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入病弱反派心尖后 第84章

“兄长!”将€€离望着手握玉佩宛如一尊石雕,面上挂着怅惘神情,唇角却浅浅带笑的闻坎,发出凄厉的一喊。

震动愈发猛烈,人群被冲得€€七零八落。周冠儒经验丰富地抱紧楼前那块巨大的开山石,放声大呼:“东宫,东宫还在他们手里!”

变幻出宝相的君如珩当空振翅,带起的劲流把人皇轿辇掀了个底朝天。

武烈帝很聪明,仓皇之中还能想到李代桃僵的计划。他用妖术给木头傀儡赋了灵识,将€€其变成了“褚尧”的模样€€,但木头终究是木头,三言两语就连将€€离都看出了破绽。

真正的东宫一定还在队伍里。

精眸微张,所有人都在地动山摇间变得€€神情无状,光凭眼力根本不€€足以找出真正的褚知白。

君如珩仰颈长鸣,伴着振聋发聩的琅琅振音,神鸟胸口勃然€€破出一股光华蔽日的璀璨红光!

队伍里忽有一白衣天师回魂般微微晃身几下€€,抬手按住了心€€口同样€€的位置。

君如珩呼吸都快停滞了,他落地变回人形,腔子里还残留着同心€€契发作带来的余颤,一下€€、两下€€,四肢百骸都随之微不€€可查地抖动起来。

那人戴着面具,和钦天监里所有道僮没有任何不€€同,但在触及对方眼神的刹那,君如珩遍体的颤抖忽然€€奇迹般地停了下€€来。

猝然€€间寒芒一闪,一天子禁卫持刀劈砍过来,君如珩抬手间焰刀飞掷,血花顷刻迸溅三尺,他只将€€袖一挡,那身白衣是半点都没挨上。

“褚知白,你好大的主意。”面具推开,含情眸里神光尽失,脸上几乎看不€€见一点血色,君如珩费了很大力气才稳住呼吸,后槽牙快咬碎了。

褚尧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眉间吃痛似的微微拧紧,片刻却又舒展成一抹笑意。

“阿珩,好疼啊。”

疼,原来他还知道疼。

主君好好一颗心€€,被东宫扎得€€千疮百孔,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同心€€契正将€€自己€€此刻最真实的感受全都如样€€反馈给了褚尧。

武烈帝跌在地上,心€€腹侍卫争相作鸟兽散,没有一个人顾得€€上搀扶他。

他颤巍巍地从怀里取出罗盘,拼命摇晃,眼眶几欲盯出血来,但那上头的指针却始终不€€肯再转动一下€€。

“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这样€€......”他失魂落魄地低喃着。

就在这个时候,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他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俨然€€就如失活的草木一样€€,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干瘪脱水,虚虚地罩在骨头架子上。他现在的样€€子,与€€荒坟地里骷髅唯一的区别,仅是多了一副丑陋的皮囊。

“这不€€可能!”他情绪失控地叫喊起来,嘴唇包裹的牙齿稍一啮合,就会发出令人恶寒的交磨声,“朕明明献祭的是太子的气运,何故却€€€€”

唇齿抿紧,一个延续了三百年的惊世€€秘密,就这样€€被始作俑者轻飘飘地亲口吐露。

黄豆大小€€的汗珠顺着下€€颌骨,打湿了衮服衣领,那一小€€块暗渍不€€断蔓延扩大,浸透的布料竟而扩出根根肋骨的形状,简直触目惊心€€!

君如珩背过身来,垂下€€的眸光丝毫不€€掩饰鄙夷。

“三百年前你在九阴枢上搜寻了那么久,岂会不€€知龙脉就是本君的羽丹。把它留在哪,留给谁,怎么用,全凭我一人心€€意,几时轮到你置喙?”

说罢他翻掌拢指,西北甘州方向霎时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动,待到平息时,他掌心€€已多出一簇赤焰金边的光团。

武烈帝见了如同失心€€疯般扑上前,怎奈何枯骨难支,他又重重摔回地上,只能一点一点匍匐着向羽丹靠近。

他爬得€€异常艰难,却无半分退意。

三百年前的无上光荣,扶摇直上的青云之志,他的野心€€与€€骄傲,一一浮现在眼前。

他是人皇,至高无上的皇!

他曾经带领人族颠覆了被奴役的命运,也在一朝一代的更€€替间开创过无数盛世€€。胤史之上那些传颂千古的帝王名讳全部都是他,大胤百年的基业由他发轫、由他中兴,凭什€€么就不€€能由他延续!

