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见状也轻松了些许, 即便如今不能同行, 回了京城也是能常聚的,更没什么好伤感了。
柳潇然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苏慕与他们同行的日子,如今到了要分别的时候,他隐隐约约的总觉得心上突然空了一块。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他便听到门外似乎有些许动静,鬼使神差地, 他轻手轻脚地披了件衣服便站到了门边。
陆灵珏在门外小声地问道:“我们真的不和喻之道个别再走吗?”
“现下出发尚能在天黑前赶到驿站。”柳潇然的声音也压得很低。
“我知道啦, 但是€€€€”
“让他好好休息罢。”
“唔……那也行吧, 反正回京城还能再见!”陆灵珏的语气满是遗憾,但还是认同了柳潇然的话。
脚步声渐起又渐远,苏慕的瞌睡也醒了大半。
“那便下次再见啦。”
他在内心默默地与两人告了别。
自从杜涵离开后,他们便回到了原本的客栈,如今楼下已经有不少在用饭的人,苏慕刚挨到一张桌子的边上,小二便将琳琅满目的早点给端了上来。
“我这还没开始点呢?”苏慕对着桌子上越来越多的点心发出了一声疑惑。
“是啊,这是刚刚那位柳大人临走前吩咐的。”小二殷勤地把点心都摆满了桌子,用肩膀上的粗布擦了擦额头笑着说道,“那位大人还特意吩咐了,说您似乎偏爱吃这桃花酥,所以多备了些,您慢用。”
苏慕看着眼前一桌子的点心很是哭笑不得,这两人一走,自己和墨书两个人如何能吃得下这么多的点心。
他伸手取了一块桃花酥,心中有些讶异,自己偏爱带着丝丝桃花清香甜味的桃花酥,柳潇然竟然知道。
看来柳潇然确实如同自己想的那般心思细腻。
苏慕想着,不禁微微扬起了唇角。
那便不要整天都板着脸了么。
“墨书,再过两日我们便也回京城吧。”苏慕咬了口桃花酥,微甜的清香顿时盈满了唇齿间,“等到伤口不用再换药了就走。”
这几日闫大夫忙的很,苏慕便也不再请他来自己这儿换药了,转而变成了自己前去医馆找人换药。
午饭时分,医馆里的人不少,苏慕正在一旁等着闫大夫空出手来,发呆那会突然有一个小女孩跑了过来,拽了拽他的衣角。
“嗯?”苏慕蹲下身,以为这位小姑娘有什么事需要自己帮忙,“怎么了?”
小女孩趴到他的耳边问道:“大哥哥,之前在街上走在你旁边的那个大哥哥去哪里啦?”
苏慕微微一愣,走在自己身旁的人,这说的是谁?
“你说的是谁呀?能不能和哥哥说他长什么样呢?”
“就是那个,一身白衣服的大哥哥呀!”
苏慕回想了下,几人中最常穿白衣服的应当便是柳潇然了。
“那个大哥哥去其他地方啦,你是有什么事情要找他吗?”
小姑娘歪着脑袋想了想,开口说道:“前些天,翠儿得了病,但是翠儿没有人管,大哥哥带翠儿去了医馆,翠儿想谢谢他。”
苏慕微微一愣,花了一会才明白翠儿是自称,还没来得及捋清状况,就有一个医馆的小徒弟来牵小姑娘离开,苏慕赶紧伸手拦下了人问道:“这个小姑娘是……?”
那人愣了一下,显然也认出来了苏慕是什么人,恭恭敬敬地解释起来:“翠儿本来是个乞儿,之前又染上了疫病,是柳大人送到我们这里来的。只是当时医馆的人手不够,闫大夫也只能草草开了几贴药让她服下,腾不出人手照料她,却没想后来发现她的症状与疫病相似,竟是无形之中保全了我们。但那时候城南处的医馆已经人满为患,因此闫大夫便让她继续留在了我们这里小心照料,好在如今也恢复得差不多了,算是翠儿自己福大命大。”
怪不得自己没有见过这个小姑娘。
苏慕暗暗想,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道:“你的谢意下回哥哥一定帮你转达。”
直起身后他接着问道:“那翠儿日后?”
