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场故事太短了,就匆匆结束了。
他想六师叔了,他想去拔六师叔已经长长的胡子。他也想二师叔,想晚上盖着二师叔织的小被子睡觉。还有山矾宗各峰峰主长老弟子,他们都对自己很好,好得不得了。
宋纤云脸上又露出一分茫然,寻思着自己怎么就突然冲上去给男主挡了剑。
明明他在背后躲得好好的,怎么就冲上去躲了剑。
或许是自己擅自改变原主的结局,让天道不爽了吧。他总是要去死一死给男主铺路,才算完善剧情。
宋纤云眨眨眼,模糊朦胧中看见被溅了一脸鲜血,神情恐惧害怕的男主。他不由得心中暗喜,小样儿,被吓傻了吧。
他刚勾起唇角,想笑话以后上天入地的洛星河,却不想一口黑血吐出来,看上去恐怖又恶心。
惊得在场的两人又是一愣。
洛星河到底年纪小,眼眶中蓄起泪水,用手捂住宋纤云不停冒出血的窟窿。红绫也缠过来,缠了一会儿,血还是在流,就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宋纤云被血块呛住,觉得口腔里全是血腥味儿,他张口,咳了两声,想开玩笑说洛星河按着他胸口疼。
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别哭,我没事……”
东方寻嫌恶地皱皱眉,往后退了两步,不满道:“宋纤云,你是有病吧。”
竟然真的为了救一个凡人把命搭上,为了那虚伪的正直大义,值得吗?
他的神情全是不理解。
别说东方寻不理解了,连宋纤云都不理解,天道为什么偏偏扯着他过去给洛星河挡刀,哪怕是这房间里的一条板凳,说不定也能救下男主啊。
可是,那股神秘的力量偏偏拉了他。
第23章 我快死了吧
宋纤云胸口起伏不定,他的眼睛克制不住地想要闭上,像极了高中时候上地理课的模样,怎么睁都睁不开。
他断断续续道:“我……我好困……”
洛星河的眼眶终于接不住这浑圆大颗的泪珠,“啪嗒啪嗒”开始往下掉,他有些慌张,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不断重复:“……不困,仙君,别睡,求你了,再坚持一下……”
宋纤云胸口本来就疼,现下被这话气得郁结一下。
他也不想睡,可是没办法啊。
他只是个早就该死的炮灰,强行改命,才苟延残喘多活了五年。
宋纤云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大抵是小人物对大人物的羡慕嫉妒吧。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失血太多出现了幻听。
他竟然听到了六师叔隐隐约约的呼喊,还有山矾宗,好多熟悉的人的声音。
宋纤云哽住即将吐出的一口气,憋足劲儿道:“我……我好像听到了六师叔的,声音。”
洛星河抬头,抹掉眼泪,激动道:“我也听见了,是神医他们,他们来救我们了!”
接着,他朝着四周大吼道:“神医!各位上仙,我们在这儿!”
东方寻早就收到何玄楠的传音遁走了。
山矾宗七个峰,除了正在闭关的权尹,其余六个峰全来了。
此时魔族其余长老皆不在魔界,东方寻两人无力周旋,得到消息的那一刻,深深地看了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宋纤云,然后转头利用传送符逃了。
山矾宗的人,全宗上下都是疯子,竟然为了一个毫无灵力的大弟子,发动全宗的力量,浩浩荡荡地攻入了魔界,生擒了不少护法之类的魔族。
魔族元气大伤,那些魔族长老赶过来是,什么天材地宝,都被搜刮得干干净净,连魔尊寝宫的夜明珠都被抠得干干净净。
此事在修真界掀起轩然大波,简而言之,就是救个人,顺便抄了魔族的老窝。退居在暗处的妖族,也乐得出来啃口瓜吃。
不过又听说,山矾宗的一个弟子,把妖王打晕了,晕了三天三夜都还没醒过来,都是些道听途说,没人确定,妖人们只是拿来当个二号瓜啃啃。
宁时珍看到自己疼爱的师侄时,差点气血倒流,跌倒在原地。
宋纤云躺在洛星河的怀里,呼吸几不可闻,像是一只即将透明展翅的蝴蝶,衣不蔽体,血染红了大半个池水,空气中的都凝散着暗红的血气。
宁时珍用锁血丹锁住宋纤云最后的气息,就把人抱起来,往宗内疯狂赶去。
洛星河愣愣地跪坐在原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眨了眨满是泪水的眼睛。
良久,才有弟子过来拉他。
洛星河抓住那个弟子,魔怔地问:“仙君呢,仙君呢?”
弟子看他这幅模样,送回人间估计也活不久,况且身上好像还有灵力波动,问过其中一个峰主后,把人带回了山矾宗。
洛星河一落地,就抓着别人问:“仙君呢,仙君呢?!”
满眼通红,眼白横亘血丝,目眦欲裂地一遍又一遍地问:“仙君呢,仙君呢?”
