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都软烂了,肉也都被酱汁浸透了,虽然看上去脍食鱼肉那么白嫩好看,但丑是丑了点,就着馒头超好吃!
卢栩对这道咸菜也挺满意。酱放多了,鱼有点黑,鱼过油时候油少了温度也不太够,皮不够焦。
唉,还是得用铁锅。
“腊月。”三奶奶家水秀扶着门框站在门口轻声秀气地喊人。
水秀爷爷是卢栩爷爷的三哥,算来也是他堂妹。三奶奶家人多,两年前老房子住不开,和村边的人家换了房子才搬过来,因为住得近,两家来往挺多。
腊月咬着馒头,含糊不清地叫小伙伴进来玩,“水秀,你吃鱼吗?”
水秀红着小脸点点头。
元蔓娘喊她进来,让她坐到腊月坐的长条板凳上。腊月往一边挪挪,跟水秀显摆,“我哥哥做的鱼可好吃了。”
元蔓娘问:“要吃馒头吗?”
小姑娘挺老实,摇摇头,“我吃饱了。”
但是不妨碍吃鱼!
俩小丫头拿筷子扒拉鱼吃,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嘿嘿笑。卢栩觉得这小丫头也挺可爱,年纪也和他们家腊月差不多大,现在挺亲,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当成手帕交好闺蜜。
吃完饭,卢栩端了一碗鱼让腊月端着给三奶奶家送去,等卢舟吃完饭收拾好桌子,他和元蔓娘汇报卖田螺的收成。
元蔓娘眼睛瞪得溜圆,卢舟抹桌子动作都停了。
“这么多?”
“那半两是别人多给了,若都按五文一碗卖,大概还要少一些。”卢栩昨天粗粗估量,那一罐能装约百碗,他今天卖加送,一共散卖掉四十三碗,得二百一十五文钱,若按百碗算,也才得五百文,也就是半两,将将够他采购油盐调料。
卢栩啧一声,沉声道,“还是定价太低了。”
元蔓娘还没消化完“五文一碗”“都卖完了”“一共得了七百一十五文”和“我花了不到五百文买油盐调料”,她买油盐,一年都花不了五百文呀!
卢栩又朝她扔下一剂重磅炸弹,“我打算明天多抓些田螺,后天到县里卖卖看。”
元蔓娘耳朵嗡嗡地,颤声道:“县里?”
她一年就年前采购年货才跟人去趟县里!
“栩儿啊,县里吃食精致,他们,他们吃这炒田螺吗?”
卢栩斩钉截铁:“吃!”
麻辣小龙虾风靡全国前,哪个夜市摊不卖炒田螺?他们现代人可比县里人吃得精致多了,不是照样吃炒田螺?
元蔓娘还是担心,总觉得这小小田螺,够不上县里的排面,“去县里只坐船来回便要三十文……”
“所以我打算把定价定高点。”卢栩眼睛熠熠生辉,带着奸商的气息发问,“卖十文是不是有点过分?”
元蔓娘:“……”
元蔓娘想,县里人虽比他们舍得花钱,但也不是冤大头,哪能这么定价!
饿死胆大的吓死胆小的,卢栩决定先卖卖看,不成再说。
转天一早,他提着筐领着卢舟下了河。
河边田螺多,从岸边到水里不足三尺就有大片的水草,鱼虾田螺就躲在里面,但泥滩水深,卢栩不敢让卢舟下河。
“我不带着你你自己不许到河边玩知道么?”卢栩脱了鞋袜,卷起裤腿下去。
“嗯,我知道。”卢舟在岸上提着筐子拎着他鞋袜随他一起走。
浅滩到他大腿,深一点则能过腰,再往深处走,就过胸口了。他们这为了走船,每几年都要疏通河道,本村人对本村附近河况熟悉,但稍远就不敢走了。河里水草茂盛,有勾脚危险,卢栩就只在靠岸一边水浅处找。
河底沉积淤泥,站久了会陷进去,泥下藏着石头,走着有些硌脚,那些沉了底的小河蚌贝壳还没腐烂,虽不至于把脚硌破,但踩上去滋味相当苏爽。卢栩怀念他的厚底凉鞋。
他把苇编的小篮子放进水里漂着,从水草上抓了田螺就扔进去,卢舟则在那边捡附着在岸边石头上的田螺。
一上午,只捡个头大的,他们兄弟俩就抓了大半筐。
期间卢栩看到不少小鱼小虾,但没网,抓不住。
卢栩放下裤腿穿好鞋,将篮子扔到筐里,和卢舟抬着往回走。
他肩膀今天结痂硬了,不想负重。
卢舟使出吃奶的劲儿,踮着脚两手抓着筐边,尽量让筐口平衡,减轻些卢栩的负重。
这时候卢栩又觉得这弟弟其实还不错。
卢辉和卢轩拉着车卖粮回来,远远看见他们,卢辉让卢轩拉车,跑过来帮他抬。
卢栩马上撵卢舟,“行了,你先回家打水去,磨磨蹭蹭的。”
卢舟委委屈屈,一脸郁闷地走了。
欺负完弟弟卢栩心情相当不错,问卢辉,“粮都卖了?”
卢辉:“卖了!咱们村不少人去卖,大爷爷说让各家再留些粮防灾荒,我又往家里放了一袋谷子。”
卢栩点头,心想还是里正想得周到。
卢栩问,“他们明天还收吗?”
