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衣铺不远,出了书院没几步就是,小孩们叽叽喳喳,还有人打听起颜君齐的衣服多少钱。
颜君齐道:“我这身料子贵,所以衣服也贵。”
苗泓荫问:“那为什么卢舟不穿贵的?”
卢舟:“因为我还要长高,今年的衣服明年就不能穿了,穿太好的是浪费。”
苗泓荫:“那颜秀才不长了吗?”
卢舟:“君齐哥剩下的衣服,文贞,就是他弟弟长大也还能穿。”
颜君齐补充道:“我这身是店里的衣服,试穿完还要脱下还给店里,不过若是好衣服穿不上了,也可以卖掉给别人穿。”
这群有钱人家的小孩嘴都张得大大的,还能这样!!
待他们到了卢记成衣铺,看见卢锐、文贞和正好来这边吃饭的卢栩,齐齐脑补了卢栩穿完颜君齐穿,颜君齐穿完卢舟穿,卢舟穿完文贞穿,文贞穿完卢锐穿的衣服接力之旅。
一件衣服竟然能这么多人穿!
卢栩听说这些小朋友都是来买衣服的,没像元蔓娘和颜母那般吓到,也没一点儿慌乱,先把和卢舟身高身材差不多的挑出来,让他们拿上店里现有的几件进试衣间,再叫其他几个小孩找位置坐,问他们吃没吃饭。
他从食铺那边提了一篮豆沙饼,给他们分着吃。
他们上了半天课,已经饿了,一个个矜持了一会儿,就顶不住卢栩的热情,腼腆地接过豆沙饼吃起来。
卢栩问:“你们都是我们家卢舟同班同学吗?”
小朋友们头一次听说同班同学的说法,想一想,好像就是同窗?
于是点头。
“都是我们卢舟的朋友吗?”
小朋友们深思,卢舟都不怎么跟他们玩儿呀,算是朋友吗?
苗泓荫却痛痛快快点头,“你是卢舟兄长吗?”
卢栩:“是呀。”
苗泓荫问:“休沐时我能请卢舟去我家中做客吗?”
卢栩:“当然行呀,你家住哪儿?休沐我让他去找你玩儿。”
……
试衣间里的卢舟还浑然无知,正勤勤恳恳帮着他的同窗们试衣服。
几个小孩在镜子前挤来挤去,你看我我看你,嘻嘻哈哈乐个不停。
等卢栩进来催人,见有两个还没穿好,正在相互拽里面的衣服。
“我看看,这是穿了几层,不热吗?”卢栩过去把俩小孩衣服解开重穿,“这件小了,你穿不了,卢舟去找娘拿件大号。”
很快,卢栩把几个小孩全摆弄服帖,还给他们分别配了不同的腰带做装饰。
把一个个小孩领出去,他顺手把试衣间衣服都捡起来搭到衣架上,顿时有点泪流满面。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么乱扔的,现在收拾这些他竟然已经这么熟练……
卢锐,肯定是因为天天帮卢锐磨炼出来的!
半大孩子的衣服店里库存一共就八件,昨天苗泓荫买走一件,剩下的七件一中午全卖掉,有不合身的,元蔓娘叫他们脱下来下午抓紧改,赶在他们傍晚下学,就能来取了。
而那个太小的和太高的,就只能量尺寸重新做了,他们得等到明天。
取了衣服的收全款,要改的和定做的都只收一半定金,他们呼啦啦来,又呼啦啦走,留下银子,带走衣服和一篮子豆沙饼。
这会儿回书院饭堂饭菜也凉了,卢栩让他们在店里喝了些温热的水暖暖肚子。
连带卢舟、颜君齐也只吃个半饱,时间差不多,全回书院继续上课。
饿就忍一忍吧,大多人除了夏收秋收会吃三顿,可天天只有两顿饭呢。
小孩的衣服卖飞快,颜君齐带货却效果不行,卢栩仔细想想,大概还是价格问题。
绸缎,还是太贵。
哪怕在书院都贵……
倒不是颜君齐的同窗们穿不起,毕竟观阳童生也没几个,除了颜君齐这样另类的,大多人还是花银子堆出来的,请先生,上书院,买书,样样不便宜。
这样的人家,人家家里都是有裁缝的,极少会从外面买衣服。
卢栩想,要不过两天让颜君齐也穿便宜的布料再试试?
他们那儿也是有家境不太富裕,或者家境富裕生活比较节俭质朴的人家嘛。
不过三两天,还没等颜君齐的便宜衣服引起效果,蒙学班的小萝卜头们的卢舟同款已经初见规模。
一两个人穿,还不怎么显眼,如今和苗泓荫玩得好的,几乎人人都是这样一身淡蓝。
随后连和苗泓荫关系一般的,也有小孩家里人发现了这种状况。
到店铺一打听,一身才三两,个头矮的最低只要二两,这一身瞧着不错,还挺划算,陆续也有人开始买。
家境不是太富足的甚至买了两身。
这衣服好啊,料子不错,款式好看,关键是既便宜,又不会让孩子被人笑。
小朋友也是会攀比的,谁家有钱,谁家没钱,谁用了好墨,谁买了好砚……
谁也不想让自己孩子比别人用的差,但老那么买也着实伤钱。
现在好了,有钱的没钱的全这么穿,多么和谐!
