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商道:“现在立刻回来。”
顾商话中的命令语气让江堰抗拒,他千方百计地不想让两人的关系再次沾上性,可事与愿违,这让他感到挫败与绝望。
他生硬地说:“顾总,你没资格命令我,我现在不是你的情人了。”
顾商没听完,挂了。
江堰没说谎,他在工作室里制作新歌,不过,不是非要今晚完成,时间还很长。
现在12月了,到明年的一月十二号,A出道十周年,到了这种程度,A每人都会有比较充裕的个人时间。
分针指向数字五,江堰还是站了起来,准备回千灯湖,他来到六楼,敲门却一片安静。
他还以为顾商是在跟他发脾气,直到他打电话过去,铃声响了五十多秒后,戛然而止。
顾商特别烦铃声催命似的响,如果人在旁边,肯定是挂掉而不是响到自动停。
江堰立刻联系他找的人,问顾商在哪。
过了一会,那边回复:御庭酒店,十分钟前顾副总带了个人进去。
第44章 “剧本。”
倒不是顾商带了个人进去。
只是恰好在停车场碰上了,便一起了。男孩看着年纪不大,估计刚成年,有些局促地站在电梯角落,头也低着,他刚刚只瞄了一眼他的金主,就不敢再看了。
惊艳,害羞,赚到了,但更多的是不安,因为他通过出卖色相来获取利益,可他的色相却比不上金主的……
顾商抬了抬眼,将男孩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仿佛在打量物品一般。
他一点不绅士:“抬脸。”
男孩忍着臊意,几近要缩进电梯洞里。
电梯门开了,顾商点了点头,走了出去,他现在心情不佳,实在给不了好脸色,一进门,他就道:“脱裤子。”
男孩虽不好意思,但乖顺地做了,内裤也脱下。
不错,听话多了,视线往下扫了下,顾商嗤笑出声,男孩竟已经失了平静。
他道:“去洗澡。”
顾商是洗了澡再过来的,毕竟原来是准备上七楼的,他无所事事地刷着手机,隐隐约约听到了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他没有在意,只是……过了大概十几秒,忽然门口“嘭”的一声,极响,像是有人从高楼跃下摔在水泥地的声音,吓得顾商直起腰,心脏颤起来。
男孩刚好洗完出来,听见这声音,一边疑惑地看向门口,一边又有些害怕地靠近了点顾商。
两秒未过,又是一声,这次能清楚看到门板在抖了,顾商很明确有人在踹门,他没有多想,拿起手机翻找前台的电……
嘭!
第三下,被踹开了,门大力地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撞上墙,后又反弹回来。
男孩愣愣的,看着门口那个人,傻傻地喊了句:“啊……师兄?”
男孩是SKS新团的成员,是A的师弟团,A可没少扶贫,平时一起工作的时候他就颇怕这位师兄,对方常年冷着脸,看起来一点不近人情。
他团里的其他成员也说江堰师兄太难熟悉了,共事一年,联系方式还没加上。
特别是走廊的灯太亮,江堰背着光,影子直直地斜映在地上,看不清神情。
男孩能瞬间感觉自己身旁的人气息冷了下去,他搞不清事态,但只能出声:“师兄,那个……”
“滚出来。”
男孩被打断,傻了。
江堰往前走了一步,脸终于露在光亮下,他的声音宛如经历千层寒冰,裹着冰霜与利剑,“我说,滚。”
看清江堰表情的男孩胆战心惊的,他下意识走了两步。
这时,顾商才悠悠道:“你的主子是我。”
男孩如梦初醒,停下脚步,懂了,他不过是夹在两人之间的可怜虫罢了。
江堰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愤怒得在发抖,可实际并没有。他气还没喘匀,顶层他上不来,只能开一间最贵的房,来到五十多层,剩下的十多楼,他是从逃生楼梯跑上来的。
顾商电话还没打出去,就被这变故中断,他道:“你,才是该滚出去的人。”
江堰已经竭力压抑自己的情绪了,可听到这句话后实在做不到。他看到开门后顾商脸上的惊讶与疑惑,写满了他是怎么能出现在这的。
江堰很想大吼,因为七年前,这段楼梯和正云的楼梯,他爬了三十多遍,两个加起来,就是七十多遍。
那时候的他还没有现在有钱,只能买最便宜的房间挥霍浪费,最高到十六楼,剩下的四十多层,是他一步步走上去的。
前几次的时候,他一边走,一边流泪,无声地流,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在哭,楼梯每隔三四节阶梯,就有一滴透明的水。
小时候舅妈逢人就夸:“我们雁是男子汉!顶天立地的大男子汉哈哈哈!”
原来他不是。
他不是男子汉。
现实中的他也真的吼出来了,他用力揪过顾商的浴袍领口,“滚!”
男孩吓得屁滚尿流,江堰竟然直接拎资本大佬的领子!
