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淼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我还以为要晨起三炷香,再奉上瓜果点心等物将它供起来呢!”
裴澈失笑:“倒也不必如此,只要好生放置就行。如果污损或虫蛀,恐要受些皮肉之苦,若是官员,甚至有可能被革职查办。”
江淼闻言,立刻警惕地看着手中的圣旨,将它往裴澈手上一塞,说道:“这东西还是交给你保管吧,我这里位置小,到时候弄坏了就不好了。”
“无妨,这匣子是用香樟木所制,上头还涂了桐油,只要你不经常将它拿出来把玩,定不会受损。”裴澈抬手,身后的仆从立刻将匣子打开,那里头铺了一层绢布,圣旨刚好能放进去。
江淼带着他们往屋里走,去到小石头的书房里,墙边刚好还能放下一张供桌。布置好后,江淼小心地带上了门,想着今晚得和小石头说一声,让他千万别碰这玩意,免得被人拖去打板子。
裴澈让仆从们退了出去,屋里此时只剩他和江淼二人。
“裴公子,接了旨后咱们再怎么办呢?”江淼心里有些没底,他不知道皇上会这么正式,他还以为赐婚就是嘴上说一声。有了圣旨,之后的婚约该怎么取消呢?
“这段时间,估计皇上会派人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所以我会经常过来找你,带你去一些人多的场合。”裴澈道,估计用不了一天,皇上给他和江淼赐婚的事就会传遍整个梁京城,到时候肯定会有许多应酬,他们需要先应付一下,之后再慢慢图谋。
江淼哀怨地叹了口气,为昨天一时心血来潮的想法感到后悔:“看来人还是得脚踏实地赚钱,走这些歪门邪道的法子根本行不通。”报应这不就来了。
裴澈笑了:“你我现在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后悔也来不及了。你还是坐下,听我说说国公府的情况。”
江淼无奈地往凳子一坐,撑着下巴道:“裴公子,你说吧。”
“先等等,”裴澈道,“首先这称呼要先换换,如此太过生疏,恐让人生疑。”
“也是,那叫你什么好呢?”江淼想了想,皱着眉头道,“不会让我叫你夫君吧?”
咦!他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咱们尚未成婚,现在叫夫君为时尚早。”裴澈又笑了,他觉得江淼这人实在有趣极了。
“那叫什么啊?对了,你的朋友们是怎么叫你的?”江淼懒得想,决定抄作业。
“他们都唤我阿澈。”想到之后还要和那几个好友解释,裴澈忍不住有些心累,不过其他人都还好,就是韩秦比较难对付些。
“阿澈?”江淼试探着喊了一声,发现还行,便清了清嗓子,正儿八经地又喊了一声。
“阿澈,那你叫我什么呢?”江淼问道,他以前是叫江小哥和江淼的,这两个听上去也不咋合适。
“你的家人是如何唤你的?”裴澈有样学样。
江淼歪着头想了想,以前爷奶高兴时喊他乖孙,不高兴时喊他臭小子,发怒时喊他江淼,这里二叔喊他大侄儿,村里人喊他三水小子,好像都没啥参考性。
“你自己想一个。”江淼看向他。
裴澈沉思了一会,试探着开口:“阿淼?淼儿?淼淼?”
江淼从前没被人这么叫过,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叫阿淼吧,这个听上去最正常!”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觉得自己的名字听上去很别扭。
裴澈嘴角上扬:“行,那阿淼,你听我说,忠国公府……”
江淼听着他介绍,心里忍不住生出些同病相怜之感,原来眼前这位,竟然也是年少时双亲就去世了,一个人抚养弟弟长大的。虽然他家庭条件更好,但内心的孤独与悲痛,应该是与他一样的吧。
裴澈介绍完,江淼便如法炮制,将自己的家庭情况告诉了他。裴澈心里有些佩服江淼,小小年纪就能独自撑起一个家,真的很了不起。
两人相亲一样面对面坐着交换了信息,彼此之间都有了新的认识,原本陌生的两扇心门,也向对方敞开了一条微小的缝隙。
……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江淼坐在马车上,看向另一边的裴澈,两人坐着聊了会天,这家伙突然说要带他出去,可坐了好一会,也不告诉他到底去哪。
“到了便知。”裴澈卖了个关子。
江淼见他不说,便把注意力放在了马车上。这辆马车是裴澈出门时经常坐的,和他之前搭过的那辆马车并不相同。
马车里每一处都设计的刚刚好,器物都在方寸之间的暗格中,只需伸手便能拿取。
“阿澈,你这马车多少钱一辆啊?”爱车是男人的天性,在现代时,江淼只需要看一眼车标,便能说出个大概。只可惜,他日常使用的只是一辆小电驴。早知道要穿越,就应该买辆车来过过瘾,也不知道他那些存款,是不是都便宜银行了。
裴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却被江淼这随口一问难住了。他摇头道:“这我却不知了,你为何要问这个?”