卢辉摇头,“今晌午就收拾东西装船准备走了,听说要往北边运。”
卢栩暗啧,还真是军粮啊……
都等不到夏收朝廷集体征收了,看来是要打急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他们把田螺搬回家,先拿水淘洗一遍,将洗好的一半倒进储粮用的陶瓮里慢慢吐泥,留一半搬到溪边继续清洗。
河里的螺不如溪里的干净,得好好洗干净。
卢辉、卢轩把车和钱送回家,又来溪边帮卢栩洗螺。
卢辉屁股后面还跟了个小尾巴。
卢文挤开卢舟,凑到卢栩旁边,假模假式地帮他搓洗,“大哥,你上次说给我田螺,我都没尝着,这次这么多,给我尝尝吧。”
卢栩:“让你抓一篮,你才抓了个篮底。”
卢文:“啊……还要抓呀?”
卢栩朝卢舟那边扬扬头,“看见我们家卢舟手里篮子没,那篮子都是他抓的,煮好了他一口都吃不上,都要卖钱还你们家债。”
卢文:震惊!
卢舟:震惊!一口都不给他吃吗?
卢栩拍拍卢文脑袋,慈爱道:“去吧,抓够一篮,我给你换一碗。”
卢文心塞地走了。
他大堂哥,和他亲大哥不一样,不心疼亲弟弟的!
见卢文跑远了,卢栩给卢辉上课,“我们家卢舟比他还小一岁,快比我能干了,你别什么都自己全干了,使唤他帮忙呀!”
卢辉叹气,“小文从小就爱生病。”
卢栩心想,屁,都是装的,扔给他管,保证他药到病除。
但卢文过继给了二叔,三婶儿心疼他,不自觉地偏爱,爷爷奶奶也宠他,这小子又从小嘴甜会耍懒,卢辉和小夏使唤他,搞不好还要反被他告状挨顿骂。
唉,当哥当姐不容易,多亏他们家卢舟和腊月都乖。
下午卢栩分两锅才炒完田螺,炒第二锅不幸把锅炒破,中途又跑去买了个新陶锅,将田螺倒进新锅里,浪费不少油和调料。卢栩叹气,他想要个铁锅!
炒好的连汤一起倒进罐子里闷上,他叫上卢舟一起去摘苇叶。
临近五月,芦苇叶子已经挺宽,卢栩跟包粽子似的,将两到三片芦苇叶子卷成一个锥形小兜,正好能装一小碗田螺。卢栩试了试,发现包不上,干脆放弃,而是在筐子地下垫上苇叶,一个挨着一个,一层一层码放好,这样他就能按兜卖,不用再背着沉甸甸的罐子了。就算田螺漏出些汤汁,也能被芦苇兜住。
忙活到晚上,卢栩将田螺装好,拿麻布盖好篮子,就等着明天一早去县城卖。
只是这办法只能用一阵子,等天热起来,熟食不耐放,他就得凌晨起来现做了。
卢栩躺在床上,给躺在他一边酣睡的卢舟拉拉被子盖好肚子,已经很累了,还是睡不着!
他又滚了两圈坐起来,顶着个鸡窝脑袋推开窗户看月亮。
月亮还在东边挂着,顶多八点,绝不到九点,怎么就睡了?
卢栩趿着鞋推开家门,准备上小山坡下面溜溜,忽见隔壁颜君齐书房还有亮光。
卢栩想了想,跑厨房拿了一兜炒田螺,小跑到颜君齐书房外敲窗。
第9章 迷茫
颜君齐点着油灯在书房默背诗书,夜里村中寂静,鸟雀都歇了,只剩溪边流水潺潺,偶尔响起几声蛙叫。油灯昏黄,照在书上,比白日更容易集中。
颜君齐揉揉额头,强忍着困意,喝口浓茶,继续背诵。忽然,窗户一响。颜君齐还当寻光的虫撞上来,不料一抬头看到个人影吓了一跳。
窗外人又敲了敲他窗户,压着声音喊他,“君齐,开窗,是我。”
卢栩?
颜君齐推开窗户,果然看见卢栩笑吟吟的脑袋。卢栩将炒田螺从窗户塞给他,叫颜君齐开门去,人一溜烟跑了。
颜君齐怔怔,提着灯去开门,卢栩已等在他家门外。
“我看全村就你这儿有点光,你是不是也睡不着?”卢栩压低声音精神奕奕地问他。
颜君齐:“……”
不,其实他挺困挺想睡的。
半夜来客,虽说时间不大合适,但来者是客,这么熟,还带了礼,他不好把人拒之门外,颜君齐放卢栩进书房。
卢栩蹑手蹑脚,轻声进去,颜君齐不自觉也跟着缩手缩脚,莫名在自己家生出种做贼的心虚。
卢栩见他桌上摆着书,问道:“你这么晚还看书呢?”
颜君齐点头,声音透着点不易察觉的苦闷,“秋季就要院试了。”
“哦……”
科举是条独木桥。
卢栩刚刚受过高考的煎熬,十分感同身受,对颜君齐这样要闯独木桥的学霸十分敬佩,想了想,这种钦佩无以言表,只好以行动鼓励。
卢栩往颜君齐手里抓了把炒田螺:“学习也要劳逸结合,来,吃点田螺补补脑,休息会儿再继续背。”
颜君齐干净的手上沾了一把酱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