“闫大夫说了,也算是和我们有缘,打算收翠儿在医馆里帮忙呢。”小徒弟笑了笑,伸手拨了拨翠儿的小辫子,“有这么个活泼可爱的小妹妹,我们也都开心呢。”
见着两人走远,苏慕只觉得似乎周身都流过一阵暖意。
到这时他才知道,柳潇然那日染病或许不是因为去了回春馆,而是因为半途中救下了这个小姑娘。
“这人真是……”苏慕无声地感叹了一会,到最后也没能找到什么合适的形容词。
他是怎么有底气说自己不顾身体的。
苏慕的手伤终于不需要再用药了,而在临行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黄羽却亲自上门来找了他。
与上一次相比,这次来时的黄羽已经不再是那般针锋相对的模样,见到苏慕时甚至还有些局促。
“黄将军?”苏慕见到他的时候很是惊讶,但还是起身拱了拱手。
“小侯爷€€€€”黄羽一顿,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开口,最后抓了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前几日是我脾气不好,还望小侯爷见谅。”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分开太久的!(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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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诡变
苏慕闻言一愣, 别说那时候黄羽是为百姓才如此愤慨,即便不是,过了这许多日了,哪有人还会为这点事记恨的呢。
“将军言重了。”苏慕请他坐在了自己的对面, 小二来添了壶茶, 正当他打算给黄羽倒上一杯的时候, 黄羽结结巴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从前……从前总听侯爷提起家中的孩儿多么活泼, 但因为我们奉命镇守江州,早已在这里落了根,因此从未得见,直到近日才知道……才知道原来你便是侯爷口中那位公子。”
苏慕倒茶的手微微一顿, 看向了黄羽,后者的眼神中满是怀念,似乎已经完全陷入了对过往的回忆之中。
“侯爷当年带着我们四处南征北战,平定了无数战乱, 我们本都以为能够就这样一辈子跟着侯爷, 却不想被下令永远镇守江州, 成了江州与女蛮之间的一道防线。”黄羽说着便有些愤愤不平, “可这女蛮国何须如此重兵镇守,我们在此终日不过例行巡查,实则根本无用武之地,本想着等到侯爷奏请皇上,便可再度驰骋疆场,却不想等来的竟是侯爷……战死的噩耗。”
黄羽的眼眶倏然红了起来,但也是突然想到了眼前应当是比自己更伤心的苏慕, 赶紧抬起手摆了摆, 连声抱歉道:“小侯爷莫要被我的胡言乱语坏了心情, 您在江州这几日我也有所耳闻,若非您即时发现疫病又冷静应对,这祸患想必不会如此之快便消弭,有您这样的孩儿,侯爷九泉若知,也一定欣慰。”
苏慕知晓这位小侯爷的父亲苏仪是威震天下的安定侯,但却也是第一次离这段往事如此之近。
“将军不必如此,我没事。”他摆摆手,将杯子稳稳当当地放到了黄羽的面前,沉默了一瞬后开口问道,“若是将军得空,是否可将父亲的过往于我一叙?无论什么都可以。”
黄羽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连声应了下来。
他跟着苏仪的时间算不上长,苏仪却也已经让他印象深刻。
苏仪长相不与普通将领一般三大五粗,面相白净,立如芝兰玉树,更像是京城中的锦衣玉食的公子哥。
加上他的父亲乃是朝中御史台之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文官,以至于苏仪刚来军中之时颇受将士刁难。
而偏偏是这样的苏仪,武艺绝伦,又颇有智谋,很快便以三战定漠北的壮举让军队从此归心。
此后他一路平步青云,更是年纪轻轻便被彼时刚登帝位的皇上赐封安定侯,一时间威名远扬。
女蛮国之乱是苏仪带领这支最初的军队打下的最后一场战役,此后军队收归江州,苏仪孤身返回了京城。
再后便是他战死于突厥可汗的刀刃下,消息传来之时朝野震荡,一代战神就此陨落。
提及这事时,黄羽还是颇为惋惜,他素来觉得若是出战的还是他们这批一直跟着苏仪的将士,断然不会是如此的结局。
“那慕容€€€€哼,侯爷征战四野的时候,他还在襁褓里呢,小娃娃都能平定的战乱,何以让侯爷身死,必然是那军队不上心,才让侯爷枉死!”说到激动处,苏慕只听得一声脆响,低头看时,便发现黄羽生生捏碎了手里的杯子。
苏仪英年早亡,确实让人惋惜,即便苏慕知晓这不过只是原主的父亲,也不免觉得心里闷得厉害。
离开江州城的那日清晨,黄羽带着一干曾经的将士在城门口与苏慕道别,见到苏慕之时,他们都很是感慨万分,说苏慕长得与苏仪实在相像,有些甚至忍不住落下眼泪来。
苏慕一一应下了他们的嘱咐,便与墨书一道启程返回京城。
比起来时,如今倒是不需要着急,两人一路走走停停,全当散心,两三日的路程被生生拖成了三日。
几日跋涉后,他们兜兜转转地又回到了碧水县,虽然此前不过在这里停留了几日,但苏慕也生出了几分怀念的感觉来。
住进同个客栈的时候,掌柜都显得很是熟络。
在掌柜里拿了钥匙,苏慕和墨书正欲上楼,此时楼上哄闹着走下来几个人,为首的人一脸横肉眼神犀利,直勾勾地从苏慕的脸上划过,让苏慕有些警觉了起来。
虽然以貌取人是不可取的,但这人的面相着实有些凶悍。
苏慕默默地想着,让开一条路来。
等到这群人走出去后,他才接着上楼,刚到二楼便看见转悠着两个同样身形彪悍的人,时不时地用力跺几下地面,显得很是不耐烦的模样。
苏慕觉得有些蹊跷,不免多看了两眼,这两人注意到后,顿时嚷嚷起来:“你们干什么,什么人啊就敢随便看,小心老子挖了你的眼睛!”
