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说,四婶反倒又有点不自信了,“你说,行吗?”
四叔:“那有啥不行?咱家鸡鸭鹅你都养得好好的,给栩娃养还能养死?我田里没事我就去给你帮忙。”
四婶点头,“你还真得来,光我自己在山上我可不敢。”
四叔:“那是,万一有狼,母老虎遇到野狼也害怕。”
四婶一怔,随即拿野菜丢他,“说谁母老虎呢?!”
两口子正闹着,听见外面有人哒哒哒跑来了,一听这又轻又快的脚步声,他们就猜出是小满,两人默契地笑容一收,一个低头择菜,一个起身洗手切豆腐。
果然,小满头顶着花环,笑吟吟推门进来了,“娘,爹,大哥找你!”
他们俩也不知道这个“你”是谁,四婶下巴一扬,什么话都不说,四叔已经哎一声放下择到一半的菜,拍拍手出去招待卢栩了。
卢栩正在院子里跟卢锐、卢福和腊月玩剪刀石头布,全家最大和最小的孩子凑一起,还挺和谐。
卢栩一点儿也没让着弟弟妹妹的觉悟,三个小的也兴高采烈。
四叔默默摇摇头,自认自己是靠谱的长辈,对卢栩这种欺负小孩行径相当不以为然。
然后他就拿个小板凳挨着卢栩坐在,并开始给卢锐、卢福、腊月出主意。
二叔洗完脸出来,见小满、小雨都加入了石头剪刀布行列,卢栩和四叔俩大人欺负五个小孩,相当无语。
“哎,二哥你在啊!”四叔一个剪刀赢了卢锐,一边把耍赖不走的卢锐推到卢栩那边,一边和二叔说话。
二叔代答不理地哼一声“嗯”,他都看半天了。
四叔又一次剪刀,把赖皮的卢锐又赢了,“晚上在这儿吃吧,小满,去跟你娘说晚上多做点饭。”
小满正忙着和卢栩切磋,边看卢栩边一心二用喊:“娘,爹说……”
厨房里四婶声音传出来:“听着了!栩娃,你娘做饭了吗,没做叫他们也过来吃吧。”
卢栩:“在做了,君齐他们也在我家吃呢。”
四婶:“那你在这儿吃吧?”
卢栩:“行。”
四婶快速炒了几个菜,如今他们家已经用上炒锅了,四婶开始掌握不好火候,总是炒煳,如今已经基本掌握,除了用油太多还是心疼,对炒锅一万个满意。
饭菜上桌,卢栩把卢锐捞过来喂饭。
说是喂饭,其实是给他夹夹菜,试试烫不烫,卢锐吃饭还是很老实的,给个小勺子,自己趴在桌边扒着碗能闷头一气吃完,就是吃完满脸都是饭菜渣渣。
卢栩掰开馒头,小块给卢锐,大块给腊月,再给卢锐往碗里夹菜,摆好勺子,把板凳挪近,卢栩一脚踩着他板凳横柱,省得他吃得太卖力,不小心重心失衡坐歪摔倒,卢锐拿着勺子,拉近小碗,开始闷头吃。
卢锐追着大孩子们跑了一天,肚子早饿了,这会儿吃得狼吞虎咽的。
卢栩给他吹粥:“慢慢吃,小心噎着。”
卢锐百忙中很给面子地“嗯”一声,抬头朝他笑笑,继续哼哧哼哧。
卢栩问:“你们今天跑哪儿去了?”
腊月和小满争相回答:“麦地!河边!还有大柳树那!”“我们挖了好多野菜!”
卢锐:“我挖了!菜!”
卢栩:“哦,好厉害!”
卢栩一伸勺子,卢锐啊呜含住,咽下一勺粥,眼睛亮亮地继续盯卢栩。
卢栩再喂他一勺,他又闷头吃菜了。
四婶夸道:“栩娃带小锐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了。”
卢栩:“我在县里有时候带着他玩儿,就吃饭时候老实,给什么吃什么。”
别的时候嘛……
卢锐小朋友回村一天半,已经有三位家长找上门了,人家孩子还都比他大,战绩恐怖如斯。
边喂卢锐,他们也聊起正事。
卢栩:“一百只小鸡容易找吗?”
四婶笑了:“容易,咱家就有,我再多孵点儿,不够的上另外几家问问就行了。”
四婶说着已经数好去村里哪几家问问有没有孵小鸡,卢栩听着她数,差不多在卢家村能凑个两百只。
四婶:“再不够,还能到镇上买呢。”
卢栩顿时放心了,建议四婶再找几个帮手,“白天山里有人干活,肯定没野兽,晚上把鸡锁起来,我再托人找找有没有狗,养几条狗,四婶你再找几个相处得来,做事精细点的婶子,咱们开工钱。”
四婶:“开头哪用得着那么些人,有我和你四叔就行了。”
卢栩古怪地看看四叔,又往对面二叔那瞟了一眼,“四叔不行,他还得干点儿别的。”
四叔、四婶一愣:“干别的?”
他能干什么别的?