山矾宗可以被百姓称为仙君的多得数不胜数,他们也不知道洛星河说的是谁。
直到他说:“是哪个替我挡了剑的仙君,一位长得很好看的仙君。”
众人才知道洛星河说的是宋纤云,忙把人送上仲景峰。
六峰主虽为医圣,此时却拿不能承受灵力的宋纤云束手无策,因为双生诀的缘故,每次一输入灵力,宋纤云就痛得满床滚动,吱哇乱叫,甚至有一次差点没忍住咬了舌头。
没办法,宁时珍只能把人转接给三峰主,自己去请掌门出关。
三峰主是七位峰主里唯一一位女峰主,闺名杜玉珂,脾气火爆,人们尊称她为扶华上仙,一把扶华剑,不知斩下了多少作恶多端的魔族头颅。
当她听到宋纤云是替洛星河挡剑,才受如此重伤的,一见面,直接把洛星河从仲景峰的三千长阶踹下去了。
如果不是筑基修为和红绫护身,他估计得直接去世。
仲景峰的其他弟子虽然恨透了这个间接伤害大师兄的人,但还是秉持着悬壶济世的医德,把人从山脚抬起来,用最痛,疗效最慢的药医治。
即使这摔伤,用一颗最普遍的疗伤丹就可以医治。
有弟子见洛星河这幅模样,不太忍心,这毕竟是个才筑基的修士。
其他弟子愤懑道:“大师兄现在可比他痛百倍。”
闻言,想喂给他灵药的弟子便摇摇头,各自散去。
浑身的伤久治不愈,又无人照看,洛星河发起高烧,他卧在最偏僻的房间,山上的风穿过窗户缝隙,搜刮他最后的温暖。
昏迷之中,他一遍一遍都梦回宋纤云给他挡剑的瞬间,毅然决然,红得刺眼的血喷涌而出,像盛开的梅,灿烂而耀眼。
红绫之前要给洛星河治伤,都被他阻拦了,想作践自己,给宋纤云赔罪。
现下,红绫不得不出手,微红的光芒一闪而过,不带有任何灵力魔气的凡伤,红绫不过一刻钟便给他治好了。
但是,这些折磨人的伤痛,却磨蹭了两天。
伤好后,洛星河独自跪在仲景峰下。
第三天,闭关五年之久的权尹婵娟终于被宁时珍敲出关,出来时,本来一头的青丝,瞬间化为华发,这是提前出关的副作用。
宋纤云昏迷了多久,洛星河就在山下跪了多久,山矾宗还是有心软的弟子给他送来了辟谷丹。
权尹婵娟耗费了五十年修为给宋纤云续命,将双生诀和东方问天同受的痛苦暂时引渡到自己身上,以便于宁时珍施展灵力救治宋纤云。
没等宋纤云,权尹婵娟又闭关了,他又没能见到冰山师尊。
耗费修为的事只有权尹和宁时珍两人知道,他们并未告诉宋纤云。而双生诀的事,除了峰主长老,其余人并不清楚,世人们只晓得堕仙顶一役,曾经风光霁月的宗门大弟子修为尽失,无法再修炼。
人们听了,不过唏嘘感叹一场。
便各自做自己的事去了。
第24章 本来就是一个娘胎出来的
春天的覆盖面极广,仲景峰上的桃花开得漫山遍野,其中夹杂了几树含苞待放的梨花,在春景浮光中争奇斗艳。
山脚下前段时间才冒尖儿的青草,一茬一茬地往上冒头,抽出长叶,盛着露珠,如泛不起涟漪的清波。
可怜了洛星河跪得那块地,小花小草被压得抬不起头,只能歪歪扭扭地伸展枝叶,探头来呼吸新鲜的空气,晒晒温暖的太阳。
红绫没办法扶主人起来,只能日复一日地用自己的灵器的法力温养着洛星河的膝盖。
山矾宗的弟子再狠的心也不是铁做的,宁时珍也下来想拉这个倔强的年轻人起来。
结果人家根本不领情,干的起皮的唇瓣冷冷吐出几个字:“仙君何时醒,星河何时起。”
杜玉珂淡淡瞥了一眼,无所谓道:“他要跪,便跪他的。”
宁时珍叹了两声,想着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的跟头黄牛一样,怎么拽都拉不回来。没办法,抖着胡子拎上医药箱去瞧已经恢复大半的封容。
明明是和煦的艳阳天,仲景峰上的弟子房中,还点着火炉,一盏永生火上下跳动,噼里啪啦地上蹿下跳,映着房间一闪一闪的亮。
窗户被宁时珍早上来诊脉时微微打开一条缝儿,外面的阳光轻飘飘地泻下来几缕光,落在月白色的被褥上,像大海和初晨交相缠绵,朦胧又美丽。
床上静悄悄地躺着一个人,呼吸平缓,脸色白得几近透明,微风从缝隙中挤进来,拂动他的面庞上的几缕青丝,外面春光融融,房内寂静无声。
良久,床上的人眼睫微颤,漆黑卷翘的睫毛在侧鼻打下浅浅的阴影,眉间的双生诀隐隐发亮,衬得他苍白中竟意外有种明艳动人的错觉。
宋纤云睁开眼,眼前的景象不太真切。
复又闭上眼,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窗外的燕子叽叽喳喳地飞过,宋纤云缓了好一会儿,只能暂时放空大脑,睁开双眸。伸出雪白的手,推开关闭许久的窗户,一双齐飞的燕子衔着柳枝儿停留在了房檐上,蹦蹦跳跳地在横梁上跳动。
宋纤云双眼无神地看着窗外的景象,乱糟糟的脑子里竟然还有空冒出一句“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的诗句。
再远一些,是一方小小的湖水,岸边几棵柳树垂下绿丝绦,他经常在那里面钓六师叔的灵鱼吃,灵鱼肉质鲜美,不用任何调料,无论是蒸炸煮煎,都美味至极,从头鲜到脚。
宋纤云胡乱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六师叔的灵鱼。
好像是六师叔救了他,把他从魔界带了出来。
嘶……所以他是为什么受伤呢?
……
房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推开,门口的一个身穿白色衣袍的弟子,透过滢滢的火光,看到了昏迷了一个月的人儿,此时正靠在窗户上,神情恍惚地看着窗外的场景。
宋纤云听到声响,转过头,眼前一亮,刚要开口发问,门口的弟子却突然发起了疯。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