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勇家也是如此,陆勇奶奶身体不好,苇叶是陆勇从店里拿回家。
如今他们两家人人都会包粽子。
如今人手充足,卢栩吃饱,又指点了两个学厨艺的学徒炒菜的技巧,也没留在店里再帮忙,就揉着肚子和颜君齐溜达走了。
一顿饭吃完,卢栩又挂上了笑容,似乎已经重振精神。
“我想好了!”果然,还没到家门口,卢栩已经又神采奕奕精神昂扬,“他们不干我自己干,反正我也是一穷二白过来的,再惨也不会像最初那么惨了,大不了我从头再卖田螺!”
颜君齐笑起来。
卢栩说得豪情万丈,一回家他就开始翻箱倒柜。
见他精神头回来了,颜君齐默默拿起早上没读完的书继续看。
在他读剩下半本时,卢栩已经进进出出跑了好几个来回。
好一会儿后,卢栩将一个厚布袋重重地放到颜君齐身前,麻袋落到床边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卢栩:“君齐,这些银子你替我藏好。”
颜君齐低头看看袋子中的银子,诧异地等他继续往下说。
卢栩:“这是咱们的保命钱,万一我真没搞成倒闭了,就靠你养我了。”
颜君齐猛地一怔:“我养你?”
卢栩沉重点头,煞有介事,对自己的糟钱的能力深有觉悟,“当然,也预防我花钱大手大脚,一不注意钱又花光了,你得看着我。往后我赚了钱,收入一百文给你一文,你替我收着。”
颜君齐盯着他清清亮亮,通透单纯,好像一下子就能通到底去的眼睛,忽得笑了,“好。”
他把卢栩的钱袋子收走,“钱每日一交,要是不给,我会催你的。”
卢栩傻了。
他茫然地看着颜君齐,好像又重新认识了一遍。
然后挠挠头,乖乖“哦”一声,一点儿没怕颜君齐吞了他的银子跑路不还,开始撺掇颜君齐帮他出主意。
“我想了想,观阳的货商主要是水路,从观阳往北,到州府就到头了,然后他们就会沿河往西,想说动他们卸船走陆路往北看来是不可能了。”卢栩叹气。
颜君齐点头,他就知道卢栩这几天不是光丧气颓废的。
卢栩:“所以我想,不如我自己组人走陆路。”
颜君齐挑眉。
卢栩见他没反对,自动默认颜君齐赞同他的主意,兴致又高涨了几分,语气不自觉又轻快了点儿,“虎哥、石头他们不就是从陆路走的嘛,那就说明从路上走肯定也能到朔北。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要绕远路。”
颜君齐点头,“我明日到县学看能不能借到些地方志,帮你看看。”
卢栩点头。
颜君齐:“等二叔回来,你再问问他。”
卢栩:“嗯,二叔肯定熟,哎,我问了他那么多,上次就忘了问他是走的哪条路。”
颜君齐含笑安慰他:“从观阳北上自然走水路最方便,所有人都会这么认为,不怪你思虑不周全。”
卢栩胡乱点点头,托着下巴咬着唇胡思乱想,“光靠我自己想凑一队人肯定不容易,就是能花钱雇到人,也不好信任,你帮我想想,除了拒了我的那些人,还有没有人可能入伙?”
把钱货都交到陌生人手上,卢栩自认信任人,也不敢这么挑战人性,若是他自己带着钱,找一群不熟的人做伴,他也没那个胆。
双拳难敌四手,他就是打架再厉害,到了陌生地方身边还全是陌生人,他也要害怕。
这也是卢栩非想拉别人一起的原因之一。
那些船商、行商,哪怕钱不够,手底下可信之人总是比他多得多的。
说白了,还是他发家太短,根基太浅。
能信任的除了几个朋友,基本也就是宗族亲人,所以在这样的时代,大伙才那么看重宗亲。
不过他就是家里的老大了,就是卢轩、卢文再能干,也没有让他们同行的道理。
卢栩一时竟然又陷入愁困里。
左思右想,“不然我和二叔去?”
总让二叔押车是不是也不太好?
二叔没意见,他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也该找他好好聊聊了。
颜君齐一皱眉,不赞同地看卢栩。
他这个没办法的办法,实在难以让颜君齐认同,“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所有一切才真会垮掉。”
卢栩郁闷:“我不是想不到别人了吗?总不能让卢轩、卢文、陆勇他们替我去,他们还没我大呢,那我成什么人了。”
要是裘虎他们没走就好了,他手下有多好的人啊,卢栩一数就能数出一大把来,一个个还十分可信。
哎。
又是羡慕裘虎的一天。
他什么时候才能像裘虎一样,成为威风凛凛的大哥?
颜君齐沉默片刻,忽然道:“罗家。”
卢栩:“嗯?”
颜君齐:“你找找罗县尉家如何?”
卢栩猛地瞪圆了眼睛。
宗族实力强大,赚钱却不太在行,又有官府背景的罗家,他怎么就没想到!
