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商挣脱不开,打又打不走,愤怒得抬腿就踹,只不过下一秒就被控制了动作。
他们的身体仿佛是天生一对的榫卯,不需要技巧,也不需要感情,以至于八年前,江堰是第一个让顾商破例养在家里的情儿。
这些年,他不是没遇到舒服的,可见识过顶峰风景又怎么甘于一般,毕竟硬件问题不能靠技术补偿。
而现在时隔七年,这恐怖到无法承受的感觉又重新将他席卷。
太过了。顾商大脑被一片云雾遮住,眼前在闪白光。
“雪好看吗?”江堰道,“今天的雪漂亮还是那天的雪漂亮?”
“你呃……混账!”顾商嘴上骂人,身体倒很诚实,拖着神智沉沦。
玻璃被呼出的白气朦胧一片,很快就凝成小水珠,后又变成乱七八糟的水痕。
突然,煞风景的门铃响起,让顾商搅成一团烂泥的神智稍稍恢复。
“顾副,”助理站在门外,“是我,衣服我拿来了。”
江堰停了动作,黑暗中他的瞳孔黑得发亮,侧颈青筋微微凸起,宛如一头年轻的凶兽,他忽然抱起顾商往门边走去。
助理等了好一会,有些疑惑,难道是睡了?他正想按第二次门铃时,门开了一条小缝,可接下来又没了下文。
是让他进去的意思吗?助理试着推了下门,但门像是被巨石卡住一般,纹丝不动。
终于,他上司发话了:“放进来。”
顾商真是竭尽全力才压住了话音中的颤抖,也可能是气的。
疯子……
助理和秘书不同,顾商的助理单纯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自然也知道他的性向以及私生活,很多时候还要让助理清理事后现场以及纠缠的情儿,可就算这样,顾商也没有让别人看的爱好。
助理立刻照做,门关得飞快,差点被夹到手,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正当他在房前犹豫时,门“砰”地响了一下,像是房间内有人拿东西撞门。
助理被吓了一跳,马不停蹄地走了,以为顾商在催促他赶紧滚。
房间内,门上,江堰拉高他的手臂,还要一边咬他的脸一边说:“顾副总为什么不叫?明明那么会叫。”
顾商闭着眼,已经失去的身体控制权正可怕地提醒着他一个事实:他今年32了,做得最多的那个人竟然是江堰。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侵略,一点都不温柔,除了江堰,没人敢这么对他。
放肆撒欢的理由,不外乎之前他的纵容,宠得江堰昏了头,都快要分不清谁是主子谁是狗了。
第2章 “恶劣的性格。”(修改)
“压根没人来看你们!我们赔钱搭了个舞台,你们还好意思来找我要钱?!”
经纪人赔笑:“经理,诶呀林经理,可这酬劳我们开始说好了的呀。”
商场正中央的大厅里,路过的人纷纷侧目,有人还直接站在那看了起来。
好累。
头好晕。
好累啊。
18岁的江堰垂着脑袋,肩颈发发疼,手酸得抬不起来,后背全被汗浸透了,刚刚在台子上像个傻子似的跳了两个多小时,只有几个好奇的小孩看猴子一般看他们。
也不是第一次被赖账了,他们讨不到这笔钱……一滴汗从额头留下,滴进眼睛里,江堰看到他身侧的那一只手€€€€€€成钦的拳头死死握着。
全都是半大的少年,公众场合争执让人看笑话,大家羞愤得头都抬不起来。
大夏天的,哪怕商场里开了空调,仍然动一下就流汗,吸进去吐出来的空气都是粘稠湿热的。
“快走快走!别耽误我们在这做生意!”
经纪人还不死心,“林经理要不我们去办公室聊?都是些孩子……”
林经理不耐烦:“我们没什么好聊的!我们还赔钱了,赔钱了你知不……诶顾总顾总您怎么来了?”
语调和表情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林经理连忙挂上笑容弯腰鞠躬,大家都愣了。
江堰有气无力地抬了抬沉重的头,看那头穿着卡其西装的人慢慢走来。
腰细腿长,唇红齿白,一截雪白的颈子藏在衣领下。
好漂亮的人。这是江堰的第一想法。
眉毛上方还有颗痣,标致的人连痣都那么会长。
“对小孩子说话怎么那么粗鲁啊,”男人后边还跟着两个人,都穿得时尚,他笑道,“林经理最近手头上没钱的话,要不我先垫着?”
声音也好听。
林经理改口改得顺滑,当下打电话让下属给钱,也笑:“哪来的话啊哈哈,不过玩闹罢了。”
那天是江堰这个月来第一次拿到钱,公司拿百分之五十,经纪人拿百分之二十,剩下的五个人分,他将一张一百和三张一块钱塞进兜里。
说是公司,不过是只有三个人临时起意组起来的破写字楼,随便起了个组合名将五人推出就是出道。
组合名还很难听,叫青春少年。
公司没钱请声乐老师教他们唱歌,更没有舞蹈老师,好在郑年桦和林稚珉是从小学跳舞的,就在写字楼里教他们学过的舞,平时就由经纪人带着他们去各个地方演出。
有时是商场,有时在路边,有时家具城开业。
晚上他、成钦、宋其亭和林稚珉就在写字楼里打地铺睡觉,不过,郑年桦和林稚珉家里并不算差。
那时宋其亭的锅盖头挡眼睛,“那你俩为什么会在这啊?”
