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二代被迫从头再来 第30章

水秀看了一圈,近处没有,她抬眼往远处一望,看见了卢锐摇摇晃晃的小身板:“在那儿!”

卢锐攥着小拳头横跨半个晒谷场追上冯铁牛,他铆足了劲朝着冯铁牛后背猛地一推,冯铁牛没动,他自己摔了个屁股蹲。

冯铁牛正和一群小孩蹲在地上画地图,感到背后有人摸他,一回头,看见卢锐哼哧哼哧爬起来,抡圆了拳头朝他腿上啪一下。

冯铁牛看了半天,才闹明白卢锐这是要打他!

他一抬手把卢锐推倒,“干吗你?你谁啊?”

卢锐又爬起来,“啊”一声一脑袋顶冯铁牛胸口上,冯铁牛差点被他顶倒,揪住卢锐就要揍。

腊月追上来了,“冯铁牛你松手!放开我弟弟!”

水秀喊了冯铁牛阿娘柳翠和晒麦子的卢轩也追过来了。

腊月去拽卢锐,冯铁牛不撒手:“他先打我的!”

他娘疾步跑过来,揪住他耳朵朝着背上就打,“还不松开!”

冯铁牛遭背后偷袭,吃疼松手,腊月趁机拽人,卢锐一看来了靠山,非但不跟着腊月走,还转头朝着冯铁牛手上“啊呜”咬了一大口。

他小牙不齐,用足了力气咬人是又尖又利,冯铁牛“嗷呜”甩着手跳起来,又把卢锐给带倒,卢轩连忙把他捞起来,卢锐在卢轩怀里张牙舞爪,朝着冯铁牛龇牙挥拳头:“打!打!打!”

卢轩:“……”

待卢栩、卢舟听信赶过来,晒谷场这一杖已经平息,冯铁牛他娘把他胖揍了一顿,他爹给腊月、水秀都买了糖稀,还给卢锐买了个小拨浪鼓玩具。

冯铁牛挨了顿揍,蹲在地上嗷嗷哭。

卢锐一身的土,拿着个拨浪鼓绕着他跑,神情相当嚣张。

卢栩把弟弟提溜起来检查一遍,除了脏了点浑身没一点损伤,精神头比在家还好。

冯二叔道歉,冯铁牛都挨揍了卢栩也没得理不饶人,要给拨浪鼓钱冯二叔不要。

冯铁牛被家长提溜走了,卢栩把自己家小萝卜头也领回家,他打了水给卢锐擦擦手脸,“出息了你,话还不会说呢就会打架了。”

腊月舔着糖稀,纠正道:“锐儿会说了,他刚刚说‘打打打’了。”

卢锐一挥小拳头,嘎嘣脆喊了一声“打!”

卢栩:“……”

他弟弟,出息大了,不会喊爹,不会喊娘,不会喊哥哥,不会喊姐姐,张口第一句就是打!

不待卢栩琢磨出些吐槽来,院外忽然传来喊声:“交税了!各家准备好,交田税了!”

第29章 急转直下

卢栩让腊月和卢舟看好卢锐,和村人一起集中到晒谷场,等里正通知今年的田税。

他一出门,遇上从家中出来的颜君齐。

卢栩停了停:“君齐,你也去?”

按照大岐律,农籍无田,按家中男丁人数交田税,十五为丁,一丁五亩,相等于你家虽没田,但总有营生,不管你是打鱼、编席、还是种果树,只要你是农籍,收税时候通通按有田折算,家里有一个满十五的男丁,朝廷就相当于你家种了五亩良田,乖乖交钱。若不交,来年就销了你农籍,算成商籍,交更重的商税去吧!

男丁数目要在每年年初向县府报备,颜君齐生月小,还不满十五周岁也按一丁算,今年也要交税了。

颜君齐点点头:“我去看看。”

卢栩便和他一起去了。

他们才到没一会儿,三叔、四叔和他爷爷也从田里赶来了。

“今年田税多少说了吗?”