江堰是股东的事在SKS里其实已经不算秘密了,男孩衣服都来不及穿,拿上就出了门。
顾商皱起眉闭了闭眼,耳朵被震得嗡嗡叫。
江堰几乎要将所有的恶意发泄出来,他说:“你缺了男人会死吗?顾商。”
“你为什么要找别人?为什么?!就那么想找刺激吗?”
他口不择言:“你一辈子都要活在男人的胯下,对………”
啪。
顾商手心发着麻,宛如有蚂蚁爬过,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同样攥过江堰的领子,连扇了三下。
用尽了力的。
他从喉咙挤出字来:“谁他妈让你这么跟我说话?”
胃又莫名其妙地疼,很剧烈,奇怪,明明已经好了。
江堰嘴角开裂,他被打醒了,怒火消下去,只剩满目的悲凉与疮痍、满身的疲惫与不堪。
他恨,恨死了,恨得他想干脆杀了顾商。
江堰气消了,顾商却没有,那些诋毁侮辱的话一遍遍在他脑海里旋转,他愤怒之余还有别的情绪占据了大头,但他不懂那是什么,只能用愤怒掩盖,用愤怒宣泄,他一脚将江堰踹跌在地上,扯着后脑勺的发拉起,又打了两巴掌,眼眶都红了。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骂我?你不过是条连我鞋底都不配舔的狗!”
是啊,他在顾商眼里,只是一条狗,而已。
甚至算不上人,更遑论平等呢?
江堰顺势对上顾商的脸,看到了顾商眉上的那颗小黑痣,他突然发疯一般地用指甲去挖。
他最恨这颗痣,恨不得剜掉,七年前,顾商抛下他的时候,这颗痣没有动一下,抛弃得没有半点犹豫。
“呃……”顾商一痛,捂着额头退了一步。
没流血,但肯定破了皮。
他被这一出弄怔了,站在原地半晌,看着床头柜上新鲜的花,猝然冷静下来。
太失态了,这样不像他,江堰也值得他如此动怒?
房间很安静,江堰看着重新变得冷淡的顾商,道:“……我恨你。”
江堰其实恨的是自己,全部错都在于他,可他用上了所有能责罚自己的法子,都无法消除一点后悔。
他只有这么说,才稍微能喘口气,不再那么疼那么痛。
又是这句话,顾商冷笑一声,“恨?你凭什么恨?你有资格吗?”
资格。
江堰已经听不见顾商在讲什么了,他精神崩溃了,耳道好像被粘稠的史莱姆填充住,只能听见一两个字眼。
他喉咙仿佛装满了小石子,说一句,尖锐的石子就上下挤压摩擦,磨得血肉模糊,他喃喃道:“就因为我们开始于包养,所以后来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追上你吗?”
这句话,他这七年来,无数个夜晚在心里默念,现在终于说出来了。
江堰说:“就因为我演了那部电影?”
“……”
“就因为我去演了、那部电影吗?”
“你说的可真轻巧啊,”顾商无语到笑出了声,“你偷资料给Muss导致我丢失项目这件事就这么被你简简单单地揭过去了?”
“是,我错了!我没听你的话,我错……”江堰说到半路,忽的卡了壳,像被点了穴,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涨得他脸色发白,好半天只憋出来几个字,“你说什么……?”
眉毛上的皮肤刺痛,顾商不欲再同江堰发疯,绕过,下一秒,他被抓住了肩膀,力道大得宛如要碾碎他的肩胛骨。
“你刚刚说什么?”江堰脸上有点迷茫,有点扭曲,语无伦次的,“什么资料?项目?什么?我没有听、听清楚。”
顾商挣脱不开,“滚!”
江堰头脑里不停回想顾商那句话,念了三四遍,终于理解了,“我没有……顾商!我没,我没做!”
顾商厌烦地扯了扯嘴角,只觉得江堰在狡辩,没做的话当初何必心虚,何必说“是”,何必说我错了。
直到这刻,顾商才发现,原来他记得那么清楚。
可这种情况,江堰哪还能让对方走了,“顾商!”
他手在发抖,整个人在发热,似乎要爆炸,他终于窥见了一点死结的线头,“等等、我想想……”
走是不可能再走的了,顾商被抓得死死的,他瞧见江堰呼吸不畅,不似作假。演的?如果是演的话,这还没拿影帝?
江堰勉强冷静下来,将当初的前后过了一遍,确认自己毫无什么资料项目的印象,他颤着声线,道:“我没有做……我不知道什么资料。”
顾商问:“那你当初给导演的u盘是什么?”
“u盘……?”江堰尽力回忆,“是我的电子剧本。”
顾商沉默,也觉得不对劲了,这种可以随意钉死的谎言江堰不至于蠢到抵赖。
肩膀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江堰似乎是在怕他不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