卢栩当即蹦起来,就要冲出屋去,“罗家!我这就去一趟!”
颜君齐哑然失笑。
罗家因为出了县尉,罗慎一干人又在县衙当差,在县中虽然是公认的四大家,行事却相当低调。
不知这是家风性格使然,还是因为他们如今的县令大人不喜欢手下人猖狂。
所以罗家在观阳风评一直不错。
他们主要的营生,除了种田,就是暗戳戳收个保护费。
有罗家在背后撑腰,哪个混混吃饱了撑的会上门捣乱?
因此,观阳许多店铺背后的靠山都是罗家。
和卢栩关系相当好的酒肆,背后就靠着罗家。
卢栩性格太跳脱,仗着脸皮厚和罗家有些交情,但依旧还是混不到县尉眼前,平时也就敢常在罗慎跟前乱跳。
然而罗慎比县尉大人那张脸还黑,卢栩送的优惠券他一次都没要。
不过卢栩是什么人,罗慎不要,他还不会给别人吗?
只要是姓罗的,他都约等于是罗慎本人。
所以,他虽然和罗慎、罗县尉只有个他一厢情愿的热络交情,其实和罗家好几个年轻人关系倒是不错,对罗家也算了解的。
这次他跑出门,就没去县衙,而是直奔罗家的大宅去了。
罗家门房和他也熟,平时没去卢记食铺吃饭,一看卢栩,当他又来送优惠券,热情道:“卢当家今日又得空了?”
卢栩果然从袖子里掏优惠券,他出门忙,身上还真没怎么带,只有甜点铺的专用券,一张五文,他手上有个五六张。
门房一瞧,眼睛就是一亮,这券他认识,昨天替府里老太太去买蛋糕还瞧见过呢。
不过按卢栩的脾气,给他家向来是一个一沓,极少有几张几张给的,他也机灵,马上就想到了:“你是不是要找我们大爷?他今日在衙门当差还没回来。”
卢栩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找罗叔,也不找罗慎大哥,纯哥在家吗?”
门房一呆:“你找五爷?”
第123章 撺掇
罗纯此人,是罗家的一个奇葩。
他在家行五,和罗慎是堂兄弟,比罗慎小两岁,小时候一起跟着罗县尉学拳脚功夫,学得还十分好。
前些年也在县衙当差,不过干了没两年,就嫌当官差没意思,武转文,又跑去干了一年收税的小吏。
他一去不要紧,扭头就把同僚收税时偷偷搞的小动作给举报了。结果一下得罪了一批人。
官差名声好听,薪金却低,若全然守规矩,背地一点儿小手脚不搞,基本上是吃不饱饭的。对此,人人都是默许。
毕竟他们罗家也在偷偷收着县城大小店铺的保护费。
当时的县令还不是如今这位,他一闹,对方一气之下把罗家也咬了一口,眼看无法收场,最后他和那名同僚都被赶出县衙。
县衙内,也只说他们两人年少气盛起争执闹矛盾胡乱攀咬,最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罗纯被家里训斥了一顿,安生了一年多。
他无事可做,就把精力转到了练武上面,还跑去别的县找人切磋。
随后,新县令到任,听说了这事还想把他重新招回来,不过那时罗纯一心想搞个武馆,就把县令给拒了。
据说因此他被他大伯,也就是如今的县尉,关起门狠揍过。
因为家里不帮忙,没人给他拿钱,他的武馆到底没搞成。
罗纯郁闷之下回家种地去了。
家中长辈见他不靠谱,思来想去,给他介绍了门亲事,希望他成家立业后能稳重点。
这媳妇人选相当不错,算来还是罗家远亲,人又温柔又贤惠,罗纯成亲后老实了两年,可没多久又闲不住了,也不知他怎么和媳妇说的,竟然让他媳妇帮忙瞒着家里,一个人偷偷跟别人往南方跑船去了。
他一浪一年多,压根不知道媳妇怀孕,等他背着特产回来,媳妇娃都生完了。
不用说,他回来又被好一顿揍,他爷爷拿着拐杖追他跑了三里地。
再之后,罗纯也觉得从前不靠谱,做的事对不住家里,尤其是对不起老婆孩子,也就没再往外乱跑。
如今他主业就是种田、打猎,打到什么野味就进城卖卖。
卢栩认识他,还是罗纯进城卖野味,恰好赶上卢栩刚往罗家送了一次优惠券,他们兄弟几个一起到卢栩铺子吃饭,闲聊起来卢栩才慢慢知道他的不羁往事。
不过旁人揭短是别人的事,罗纯自己不承认,以他自己的说法,他开过武馆,跑过南边,还见过海,一副“我见过你们没见过的世面”的显摆架势。
不管几分真几分假,卢栩是亲眼见过他推车到县城卖野猪肉的,能猎到成年野猪,罗纯肯定有几分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