“没说呢。”

“你看今年能减么?”

“减?我看搞不好还得增。”

“杖都打了十几年了,每年不都是那样,还怎么增?”

说什么的都有,卢栩姑且听着,他们家两亩田,今年年景不错,一亩收了差不多三百斤麦子,算他们一天要吃三四斤面,按一斤麦子磨八两面粉,即使一分田税不交,这两亩田也只够吃四五个月。根本不够吃!

如果只靠种田想吃饱,考虑年景天气,再减去赋税,他们家至少得种十亩田。可他们家这劳动力情况,根本就种不了十亩地……

就算种麦子之余再种些蔬菜杂粮,也得种个七八亩地。

卢栩神游愁思,忽然听见里正高声问,“人都到齐了么?看看谁家没来,赶紧去喊。”

卢栩定了定神,人群闹哄了一阵,里正敲响了铜锣,“静一静,静一静,不等了。”

众人集中精神期待地等他公布田赋数额。

卢栩隔着人群望里正,没从里正脸上看出一丝丝喜色。

他心里咯噔一声,他和颜君齐对视一眼,只里正开口道:“今年咱们观阳是丰年,朝廷定的田税比去年多些,二十之五。”

里正话说完,人群静了静,随即就炸了锅。

“二十之五?!”

“我们还能活吗?”

里正绷着脸又一阵敲锣,他嘴唇抖了抖,沉了声呵,“朝廷的收粮官已经到了饮马镇,带着十艘货船,官府派了上百精兵来护卫粮草!”

人群再次没了声。

村民脸色变了又变,上百精兵,是来护卫粮草吗?

里正将锣交给儿子,声音也沧桑了几分,“咱们村限两日内交齐粮食,大家回家准备去吧。”

如兜头浇了一大盆的冷水,夏收的喜悦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卢栩扭头看见元蔓娘、三婶、四婶站在人群外,脸上同样愁容满面。

颜君齐脸色沉得厉害。

卢栩低声问他:“你家储够粮了么?”

颜君齐摇头。

麦子刚收时,他就已经找村里田多的人家买好了要交田税的粮食,不过那时他是按照去年田税买的,连家中要吃的口粮,他一共才买了三百斤,几乎花干了家里所有钱。

五亩田,按今年良田均产一亩三百斤,二十之五,他家要交三百七十五斤粮,如今粮贵,一斤新麦就要四十文,他上哪再凑七十五斤去?

卢栩问:“差多少?”

颜君齐:“还差七十五斤。”

颜家有多少钱,除了颜君齐母子俩,就数卢栩最清楚,卢栩:“先从我家拿吧。”

颜君齐黯然,他浑身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栩哥,我可能还不上的。”

他们母子俩一年不吃不喝也赚不了十两银,更别说还要吃喝笔墨花销,若明年田赋再高,别说什么读书科考,他们会连日子都过不下去!

卢栩按住颜君齐肩膀:“还不上就欠着,不要紧,日子总能过去的。”

他晃晃颜君齐,“别胡思乱想,今年肯定是出了什么状况,若每年田赋这么高……”他把声音压得更低,只有颜君齐能听到,“那是在逼人造反!”

颜君齐猛地心悸一下。

“你动动你聪明的小脑瓜想一想,不会一直这样的,别慌。”卢栩用力抓着颜君齐肩膀,其实自己心里也发着懵,他想不明白,朝廷是疯了吗?

去年收二十之三时候,观阳就有好几个地方差点闹起来,今年一口气涨这么多,不怕激起民变么?

卢栩心里慌得一批,还强装镇定碎碎念着安慰颜君齐,“是不是又急着筹军粮,还是哪儿闹了灾荒?不成我到县里找人打听打听?”

