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问?”下颌被抬起,林言眼眶潮红,模样可怜而无助。垂眸看着他的男人眼底情绪不明,“言,这个问题触犯戒律了,我无法给你回答。”
“那你要惩罚我吗?”
男人擦去他眼角的湿气,“不会。”
林言抿直的唇瓣微松,他恹恹的重新埋进男人怀里,被对方拥着腰,耐心的抚着后背安抚,“最近发生什么事了?”
“你不知道?”
“嗯,大祭司长让我专心研究兽神遗迹。”
林言感到不安,拧起了眉:“外面都在传狐灵的事情,有些偏激的民众,他们喊出了反神殿,杀……神子的口号,事情发展的太快了,我觉得是有人操控的。”
“我知道了。”神子若有所思,他修长的指尖搭在林言腰后,自然的点了点,问:“晚上在我这里睡?”
“好。”
林言蔫着眼睛,爬上床。
今天一天发生了许多事,他睡得很沉,梦境光怪陆离,不等他害怕,半夜便被炽热滚烫的吻淹没。
迷迷糊糊的,他身上布满汗水,被窝里的热度爬上他雪白的脸颊,他张着口,小声压抑的呼吸。眉眼、鼻尖,都被怜爱又温柔的轻轻吻过,很沉、很深,缓慢又磨人的吻。
林言噙着眼泪,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块奶油馅的蛋糕,在高温下化成一滩甜腻的水,又被一口口、从容不迫的吞吃入腹。
有人怜爱的吻他的眉心,阴影压下,他朦胧间,听见男人喉中溢出罕见的低笑,笑声轻而散漫,唤他‘言言‘。
很羞赧的称呼。
林言从出生起,还没有被这么唤过。
他觉得自己泡在幸福的温水中,哼哼唧唧的,在第二天的暖阳中睁开眼,怀揣着轻松
的心情,去接受今天的任务。
神子注视着他离开,温柔的亲了他的脸颊。
大狮子似乎也察觉到他最近一段时间心情不好,每天都温驯的任撸任抱。
就算被林言涂药膏、编辫子,把威风凛凛的鬃毛挑染成红色,也不生气,反而懒散的舔着爪子,在林言兴奋的注视下,顶着新皮肤出去狩猎。
猎回来的猎物总有一块鲜嫩的兽肉是归林言所有的。
不论煎炸炖烤,都非常美味。
‘自由派‘引起的骚乱和恐慌仿佛平息了。
神殿内并无任何议论声,大祭司长也一改几天前的强硬,越发频繁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不论是讲经,还是审查。
与之相反的是,神子的存在感越发微弱。
林言感到害怕,夜晚跑去找神子,惊惧的提起这个问题,也只是被温柔的抚着头发,耐心的安抚。
抱着他的男人一只手持书,另一只手松散的搂着他的腰,神情从容不迫,一如既往的告诉他:“别怕。”
林言在忧虑与相信间,选择了后者。
相信归相信,他依旧严密的观察大祭司长的动向。
在发现大祭司长暗中转移神殿财富,和几个关系亲密的大祭司、小祭司见面后,林言继续去告了状。
神子静静的望着他,放下羊皮卷,金色瞳孔看不出情绪,老生常谈般,对他说:“不必担心。”
神殿内的气氛一天天变得古怪。
小祭司们暗中似乎在打什么主意,不光不再严苛的要求普通祭司们,甚至开始摆烂,主动送出很多曾经宝贝的羊皮卷、纸笔。
林言在一个下午,发现自己身后跟了人。
那是神子的贴身骑士,面无表情地藏在暗处。
神殿的古怪持续了很久。
久到一个傍晚,林言被神色仓皇地羊修从床上拽起来。
中午神殿难得做了好吃的饭菜,林言吃饱喝足,睡得有些沉,被推醒后头有些痛,他坐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听羊修哭喊道:“言!我们完了!反。叛军打进来了!”
反。叛军?
傍晚的夕阳如火。
偌大辉煌的神殿笼罩在一层燃烧的色彩中。
到处都是哭喊、尖叫。
冲进来的反。叛军们手持木刺、铁剑,他们的影子拓在橙红余晖中,狰狞若鬼影。
有将军高声怒斥,让手下的人不许伤及无辜。
但群情激愤下,所有人都丧失了理智,鲜血蜿蜒流淌,像一条小河。
后花园珍贵的鲜花异草,都付之一炬。
“啊!”
