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他不在的几天,关在笼子里的小仓鼠就死了。
笼里还有些吃食,角落里甚至还有这只小仓鼠囤的粮食,和厚厚的木屑齐平。
这是宋纤云亲眼看着仓鼠把干果零食全部塞进嘴里,然后跑到角落,吐出来,囤积在那里的。
宋纤云没再翻动仓鼠。
因为小仓鼠翻过来会很丑。
脸被压扁,四肢僵硬的那种丑。
他之前养过一只狸花猫,后面猫猫的年纪太大,自己跑到柴堆里,悄悄地死掉了。
宋纤云那时还在上小学,去捡柴烧火时,就看见了柴堆缝隙中的猫。
毛还是柔软的。
他费劲吧啦的扒拉开柴火,摸了摸猫的毛发,它也像现在的仓鼠一样没动。
他那时不懂,但心底预知性地慌张起来。
把猫翻过来时,宋纤云看见以前总是懒咪咪睡在他肚皮上的猫,脸已经平了,像被锉刀锉平的,下身还有秽物,丑死了,脏死了。
很恐怖。
但宋纤云还是很难过。
他自己去提了个布料口袋,拿了个小铲,到屋背后的林中,挖了个坑,大冬天的,他还流着鼻涕,泥巴和鼻涕糊了一脸。
埋完狸花猫回家时,他脸上全是黑乎乎的痕迹。
和死去的猫猫一样。
丑死了,脏死了。
房中的烛火突然“噼啪”响了一声,烛光闪烁。
宋纤云回过神来。
想动弹下四肢,发现脚麻了。
脚踝沿着小腿往上,冻得青紫一片。
宋纤云伸腿,触碰到地。
发现自己站不稳。
他倒不至于蠢得要硬走,活生生把自己摔得个狗吃屎。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起身,披了件外袍,提着笼子,打开房门。
冷风迎面而来。
小月倚为门框昏昏欲睡,突地听到开门的声音,发现站在风中,神色淡漠的宋纤云。
她张了张嘴,揉着眼睛问道:“仙君是要去哪儿?”
宋纤云拎着笼子,道:“替我找把铲子来。”
小月目光向下,终于注意到笼子里一动不动的仓鼠。
方才惊醒,困意全无。
惊颤道:“仙君,奴婢该死,竟忘了给仓鼠生炉火!”
宋纤云垂下眼睑,道:“别把死挂在嘴边,生命可贵,不是用来糟践的。”
“还有,给我把铲子。”
小月颤颤巍巍地,不知道从哪里拿了把铲子。
宋纤云接过,然后沉默地走出寝殿。
小月见宋纤云穿得单薄,紧张道:“夜里天冷,仙君又无灵力护体,要不把仓鼠给奴婢,奴婢将它好好安葬?”
“不用了。”宋纤云回绝道。
一主一仆在冷色的黑夜中前行。
宋纤云绕过鱼池,走到桂树下。
桂花已经开过了。
地上只剩些残余的落花,已经没有在树枝上芬芳馥郁的香味,也没有金黄的亮色。
宋纤云蹲下身子,默默地刨着坑。
在夜黑风高之下,泥土松动的声音,颇有种毁尸灭迹的错觉。
宋纤云比了下坑的深度大小,大约够了,才连鼠带笼地放在坑中。
小月在一旁,静悄悄地不敢说话。
她总觉得,宋纤云的神情太过冷,没什么情绪起伏。
让她害怕极了。
她一边懊悔自己的粗心大意,一边又担忧着这位风华绝代的宋仙君会不会被冻病。
宋纤云填好土,折了根桂枝插在地上,算作鼠坟了。
鼠鼠我啊,有坟了。
宋纤云不适合养宠物。
既不能照顾自己,也照顾不好别人。
月色明灭变暗,就在小月以为宋纤云会不会魔怔地给仓鼠拜三拜时,宋纤云哭了。
小月在一旁手足无措,只得慌张道:“仙君,没事,到时候尊上再给你找两只来,别……别哭了。”
宋纤云睁着眸子。
抹了下雪腮边的泪珠。
他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当一个人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时,才是最可悲的。
他是在哭小仓鼠的死。
还是别的什么,已经渐行渐远的东西。
如果要麻木,要痛苦,就让他一直待在黑暗中就好了。
他很胆小,跟桂树底下这只死去的仓鼠一样。
不敢去见师尊。
原主本身带的情感太重,他现在快分不清对师尊的愧怍之情中,带了几分自己的。
明明他和师尊相处的时间不长,为什么却像待在一起几十年一样。
师尊为了救他,被砍掉小指,还受了这么重的伤,还生了心魔。
重重的危险,都是他一个外来人引起的。
宋纤云不敢想,如果他告诉师尊,告诉六师叔他们,自己不是宋纤云。
他们还会来救自己吗?
宋纤云泪水啪嗒啪嗒地流。
想起自己过的这没心没肺的十年,是属于自己的人生,还是偷来的。
宋纤云也想过回家。
用死亡来回家。
但他不敢赌。
赌自己是否能不能回到现代的身体里。
他的优柔寡断,导致了现在去死,还要连累别人的地步。
果然人啊,该死的时候就得死。
早死早超生。
第85章 要要要,就知道要!
离计划只差一天。
东方问天知道了宋纤云喂的那只小仓鼠死了。
他抱住人,极其心疼道:“明日本尊再叫人抓一只来,莫要伤心了。”
宋纤云搓了下脸,回头看着镜框中的自己。
他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他明明此时嘴角含笑,像一朵浓艳稠丽的花,尽自己最大所能蛊惑人心。
宋纤云摇头道:“不用了,反正这种小东西也活不了多久。”
东方问天皱了下眉。
他觉得宋纤云话里有话。
刺得他心口钝痛。
东方问天扯下宋纤云左肩膀处的衣服,检查那块咬痕。
早已经结痂脱落,现在是好看的肉粉色。
惹人得紧。
从此以后,这处牙印除非宋纤云用刀削掉,就不会再消失了。
宋纤云以为东方问天兽性大发,正要和平常一样,主动伸手去解东方问天腰间的腰带。
东方问天却把衣服扯回原位,给人整理穿好。
宋纤云愣了愣,缩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