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又过去拉封容的手臂。
想强行把人拽回来,他小声道:“二师兄,你在胡说什么?!”
封容回头,那双坚毅的眼眸竟然泛满了泪花。
他是在宋纤云死后最面无表情的。
杜玉珂整日把自己关在疏荷峰,不肯下山。
宁时珍天天练丹,简直练得快疯魔,抑郁寡欢。
所以山矾宗的重任,全都落在了他身上。
封容每天忙碌着,做事风风火火,雷厉风行。
像是无事发生一般。
可他哪里不痛。
一出山,听到师侄惨死在大师兄的剑下。
修仙界的风言风语,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剑,狠狠插入他的心脏,蜷缩难耐。
此番,看到玉无净竟然将宋纤云的遗物毫无顾忌地送给玉无雪。
封容无论如何也忍不住了。
他眸光流转,泪花闪闪。
盯着宁时珍拉住他的手腕,怔道:“六师弟,我没胡说。”
“那件衣服,是我给纤云的!”
封容说着,像个被抢了糖的孩子,悲恸继续道:“他玉无净凭什么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将小雪团当作纤云养,还把以前我们送给纤云的东西,用得理所当然!”
宁时珍神色大乱。
他忙道:“没有那回事!”
“什么事情,我回去再告诉你,现下星河深中千千结,需要回宗救治,你不要再闹了!”
玉无雪的脑袋被玉无净按得紧。
不能抬起来。
只能听到玉无雪极速跳动的心脏。
玉无雪的心,不曾跳过这么快。
连和他第一次那晚,都没有如此雷雨般激烈。
玉无雪有些不安,听着封容的话,胸口仿佛堵塞,像是有块大石头压着。
但他相信玉无净不会这么对他的。
所以玉无雪声音闷闷道:“玉无净,如果这衣服真是二峰主的,那我把衣服脱下来吧……”
玉无净揉了揉玉无雪的头,指尖碰了下他额头摔伤的那处,轻声道:“没事,我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说话时的胸腔共鸣,引得玉无雪的耳朵嗡嗡响。
封容怒了。
大刀一摆,却被宁时珍手忙脚乱的按住了。
封容失望地看着宁时珍,忽而恍然大悟道:“我说你们怎么破天荒地送樱桃给剑一派,你们是不是也将玉无雪看作了第二个纤云?!”
宁时珍牙都要咬碎了,他恨铁不钢道:“没有,玉无雪就是玉无雪,纤云是纤云,怎么可能混为一谈!”
这话是说给玉无雪听的。
不是说给封容听的。
现在的宋纤云有人疼有人爱,没有十多年前的破事,开朗活泼。
如果可以,宁时珍和洛星河愿意永远保守这个秘密,沉入水底。
不要让之前的事再伤害到纤云分毫。
玉无净深深地看了眼宁时珍。
将玉无雪抱得更紧了些,正要从封容旁边走过。
玉无雪却突然伸手,拉了拉玉无净的衣袖,动作轻轻的,像只猫挠痒痒一样。
他探出脑袋,露出眉间红痕,蹙眉道:“我还是将衣服脱下来吧……”
玉无净这次没拦玉无雪。
他尊重玉无雪的意见。
玉无雪被抱得很稳当,他在衣袍下面€€€€€€€€,开始脱衣服。
过了会儿,他伸出白嫩的手臂,在玉无净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的长袍下,将里衣递出。
满怀歉意道:“二峰主,抱歉,衣服被无雪穿脏了,我已用洁净术清理过了,如果您不嫌弃,请收下。”
“玉无净将您亡故师侄的遗物赠与在下,也是无心之举,还望见谅。”
封容垂着眸,还在怔愣中。
他伸手,接过确实已经清理过的衣服。
温暖舒适,一针一线,都是他织进去的火灵力。
上面还残留有淡淡的三七雪莲香味。
或许是纤云曾经用三七雪莲修复断腿的原因,所以玉无雪和宋纤云身上的气味几乎一模一样。
封容半伛偻着身子,抱着衣服泣不成声。
“亡故”两字,像是一场暴雨,吹打得他心神不稳,潮湿难干,摇摇欲坠。
宁时珍将封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封容哭得太丑了。
胡子鼻涕一把抓。
玉无雪把自己缩成一团,抬眼看着玉无净,轻声道:“走吧。”
脱下里衣后,宽大的衣袍下,他什么都没穿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
“嗯。”
玉无净应道。
玉无雪张开羽翅,灵力驱避河水,出了洞口。
空明紧随其后。
玉无雪回头。
一直看着还在洞口的山矾宗众人。
封容还抱着衣服哭。
宁时珍在一旁欲言又止。
而洛星河施针后昏迷不醒,才披上的衣服往下滑,露出胸口那道狰狞的伤口。
玉无雪心头一痛。
连忙回过头。
这种痛绵密复杂,溺水一样的窒息,让他有些喘不过来气。
他们飞离了水面。
距离越来越远。
玉无雪慢慢地看不清他们了。
直到彻底看不见。
第184章 打雷了
“砰!”
客栈的门被玉无净一脚踢开。
房门中早就备好了热水。
空明站在门外,看着玉无净将人抱了进去,缓缓把门关上。
玉无净走得太急促,重心又不稳。
玉无雪被晃得脑袋晕眩,等到再反应过来时,身上唯一蔽体的衣袍被褪下,不待感觉到冷,热水便席卷了全身,暖融融得,让人心胸放松,紧张的毛孔被打开,舒适不已。
他模样清秀,皮肤白皙。
此时软软地坐于水中,配上眉间的一点红意,和眸中朦胧迷茫的神色,颇有些出水芙蓉的惊丽。
他呆愣地看着玉无净扒在浴桶边,泪水将落不掉的模样,呆呆傻傻地唤道:“玉无净?”
玉无净捏着浴桶边的骨节发白,浑身如坠冰窟般颤抖起来。
此下,玉无雪身上所有的痕迹显露无疑。
连大腿内侧都是撞的瘀红。
玉无净抬手,轻轻抱住玉无雪尚未缓过神的脑袋。
发丝被热水浸湿,静静地搭在雪白的肩膀上,像一朵在水下绽放的黑莲花。
玉无净的声线略微颤抖,像是在云巅之间,被人架住往细绳上走的人,每一步走得颤颤巍巍。
他揉着玉无雪黑绸般的长发,似安慰似恸哭道:“没事了,阿雪,一切都过去了……”
玉无雪被玉无净强行抱着,有些透不过气来。
脸因为热水氤氲着,泛出红润,唇越发地红,颊边越发地艳。
他挣扎地推开玉无净,不解道:“我没事啊,你究竟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