“我最开始的梦想就是买一辆属于自己的马车,不过相对于车来说,马才是更贵的吧?”
这个裴澈倒是知道:“宝马良驹一向可遇不可求,若是品相好的,往往能价值千金,便是次一等的,也要不少银子。”
江淼指了指外头:“那这种拉车的马呢?”
裴澈皱着眉头想了想:“这种是最普通的驽马,应只要五六十两银子吧?”
江淼扒拉出自己的小金库算了算,发现他赚了这么久的钱,大概只能买小半拉这种普通的驽马,不由有些泄气,贫富差距太大了。
裴澈不知他为何突然面露沮丧,便安慰道:“若你喜欢马,我可以送你一匹,虽不是汗血宝马,品相却也不俗。”
“不用了,”江淼连忙摇头,“我以后买头驴子或牛拉车就行了,马这东西还得时不时拉出去放放,我可没那么多功夫。”别搞回来地方小给人家宝马弄抑郁了。
裴澈刚想说自有马夫去放,随即想到江淼的条件,便又默默地在预计的报酬里给他添了一座别院和几个仆从。
两人又聊了几句,忽然马车在一处铺子前停了下来。裴澈掀开门帘下了马车,准备拉江淼一把,江淼却手一撑,自己跳了下去。
“绸缎庄?你带我上这来干什么?”江淼探头瞧了瞧,发现里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布匹。
“自是量体裁衣。”
江淼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挑了挑眉:“怎么,嫌弃我啊?”
“那倒不是,只是往后我们要去的地方,不乏先敬罗衣后敬人的,既能规避一些口舌,又何必要任他们说嘴。”裴澈道,他自己穿衣,洁净整齐即可,只是府上针线房的绣娘,却会做到尽善尽美。
“也是!”江淼想,他以前也是买过几身西装的,虽然不常穿。“你付钱啊,这就算我的工作服了。”不是他要坑人,实在是就算他要掏钱,估计也买不起一整套。
“工作服?”裴澈默念了一句,觉得倒也妥帖,“自然,往后你身上所有的配饰,都由我来付账。”
他母亲的嫁妆和父亲的私产加在一起,便是几辈子也花不完,再加上祖母平时的补贴和国公府送上的例银,他还从来没有为银子发愁过。
第44章 独特的法门
被老掌柜拉来扯去的量了好一会, 江淼才得以脱身。他上次带着小石头去买衣裳,明明就是拿成衣往身上一比划,觉得差不多就买下的。反正衣裳大点也没关系,里头还能套其他的。
“你们每次买衣裳, 都要量一次的吗?”江淼问道, 这得多受罪啊!
裴澈见他一脸崩溃, 笑道:“府里针线房有每个人的码子,大人无须经常量,半大孩子一个月便要量一次。”
“哦,忘了你们都是搁家里做的。”江淼悻悻地说道, 有钱人的世界他不懂,再说现代也应该没人在家养绣娘的吧?不过说起来, 好像这古代大部分女人都会自己裁剪衣裳。只会缝补的江淼慕了, 买布比买衣裳便宜多了。
“家中绣娘手艺更灵巧些, 可是花费的时候却很久, 故带你到此处添置衣物。”裴澈以为他介意, 便解释道。这间铺子是最快的,五天便能出好几套, 据仆从说他们请了数十个绣娘一起做工。
江淼还没回应, 突然有一个人走过来,对着裴澈抱拳行礼, 道:“主子,人找到了,已经抓起来了。”
裴澈满意点头:“很好,人在何处?”
“就在离此处不远的院子里。”
裴澈让他等着, 然后走到江淼身边, 低头看了看他的侧脸, 发现已经消肿了,只是还有些青紫。江淼被他突然凑近的姿势搞得有些不自在,便往后缩了缩。
“干什么?”他凶巴巴地开口,以此掩饰自己的尴尬。
裴澈先是一愣,然后意识到自己的不妥:“抱歉,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
“啊?哦,没事,那大夫虽然要的贵,但药还是挺不错的,昨天涂的,今天就消肿了。”江淼要收回自己觉得他坑人的想法,这分明就是神医啊。
“你想不想知道,到底是谁指使他们来的?”