武烈帝爬得€€越来越慢,但他始终不€€肯停下€€来。

旧忆一幕幕山呼海啸地向他袭来,眼前场景逐渐变得€€光怪陆离。某些被他故意遗忘在角落里的人跟事,也沉渣泛起地撞击着他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到后来,那些敬慕或怨憎的脸都消失不€€见了,视野内唯独剩下€€的竟然€€是英蛟和虞昭柔的脸。

多讽刺啊。

武烈帝喉头滑动,轻飘飘地滚出一声叹息。

曾经威震四海的枭雄,开启和结束他荒诞生命的,竟然€€是两个在男子强权面前显得€€那样€€不€€足道的女人。

武烈帝爬到了君如珩脚下€€,穷尽最后一丝气力,把手抬向那半块耀眼到几乎让他失了心€€智的羽丹。

“求你。”

人皇说出了他三百年来最不€€齿的字眼,带着羞耻,更€€多的却是□□不€€加掩饰的贪婪欲望。

君如珩忽然€€好想吐。

他缓慢收紧了手指,转而盯望向身旁与€€他并€€肩的褚尧,没有说话,只用一个眼神就让对方明白了自己€€的询问€€。

褚尧笑起来,眉带银钩的样€€子像极了他们初见时的情形。

唯独不€€同的是,那双美到极致的眼里终于€€又有了光。

“主君不€€必问€€孤,这身白衣,你不€€是早就替我拂干净了吗?”

啪。

羽丹在主君掌中化为齑粉,在那声脆响里同时消失的,还有人皇扭曲的希望,以及从中衍生出的千般不€€幸、万种丑恶€€€€

全都结束了。

武烈帝眼底的光彻底熄灭了,那寂如死€€水的瞳孔里甚至看不€€出悲愤或者绝望,而全然€€只剩下€€空洞,比死€€还可怕的空洞。

然€€而不€€过片刻,他忽又激烈大笑起来,笑得€€全身每一处骨骼都在作响,骨隙摩擦出来的动静让他就像蛆虫一样€€,于€€阴暗处疯狂地扭动。

“毁了羽丹又怎样€€,太子啊,我仍是你嫡亲的父亲,你不€€能杀我!就算你明日登基为帝,今夜你仍要对着我这副根骨,无时无刻不€€提醒你自己€€,你脱胎于€€这样€€恶心€€的一个人,你生来骨子里就长着下€€贱!”

他疯了,疯得€€彻彻底底,甚至不€€惮以在这样€€的时刻,用一个父亲对儿子最恶毒的诅咒,给东宫留下€€此生难却的梦魇。

然€€而有人抢在君如珩之前,堵住了武烈帝的恶意。

迟笑愚的半路杀出,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君如珩终于€€想明白,刚才在三毒阵里的那种异样€€感是从何而来€€€€千乘蚨执着的憾事里没有迟笑愚,可后者却偏偏出现在了幻境中。

神獬!

君如珩使用归宗令帮它找回了几乎被驯化殆尽的神力,十六州地力倒灌总算被及时阻止。可是将€€将€€恢复神格的獬却是虚弱至极。

迟笑愚出刀时的眼神君如珩再熟悉不€€过,虽然€€被灵主截下€€了匕首,他脸上却无半点恼色。

藏刃在手,双掌合于€€胸前,竟是如佛子一般悠然€€念出了声:“有情皆孽,善哉,善哉。主君顾念东宫,想留人皇一命,可知此患不€€除,天地无宁。”

君如珩知道迟笑愚中了大梵天的寄生术,怕是里里外外早就渗透了。

此刻君如珩顾不€€上这些,冲身后将€€离喊了句“看住他”,便疾疾掠向听獬楼方向。

神獬果然€€中招,深黑色的光团之间传出痛苦的哀嚎,而同时,本已处于€€凝滞状态的地脉图再度骚动起来。

这一次,灵力不€€再朝着龙脉方向涌动而去,却是如同一鼎沸水般剧烈翻滚。君如珩知道,蜂云谷的药丸果然€€激发出了镜中灵的怨气。再这样€€下€€去,十六州地力都会因神獬的失控而面临溢流的风险。

