,那么温驯,尤其是甩动的大尾巴,对原型是猫的林言而言诱惑力实在太大。
林言指尖痒痒,很想扑上去抓一把揉一把。
他大脑昏昏沉沉看着不远处的主仆,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不等他将这种不对思考清楚,身后忽然响起一声炸毛的“嗷呜!”。
林言登时打了个激灵,立刻转过头。
不远处头顶一片落叶的小狮子冷嗖嗖的盯着他,小尾巴高高翘起,乌黑溜圆的眼睛里仿佛燃着火光。
它凶狠的一摔小爪子,声音还没褪去奶气,偏偏性格已经像个唯我独尊的小霸王,“嗷呜!”
林言觉得自己的小心脏都在这一嗓子接一嗓子的怒吼中颤抖,他干笑着,连忙跑上前,准备把自家最可爱的崽抱起来哄一哄。
小狮子已经不再愿意被他抱,面无表情的绕过林言的腿弯,它警惕的从柳叶后探出头,看见一片平坦的空地。
空气中的味道很奇怪,是一种熟悉又讨厌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