卢栩:“二叔要去压船了,四叔要不你替二叔把家里这些活儿顶一顶吧?”
四叔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看卢栩再看看卢庆,硬是从卢庆脸上看到一丝解脱和一丝……
幸灾乐祸?
顶替二哥?
开玩笑呢!
四叔都呆了。
他二哥每天要干多少活,管多少事啊!
不用细想,四叔张口就能数出来,管三座山,带山上那八户人家砍树种树,种菜开荒,按卢栩规划修整林子,在山脚另一边挖养鸭的池塘,给短工们安排活、发工钱,替杂货铺收货、搬货,田里忙不过来还要在田里帮忙,卢栩家屋顶换瓦也是他监工,不时还要往县里送送米面送柴,休息就是去山上转转找找草药或者兔子……
四叔眼前一黑,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要不你问问你三叔?”
卢栩:“问了,三叔说卢辉忙不过来,他得帮忙,要你不愿意替二叔,他和卢辉管山上,四叔你替卢辉管田里。”
四叔:“……”
田里……
田里也不轻松啊!
有那八头牛照样很累的好吗?
他表情变来变去,看得卢栩直笑。
三叔其实也不太爱和人打交道,人多就容易着急,他还是喜欢种庄稼,不像四叔,漫不经心的,其实和谁都能聊得来,如今山上天天有短工来来去去,最适合的人选还是四叔。
这事,三叔明白,二叔明白,四叔其实也明白。
他苦笑,他看出来了,二哥对每天给别人安排活、发工钱,早就不耐烦了。
只是碍于前一阵子田里忙,他们都腾不开手,他才不得不管着。
四叔想了想,点头道:“行,那就先交给我了。”
二叔斜眼看看他,一副甩出去这活儿他就不会再接回来的直白表情。
卢栩和四叔无声笑。
卢栩没忽悠到商队,自己却已经凑足了一船货,想要先运去探探路,安全走一趟,别人才能放心。
他反反复复和二叔确认了每一段路,才决定靠自己先探路。
因为价钱给的高,他还真从观阳联盟找到了愿意走一趟的人,等人手齐了,他一看,几乎全是卸甲的兵士,而且一个个不是神情寂寥就是表情豪横,颇有些亡命徒的架势,一看就不好惹。
这一群人凑到一起,给卢栩差点儿吓跑。
他腹诽着,他们是不是不会种地又气场惊人,找不到什么活儿?这伙人凑一起肯定是不怕土匪的,但是似乎也不会听任何掌柜指挥啊!
卢栩还真猜了个七七八八。
不是所有人家都能给回来的亲属安宅分地的,也不是所有村子都像卢家村这样有成片荒地的,也不是所有村子里正都像卢家村里正这样讲理和善的。
他们这些别人以为早死在战场了人回来,引起一阵鸡飞狗跳,有些村子的地痞就是不让开荒,让他们掏钱买地,有些人家里连他们的屋子都没了,长久的战场厮杀,更是让有些人不再适应拿着锄头耕田了。
他们也去找过别的活儿,但气场凶横沧桑,即使没什么脾气,别人也不敢用。
他们年纪又不小了,正是该娶妻成家的时候,可家里连个土房子都没有,怎么生活?
卢栩高价招人,他们自然毫不犹豫就来了。
卢栩家里就有个解甲归田回来的,很多难处他也懂,别说别人家,就是他们家,如果不是家里和睦,二叔回来,在哪家住都很尴尬。
所以看到这些人,他惊讶是惊讶了点儿,却没赶他们走,还把超出预计的人也都收了。
他这么收,反倒是让那些人惊讶了。
他们疑惑地看卢栩,怀疑是不是听错了,“都要?”
卢栩:“都要,人多安全!”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拿着卢栩预付的定金,恍惚地走了。
陪他一起招人的卢轩问:“你不怕他们拿着定金不回来了?”
卢栩:“没事,花一百文鉴别人品,这钱值得。”
连一百文定金都贪的人,他才不要呢!
出门在外有危险,他可不敢把生意和亲人交给这样的人。
至于多收点人,卢栩也不太在乎,反正这趟他也没打算赚钱,能找到人手他已经很欣慰了。
最后这趟差事毫不意外地落到既是行伍出身,又和裘虎他们认识,还和卢栩是至亲的卢庆头上。
于是,卢庆开始催卢栩准备货,恨不得马上就走,搞得比卢栩还急,一时让卢栩怀疑他是在山上种树种烦了,还是被七大姑八大婶催婚催烦了。
他二叔,大好的光棍啊!
卢栩对这种过分的关爱感同身受,他前一阵也饱受其害呢。
想到这儿,卢栩仗义地开始买货、租船、拿路引,争取让二叔出去躲躲。
出发前三天,卢家全家人一起给卢庆送行,卢庆随卢栩到县里做最后准备,清点货单,整合人员,拿上过路用的文书等等。
各种琐碎的工作他们都要亲力亲为。
卢栩找的随行人员,竟然一个不少全到了,卢栩大为欣喜,先前他还心虚过会不会出现所有人都只拿了定金却不肯来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