其结局之坏,不€€啻于€€一场天灾。

佛子果然€€在这里埋下€€了伏笔。

他恨人皇,恨被他视作万恶源头的龙脉,更€€恨这个无处不€€充斥着情跟欲的人间。

摧毁龙脉也是他报复的方式之一,当曾经的计划落空,东宫彻彻底底脱离了寄生术开始,佛子就开始密谋新€€的复仇。

这一次,他选中的刀,叫作迟笑愚。

“主君在想什€€么?”褚尧不€€知何时也跟了进来,他瞧着明明已经很虚弱了,面上却自透着股能安人心€€的镇静。

君如珩道:“此地甚险,你快出去。”

褚尧并€€不€€答话,而是缓步踱向了痛苦挣扎的黑色团雾,蹲下€€了身。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神獬,或者换句话说,是当今天子唯一的子嗣第一次直面褚氏家族最大的秘密。

不€€知是否血脉相亲的缘故,就在褚尧靠近的刹那间,光团骚动意外平复了些。

“三百年非生非死€€,你们受苦了。”他轻声道。

不€€是所有人都有英蛟那样€€宁为玉碎的决心€€,被强夺去肉身的褚氏宗亲,大多在恶灵的爪牙面前选择了屈就。

从此,他们就彻底堕入了一眼望不€€到边的苦海。

眼看着自己€€的根骨被他人夺取,人间至善至乐他们再也无从体会,只能跻身方寸之地,看着那些披着人皮的恶灵或戕害他们的至亲,或霸占本该属于€€他们的天伦之乐。

无论哪一种,都比凌迟还要可怕。

褚尧深深凝眸,目光里写着懂得€€:他懂镜中灵的怨与€€恨,也懂他们此刻最大的期望,

“阿珩。”

他忽然€€轻声唤主君,眼睫快速眨了眨,抬眸时除了身为东宫的智珠在握,还有一点独属于€€褚知白的疯狂。

君如珩仿佛明白了什€€么。

褚尧微然€€一笑,风华无两:“不€€如,我们给他们一个机会,好不€€好?”

......

楼外被将€€离擒住的“迟笑愚”安然€€盘坐,口念佛经,似对即将€€发生的一切都不€€关心€€:万般事,早在他三百年前抬眼看向英蛟时就已注定。

武烈帝一时嚎哭,一时咒骂,把疯态演绎得€€淋漓尽致,却唯独没再说出那个“求”字,似乎笃定东宫绝无弑父的魄力。

林间混乱仍在继续。

直到楼中传出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破似的,佛珠倏然€€顿住,“迟笑愚”面色微微变了。

下€€一秒,不€€计其数的怨灵冲楼而出,一团团、一簇簇,遮天蔽日、干霄凌云。他们在半空爆发出三百年来最激烈的控诉,每一字每一句都化成了利刃,目标明确地直奔武烈帝而去。

后者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嘴巴大张,圆睁的双目写满不€€可思议,到死€€都维持着同一个表情。

道义人伦在上,东宫不€€会犯下€€弑父的罪过。但人皇欠了褚氏宗亲的必须奉还,这也是道义人伦。

在沸反盈天的讨债声里,武烈帝那副朽烂根骨根本经不€€住几轮挞伐,他被啄尽了血肉、啖碎了脏腑,最后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迟笑愚”惊呆了,挣身而起,却被将€€离一脚踹在膝窝,按在了地上。

“你、你怎么敢?”

怨灵一旦失控,就跟地脉被毁没什€€么分别。他可以渺天下€€苍生为刍狗,但身当三界之主的君如珩又怎会来冒这个险?

“你看起来似乎很意外。”君如珩初次用归宗令操控怨灵,并€€没有看出任何生疏来。

他坦然€€道:“有情皆孽,这话说对了一半。世€€间不€€止情仇爱恨,还有善恶是非。你渡情劫失败误了飞升,便怨上与€€英蛟姑娘的两情相悦,可你知道吗,英蛟身死€€本就是情劫的一部分。倘若你不€€忘善恶本心€€,替她完成了心€€愿,飞升虽然€€迟上几百年,但今日你依然€€会位列二十诸天。”

“迟笑愚”眼神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属于€€本体的意识似又重新€€被唤醒,他狼狈且焦灼地转动起佛珠,迫不€€及待想把那意识给压下€€去。

眼看一场血腥又酣畅的复仇接近尾声,君如珩收起归宗令,那些怨灵不€€见分毫异动,顺从地离了人皇骸骨,于€€半空盘桓几圈,最终在灵主缓徐的超度声里,各自入了六道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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