郑年桦把从家里带来的面包给他,“我说我想当明星,我爸妈说那就去试试吧。”
林稚珉说:“我离家出走了,我要做自己,做我想做的事情。”很中二了。
拿到钱的江堰也没舍得花钱吃饭,他下午去便利店当收银员,临近晚上九点才换了班。
他狼吞虎咽地塞了两个馒头后来到顶楼,点燃了一支最便宜的烟,天台的风很大,但风是热的,烟雾也还未形成就消散了。
自从舅妈确诊乳腺癌之后,他就开始抽烟了,没有烟感觉要活不下去。他静静地抽完,拿出一部几乎快散架的小灵通,一个按键一个按键地摁下手机号码。
嘟……嘟……嘟……
“喂,雁啊。”一个女人的声音。
江堰的头发很长,风吹得好几次戳进眼睛里,“嗯,舅妈,我攒了点钱,转到卡里了。”
女人说话时带着浓厚的口音,“哎哟你哪来那么多钱,不要了不要了!我们雁还要上大学的!”
“嗯。”江堰搭在栏杆上,看楼下的三轮车小摊贩被城管追着跑,很远的地方是一幢幢高楼大厦,由于这边都是自建的平楼,所以看远处的“现代社会”看得特别清晰。
“雁,大学好不好玩啊?有没有吃好啊?”
江堰整个人踩上边缘,几乎全身的重量倚靠在栏杆上,风吹得衣服一鼓一鼓的,栏杆也仿佛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看到楼下一对夫妻在吵架,两人推来推去。
他说:“好玩的,饭菜特别好吃,还便宜,一顿只要八块钱。”
这里六楼,从这里跳下去会死吗?还是只是残废?
女人像放下了心,连说了几句:“那就行那就好,那就行……”
江堰还欲再说时,身后失修已久的铁门传来声响,他转头一看,是经纪人。
“舅妈,老师来找我了,先挂了。”
经纪人神色不太正常,可以称得上喜上眉梢,他声音激动:“江堰!幸运终于落到我们头上了!你被宜宁的老总看上了!”
江堰不解,“……什么?”
经纪人表情暧昧,“你赶紧收拾一下,去陪一下,就今晚!”
这样还听不懂江堰就是傻子了,他脸上露出厌恶,“我不去。 ”
经纪人变了脸,“你知道陪一下能有多少钱吗?你不是缺钱吗?你舅妈还救不救了?”
江堰长得高,少年人的身体挺拔抽条,看经纪人时都是俯视,“你收了钱?多少?”
经纪人劈头盖脸地就骂:“收什么钱?我这是为你好!你不去也得给我去了!”
江堰面无表情,“我可以去打多几份工,但卖身算什么?”
“等你攒好钱你舅妈都去……”经纪人说到一半见江堰冰冷的表情,改了说辞,“而且卖什么身?就是去陪着喝一下酒。你自己清楚,你舅妈有时间等你吗?这是要命的病!和时间赛跑的病!”
是了,江堰垂下眼,他自己清楚,舅妈的病已经一拖再拖了,医生都提醒了好几次。
“这是天上掉钱!被看中是你的福气!多少人想抱大腿你知不知道啊?到时候你就多喝几杯酒,嘴甜一点,多容易的事儿!”
江堰皱着眉,迟疑地问:“过去喝酒?”
“不然呢!最多就摸摸手摸摸腹肌什么的,你一个男的还能被占便宜不成?”经纪人见糖衣炮弹不管用,又用上了威胁的,“你不去也别想在咱们公司待了!你现在收拾床铺立刻给我滚,我喊其亭去,其亭眉清目秀的说不准更讨人喜欢!”
就在经纪人的手碰到铁门时,江堰扯住了,他收紧手,“我去。”
舅妈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如果真的能凑够钱,他这破自尊算什么?
经纪人难得地开车送了他,从头叮嘱到尾,让他谄媚一点,低头能当饭吃。
宜宁的老总,都老总了,肯定不年轻,是年过半百的啤酒肚老男人还是穿着富贵头发卷曲的阿姨。
到达目的地,江堰下了车,他抬头看了看气派的几个大字€€€€御庭大酒店,停车场清一色的豪车,经纪人那一辆溅满了泥的面包车格格不入。进了酒店大堂更是,来往的人精心打扮,鄙夷地看着四处张望的他们,就像看一条乡下来的狗。
当江堰身处在嘈杂的闹市、脏差的出租屋、拥挤的公交,他并没有感觉出自己的不同,可现在被胭脂和香水包裹着,他反而不自在地蜷起自己的手指
前台一听他们的来意就懂了,亲自到电梯里刷卡,“只能这位先生进。”
经纪人善解人意地从电梯里出来,还对江堰眨了眨眼。
江堰踩着的地毯柔软厚实,比写字楼还宽的走廊上摆着一个巨大的喷泉,里面还养着不知名的锦鲤,金灿灿的。
他拿着那张质感无比好的卡打开房门,房间中央摆着一张kingsize床,江堰觉得不对劲,可箭在弦上,他也只得硬着头皮上。
再说了,他一个大男人,打不过还跑不过吗?
一路上,江堰想了很多种情况,却万万没想到这一种:他坐在诺大的床上,看到白天那个漂亮男人出现在他面前。
漂亮男人脱掉那件卡其西装外套,看也没看他一眼,只问:“洗澡了吗?”
江堰站起来,只眼睁睁看着,“……洗了。”在宿舍洗了。
男人放松地坐在沙发上,白衬衫外边还有件西装马甲,将瘦削的腰身束缚得越发完美。他今天谈成了一笔生意,心情不错,以至于话都说多了一点,“过来,站到我面前,把衣服脱了。”
江堰僵硬地停了几秒,之后站定在男人面前,一把把衣服掀了,露出精壮年轻的身体。
男人的视线仿佛扇动翅膀的蝴蝶,看到哪里江堰的哪里就一阵麻,还带着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