颜君齐肩膀被他抓得生疼,人却渐渐冷静,他定了定神,开口道:“今年春汛,观阳没受灾,但隔壁汇县、通河县都受了灾,咱们隆兴郡是朝廷粮产重地,从汇县、通河收不到粮,也许就只能将粮税加到周边的县上。”

“对对对!”卢栩也慢慢静下来,他爹和颜君齐爹就是在通河县挖渠出的意外。

他们不知道,颜君齐猜准了情况。

北边打仗粮草已空,就等着隆兴郡收夏粮,已经先后催了几趟,户部和兵部联合派了钦差来督粮,郡守多次上书隆兴受灾,朝廷的底线只能接受隆兴田税同去年等同,但汇县、通河还有相邻三个县都受了灾,尤其是汇县、通河已经闹起了饥荒,若再从灾县收粮,只怕会闹出民变,州郡不得已才从丰收的几个县加田税,依据夏收情况,有的收十之二,有的收二十之五,观阳定了二十之五,县令到州府闹了几次,但均以搬空了观阳百姓受难一年,饿死了汇县、通河,隆兴就要大乱,等汇县、通河百姓造了反,观阳还能独善其身吗的说法赶回来。

能做的,只剩鼓励治下百姓多多垦荒,不停上书朝廷从南方借粮。

这些别说卢栩,连里正都不知道详细情况。

卢栩帮颜君齐凑齐了麦子,没一会儿卢栩听到隔壁三奶奶家女眷的哭骂声,片刻后,里正家卢川绷着脸拿着秤来了。

他们对望一眼,都是满眼的无奈。

卢栩将一百五十斤麦子装上推车,和卢川一起帮颜君齐将麦子装上他推来的板车往村口集合,一路走,一路都能听到骂声。

没人敢青天白日痛骂朝廷,只能痛骂老天,或把怒气发泄到孩子身上,一刻前还给买糖吃的父母,顷刻间变得凶神恶煞,理解不了二十之五田税概念的孩子只知道往外运了好些粮,他们只知道卖了粮能买肉能买糖,天真地一问,不是挨揍就是挨骂。

整个卢家村没有一个人是高兴的。

连稚童都知道看大人脸色,笑也不敢笑了。

卢栩沉默着和三叔、四叔到村口汇合,等人到齐了,由里正领着一起到镇上交粮。

卢栩觉得,不过半天,他这位大爷爷人都老了几岁似的。

不止卢家村,在卢家村和饮马镇间的王家村,双水村也正往镇上交粮,队伍排得很长,年长者愁容满面,年轻的一个个怒发冲冠。

尤其是双水村人,他们挨着饮马镇,村里出过那位在镇边饮马的将军,崇尚武德,一个个像要去和收税官干仗似的。

卢栩满脑子胡想,就这个气氛,给几把刀,骂几句脏话,再来几个挑事的八成就有人要反了。

到了镇上,平日热闹的饮马镇也比平时沉静,到处都死气沉沉的。镇上大多也是农籍,若无田,则要像颜君齐家一样,折算人头交粮。

到了码头,上百的差役腰间挎刀分了几队肃立在道路两旁,愤怒的村民这才收了怒火,认命地等里正和税官对账,交粮。看着一袋袋新粮运上船,有人哭了,也有人麻木地望着无尽的长河。

卢栩排着队,听见前面有人争执,他探头往前看,排在他们前面的双水村和收税的皂隶起了冲突。

“怎么会差十斤?我在家称好的,整整七百五十斤!我还多装了五斤!”

皂隶:“那你秤不准。”

那年轻人怒不可遏:“我看是你的秤不准!”

皂隶:“你说什么?!放肆!”

卢栩皱了眉。

每年交粮不管多少,这些收税的小官都会少说几斤,你称一百斤,他非说你九十八、九十九,以往要到县里交粮,大老远去了,又要回家拿一趟一两斤的缺空,一来一回,船费也不便宜,人人都嫌麻烦,干脆默认了多装些。

只是没想到,这次竟然一开口就是缺十斤。

双水村的年轻人想闹,里正见附近的兵役朝这边来了,连忙按住他,叫别人把他拉走了才跟收税的皂隶赔笑,说让他回家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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