江淼眼睛一亮:“你打听出来了?”昨天裴澈特意问这事时,江淼就想看看他们有钱人的渠道能不能打听出来,不然他莫名其妙受这委屈多不痛快。
“还没有,”江淼还来不及失望,裴澈又道,“但我的人抓住昨天和你动手的人了。”
“快带我去看看,他爷爷的,我倒要问问他们到底想干嘛!”江淼摩拳擦掌,准备到时候解解恨。
突如其来的粗话让裴澈微微怔住,然后他又觉得,平时觉得粗鄙的言语,从江淼嘴里说出来,却不难接受,甚至觉得还挺有趣的。
几人跟着那名护卫来到一个院子外,院门大开着,里头传来唔唔叫唤的声音,听上去像是被堵了嘴。
江淼快步往里,果见地上捆小鸡似的捆着几个人,个个都被堵了嘴,正一脸惊恐地朝着外头呼救。
“嘿,就是这家伙!”江淼对地上那个瘦猴印象深刻。
裴澈一个眼神过去,护卫上前将瘦猴嘴里塞着的布扯下来。那人立刻大叫着求饶:“大人饶命啊!小的不知哪里得罪了几位大人,你们放过我,我给你们磕头!”
“你记性可真差,这就把我忘了?”江淼走到他面前蹲下,用手按了按他肿得高高的腮帮子,惹得瘦猴痛叫一声,喊道:“是你!”
“对,就是我!怎么不是你砸我摊子的时候了?那股了不得的劲呢?”江淼笑得猖狂,颇有点小人得志的模样,看在瘦猴眼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煞星。这小贩嘴巴毒,下手黑,他们根本就没讨着好,就这居然还要追到他家来,还有没有天理了?
“求您饶了我吧!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您背后有靠山,要是知道了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掀您的摊子啊!”瘦猴很识时务,立刻开口服软。
谁料江淼听了更生气,合着没靠山的人就该受欺负?这群欺软怕硬的地痞流氓,专门欺负他们这些善良朴实的老百姓。
“要我饶了你也简单,你就告诉我,是谁派你过来找事的就行。”江淼懒得再和他废话了,这群人一看就是故意找事的。
瘦猴眼睛骨碌一转,还没想到怎么编就被江淼拍了一下,这一下正打在他的痛处,对上江淼似笑非笑的神情和周围虎视眈眈的护卫们,瘦猴只好将事实和盘托出。
原来雇他们来找麻烦的,正是茶楼的大掌柜陆丰。不过他的本意也不是让他们砸摊子,而是让他们多敲诈勒索几次,让江淼不敢再在这边摆摊。
只是没想到江淼是个硬茬子,先是三言两语搅和了局面,然后又要让人去报官,最后一声不吭就拿东西砸人。他们不止没勒索到,反而一人贴进去一罐跌打药。
江淼听了既惊讶又有点郁闷:“我这都把摊子摆远了,还记恨我呢?”不让伙计下来跑腿他能理解,都是做生意的。但他摆这么远了还派人来找事,就有点太小心眼了吧?
“谁叫你在这边摆,鼎丰茶楼好些老客都到这边的昌顺茶楼来了。”瘦猴为他解惑。
江淼更迷糊了:“他走了客人关我什么事?”
“这边离包子摊更近,买过去还热乎乎的,而且最近昌顺茶楼新出了很多下火茶,客人都愿意到这来。”这也是瘦猴打听出来的,别人让他做事,他总得知道为什么吧。
……好吧,这个黑锅他是背定了。不过瞧瞧人家昌顺茶楼的老板,多会做生意,多会因地制宜啊,就算没有他的煎包子,想必不出两年,鼎丰茶楼的客就该让他抢光了。
江淼起身拍了拍手,不顾瘦猴的求饶往外走去,他对等在外头的裴澈说道:“刚刚你听见了吧?像这种情况,那大掌柜能挨罚吗?”
“办案既要有人证,也要有物证,如果这几人拿不出确实的证据,那大掌柜也可以反说他们是诬告。”裴澈道。
“里头那几个呢?”
“待会我派人将他们押至官府,先看能不能咬出那大掌柜,若不能的话,这几人于众目睽睽之下寻衅滋事,应当会判去城外服役一月,一般来说,都是些疏通河道或拖淤之事。”裴澈道。
江淼一听,乐了,眼下天还冷,疏通河道清理底部的淤泥可不是件轻松事,这些人吃了苦头回来,能让那大掌柜好过吗?
裴澈看着他乐呵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他看了看天色,对江淼说道:“时间也不早了,咱们找家酒楼吃饭如何?”
“成,你今天帮了我的忙,我请你吃一顿好的。”江淼大方地开口,要是让他自己来,说不定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裴澈不置可否,心里却没想让他付账。
江淼带着裴澈来到一家酒楼,特意要了个包间,免得其他人像刚进门那会一样直盯着裴澈看。
“你要吃什么?”江淼看着包间里头挂的菜牌,询问道。
裴澈发现江淼的视线总在几块牌子上游移,便道:“我初次来,不知道什么好吃,你来点吧。”
“王掌柜之前给我介绍过,说他们这里的剔缕鸡和咸水桂花鸭很不错。”江淼道,之前王掌柜和他说时,他就有些想尝尝了,可是这古代的酒楼不比现代的小饭馆,进来一次得花不老少,他就没来。今天请客就不一样了,得大方些。
“便要它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