熊熊火焰烧了起来,人群忽然发出惊吓得大喊,一头鬃毛挑染成红色的雄狮忽然冲了进来,庞大威猛的身躯,尖利锋锐的獠牙,金黄竖瞳犹如一根针,宣泄着暴怒的戾气。
“€€€€吼!”它暴怒的吼叫,阴恻恻的盯着四周的人群,来回踱步。
林言听出这声吼叫里的呼唤,大狮子在叫他。
他从这声呼唤中回过神,脸色苍白,立刻就要下楼,羊修却抓住他的手,语速极快的说:“我、我知道你和神子的事……言,你带我一起跑吧。”
“你在说什么?”林言倏然回头。
“你每晚都会去神子的住处……我偷偷跟踪过你一次,我见过的,求求你了言,神子一定不会看你死的,带我一起走吧,把我当仆人也可以,带我一起走吧!”
“大祭司和小祭司他们都跑了,只有我们,只有我们被留下了,我们是牺牲品!”
一切都有了圆满的解释。
难怪大祭司长淡化神子的存在,难怪大祭司和小祭司们变得急切。
想到这,林言
神情突然一变:“神子呢?”
“神子?”羊修惨然一笑:“神子被关在塔顶,他和我们一样,都是弃子……你还不明白吗?言,新的世纪要来了,兽人大陆不需要神了。我们都是旧时代的产物,都要被铲除!”
门在这时被推开。
一群穿着骑士的兽人闯了进来,他们气喘吁吁,盔甲上沾满了血迹。
羊修惊恐欲绝的尖叫。
为首的骑士恭敬地低下头,对林言说:“言大人,请跟我们走吧。”
“神子大人为您安排了去处,如果您有需要收拾的东西,请慢慢收拾,不必着急。反。叛军们攻不破我们的防线,待您收拾完毕,我们会护送您离开。”
羊修的尖叫停止了,他猛地去看林言,眼里充满期冀:“言!我们走吧?”
林言脸色煞白,死死盯着为首的骑士,又问了一遍:“神子呢?”
骑士不言,眼神回避。
神子不死,兽人大陆会陷入新一轮战争。
只有神子死了,旧世纪才能终结,一切才能结束。
“言大人,带您走,是神子给我们下达的最后命令。”
“他在哪儿?”
骑士顿了顿,道:“塔顶,净室。”
林言将羊修托付给这些骑士,羊秀的眼神透着茫然,在林言离开前,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含着泪对他摇头,曾经的那些嫉妒、担忧、羡慕,仿佛都被生死之际的感情冲散。
“别去……言,我们一起走吧,”羊修哭着:“我、对不起……但是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将你和神子的事,告诉任何人。”
那些晚归的夜晚,走廊尽头无意间的提醒声,微亮的烛火,回屋后离去的脚步声,都有了解释。
林言松开羊修的手,低声说:“谢谢。”
他跑下了楼,扯掉令他难受的丝巾、腰带,俯身挽起限制行动的袍尾,打成结。
楼下的夕阳余晖耀眼,洒在冲过来的雄狮身上。雄狮金色的鬃毛猎猎,毛发被晕染成一片橙红,林言扑了上去,抱着大狮子,把眼泪蹭到了它身上。
“吼!”大狮子怒气冲冲地吼他。
林言熟稔的环住它的脖颈,轻声说:“别吼啦,再吼耳朵聋啦。”
大狮子阴戾的竖瞳盯着他,看他爬到它身上,浓黑的长卷发被风抚起,散落在汗湿的后背,漂亮狭长的狐狸眼微弯,说:“走吧,去高塔。”
那是座巍峨耸立的高塔。
自神殿建立之初便存在着,连接山巅与神殿。
也是兽神栖息之地。
林言登上高塔,离开前,抱住大狮子,温声对它说:“跑吧。这里不适合你。”
大狮子盯着他,缓缓舔了舔他的鬓角。
林言感到些怪异,他侧过头,不让大狮子继续舔自己,拍拍它的大脑袋,忍下不舍:“好了,我走了。”
他登上高塔。
耸立的高塔楼梯呈旋转状。
一圈又一圈,连绵不绝。
林言走到腰酸背痛,也没有看见所谓的塔顶。
他累的坐下休息一会儿,再迈步走动,这一次,堪堪上了两层楼,便到达了塔顶。
眼前豁然开朗。
华丽繁复的石英门伫立在天地间,高大威严。
上面雕刻着神秘复古的花纹。
四周敞亮无窗,不同于地面的昏暗,这里光线充足,云烟缭绕。远处的云层稀薄可见,清风吹过身边,用手触碰,能触摸到实物般的清凉。
林言直觉有哪里不对,他犹豫了下,推开石英门,门后的世界如若置身天际。
辽阔巍峨的宫殿,飘渺的轻云白烟。
茂盛鲜妍花草、鹅卵石小路,有一汩清泉,轻轻流动着,泉水清可见底,发出叮铃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