没听孩子们说吗,他们要长个子,不必穿太贵,你有钱非要穿身绫罗绸缎,还显得挺不合群呢!
这位家长,你要教孩子们朴素啊!
可这话要让元蔓娘她们听到,也只能摇头苦笑。
这样好的布料,若不是要卖成衣,她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买不会穿,而人家却觉得朴素划算。
等书院先生某天忽然意识到学生们穿的都是同款时,就只剩下个头太小和个头太大得定做的,要么就是不愿意和卢舟、苗泓荫为伍的,依旧我行我素穿着自己家做的衣服。
原先大伙儿衣服都是各式各样,各种颜色,如今别人都成了一样的淡蓝色,那些还穿别的颜色的,就显得特别扎眼。
尤其是一个大个子,先生一眼扫过去,在一片浅蓝海洋中就你一个黑点,好,就你了,把昨天要背的书背一遍。
大个子都要哭了。
怎么最近天天是他,天天是他!
能不能换个人了!
很快,书院其他人也或买或做,做出了类似的服装,款式或有区别,颜色却都相似。
爱凑热闹的也发现了卢记成衣铺,进去一问,那样的款式人家只卖给读书郎。
这一下,又引起了一波话题,那些只是贪图新鲜的没买上衣服,有人作罢离去,也有人因为受了“不公平对待”四处叫嚣€€€€
北城县学旁边开了家成衣店,衣服竟然不卖给我,当小爷没钱吗?真是岂有此理!
如此这般,他跑去别的店定衣服,就要照着那样的来,还得马上就要穿。
他这一闹,衣服没一天做出来,那些衣服只给书生穿的名头倒是宣传出去了。
原本不好奇的也好奇上了,啥样啊,不读书还不给穿?
他们跑去一瞧,别说,还真挺文雅!
这下,城中百姓谁再路过县学,或者走在路上,一看衣服就能认出:哦,这是个读书郎!!
元蔓娘赶着赶着衣服,登门看热闹的客人络绎不绝。
连东街、西街的成衣铺子,还有进出有钱人家的绣娘、裁缝也纷纷来看。
她的模特衣架,试衣间自然又成了重点。这东西好啊!他们怎么没想到呢?
瞧这架子,衣服挂上去不跟穿在身上效果一样吗?好像还比人穿在身上更好看一些。
这大铜镜也不错,一下就能把整身照出来……
元蔓娘分不清谁是客人谁是同行,别人问什么她都老实说,诸如这架子是怎么做的呀,镜子是从哪儿定的呀,她都说。
一时间,继观阳铁锅后,大号铜镜又风靡起来。
撑衣服的模特不是人人需要,镜子可是有钱人家的必备新宠。
家里女眷多的,更是一家就要好几个。
这些热闹与成衣铺无关,真正给元蔓娘带来生意的,还是她们新挂出来的绣品、绣片。
刚开始人乌泱泱来,乌泱泱走,这看看那看看却什么都不买,元蔓娘和颜母还有点着急上火,焦躁不安,是不是别人瞧不上,是不是她们手艺不够好。
两人还商量着又到别人店里看了看,逛了一圈,她们渐渐也想开了,不是她们不好,是做衣服又不像吃饭,哪能天天买呢?
管他有没有客人呢,爱看就看吧,人多不买也比没人上门好。
果然,没多久就有人注意到了她们的绣片,这位还是同行€€€€是专门给观阳几户人家登门做衣服的裁缝。
裁缝问:“你们这绣片好像和西街绣坊那家一样?”
颜母:“是,原先我们往那边卖,现在自己开店,就自己卖啦。”
裁缝又问:“你们绣的?”
元蔓娘:“是呀。”
裁缝点头问起价格,随后就翻看起花样来,没一会儿,对方像进货似的收走大小不一五十多片。
元蔓娘晕乎乎地收钱,裁缝又问:“能不能定做?”
元蔓娘连忙道:“能能能,您要什么图,要多大?”
裁缝:“要个两尺半的大松树,做寿袍用,图样明儿个我给你们拿来,你们按着你们这样的绣法绣,要是能做,我先付你们些定金。”
颜母和元蔓娘欢欢喜喜把这位财大气粗的客人送走。
唯一的遗憾,就是元蔓娘的水果还是没能推销出去。
观阳人还是不爱把水果绣到衣服上去。
晚上吃饭卢栩听说了,吐槽道:“他们缺乏创新和时尚的勇气!”
一桌子人眨眼,时尚?啥是时尚?
卢栩已经把话题进行到下一项:“放心吧,我来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