见墨书似乎有些想要上去给他们点教训的趋势,苏慕赶紧伸手拦住了人,安抚了两句后,转过身便去了自己的房间。
而到了收拾完,他打算去看看洪家如今的状况时,推开门便发现站在门口的那两人不见了。
苏慕有些狐疑地往那几间屋子看了一眼,见没什么奇怪的动静,便也没放在心上,匆匆地便离开了。
洪溪知如今经营着布匹生意,她见多识广又胆大心细,做出了许多别具一格的花色,而丁紫萍则是心灵手巧,一双剪刀用得出神入化,店铺里头挂满了她用心做出来的成衣样品和小玩意儿,因此苏慕找到这里时,店里正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洪溪知一抬眼便见到了人群中颇为扎眼的苏慕,身形颀长的他即便站在最外圈依旧显得很是出众。
她赶紧招呼着人进铺子里休息一会,不远处丁紫萍认出苏慕之后也颇为惊喜,站起身行了礼,将苏慕迎了进去。
墨书照旧对人多的环境很是抵触,便索性上了屋顶等苏慕出来。
而等店里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洪溪知便和丁紫萍一同来招呼算是客人的苏慕。
见两人气色比起先前更好,苏慕也觉得放心了不少,本觉得两位女子在这样的社会中处境会有些艰难,但她们似乎比自己想的还要能干得多,倒让他有些自愧不如了。
“苏公子,真是许久未见了。”洪溪知给人倒了杯茶,坐下来后问道,“前些日子看到陆大人来此找救兵,也不知江州如今的状况怎样了?”
苏慕将江州的情况由繁化简地说了一遍,丁紫萍和洪溪知也都放下了心。
“那日陆大人来的时候是一副十万火急的模样,可把我们也给吓了一跳,好在这几日陆陆续续也有人在传,说是朝廷派了人下来,压住了这场疫病,江州的情况已经好转,我们这才稍微安心了些。”
回想当时的场景,苏慕也依旧觉得惊心动魄,那时的无力感和绝望已经恍若隔世,以至于如今他能够坐在这里和两位故人谈笑都让他有些不真切的感觉。
“€€?说起来此番怎么只见苏公子,陆大人和柳大人他们€€€€?”
苏慕举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回答道:“他们似乎还有其他要事在身,所以没有和我一道返回京城。”
被洪溪知一问,苏慕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全然忘了要关心下他们去望江是要做些什么。
能惊动大理寺的事,应当不会是什么小事罢。
他微微皱起了眉,虽然他丝毫不怀疑这两人的能力,但想到江州此行中让人防不胜防的阴谋,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苏慕并未久留,出来后又在碧水县上随意地逛了逛,便与墨书一道回去了,正走到门口,就撞上了一个埋头往外走的女子。
苏慕被撞得趔趄了一下,站稳的时候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眼前同样趔趄了下的姑娘,手刚搭上这位姑娘的手臂,就有一道声音炸响在了他的耳旁。
“干什么!放开!”
一个膀粗腰圆的男人从客栈里走了出来,随即一把拽开了苏慕眼前的女子,瞪着苏慕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