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客们七嘴八舌问起来。
卢舟便一五一十回答了。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别说观阳人人尽知,整个隆兴郡和附近的郡县只要是做吃食买卖的,就没有不知道的。
他哥哥也一直在推广炒菜,商路上那些没能拿到合作资格的酒楼食铺,自己研究了新菜还会请卢栩试吃、找卢栩探讨交流。
无论大店小店,哪怕是普通百姓家中琢磨了新菜,只要邀请卢栩、只要卢栩有空,他一定会跑去尝尝,帮别人出主意,想怎么改良,若是好吃,他还会帮着到处宣传呢。
登州就有个擅长做兔肉的人家,因为卢栩宣传,现在已经在商路上开起食铺了。
待瑞祥楼掌柜知道落了一个人没带走,再找回来时,卢舟已经把别人好奇的都说了一遍了。
他相貌斯文,气质恬静沉稳,说话又不喜欢添油加醋,态度还特别诚恳,别人问了什么他不知道能不能说的,也会老实回答“这个我不知道”“这个是家中的生意,我不能说”,于是,他能说的就显得特别可信。
既然卢舟说的可信,那谁不可信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再看看瑞祥楼掌柜着急忙慌的模样,嚯,卢舟说的更可信了!
于是,卢栩和瑞祥楼还没掰扯明白他们是从哪儿弄到的菜谱,半个南城都知道瑞祥楼的炒菜方子是偷的人家观阳人的了。
那些被瑞祥楼压了一头的酒楼愤然谴责:“从外面买方子也罢了,还吹什么自己独创的!”
“买就买了,还不给钱!”
“他们瑞祥楼从前是个啥,可全靠炒菜发家,人家就要百分之三的份子,他都不给!”
“就是!说什么他们家厨子比我们家厉害,和我们比炒菜,我叔父是炒不过他家厨子,可我家所有菜都是我叔父自己琢磨的呀!大伙评评理,还要不要脸了!”
“要什么脸?要不是人家把菜谱念出来了,还不承认呢!”
有人好奇,“真把菜谱念出来了?”
“可不!”八卦的人低声嘀嘀咕咕,“人家说写方子给他们掌柜瞧,瑞祥楼不信,当人家蒙事儿吃霸王餐呢,人家当场就念出来了,还说他家菜做的不地道!”
一部分嘲讽瑞祥楼的又转入了新的话题。
几个小酒楼老板凑到一处,“出百分之三的份子,每年能拿到十张菜谱方子?”
“他兄弟是那么说的。”
“要不,找人去打听打听?”
“南城皮货商那边我有熟人,听说这两天正巧有从东边过来的,货还是从隆兴郡弄来的。”
“打听打听?”
“走!”
外面已经开始打听起来了,卢栩还在和瑞祥楼掰扯。
卢栩:“既然你们说是上了厨子的当,是厨子说这些都是他独创的,你把厨子叫来让他告诉我他从前在哪个酒楼干活。”
掌柜:“这……”
卢栩:“不能说?没关系,不管他是从哪儿学来的,总归这些年他们是替你们做菜,替你们赚钱,我不管你们是上当受骗,还是故意为之,你们用了我的方子,就要给我赔偿。”
掌柜:“你想要什么赔偿?”
卢栩:“先把头五年的份钱分我,然后和我签文书,每年给我分钱,不过不是百分之三,我要百分之五。”
“百分之五?”掌柜乐了,心说你小子知道我们酒楼百分之五的红利有多少钱吗,真敢狮子大开口。
卢栩:“我并未多要,当年我们制定文书时便是那么定的,除了你要补偿我,还要告诉我是哪家泄露的菜谱,我要将他除名。”
掌柜哈哈大笑:“观阳是观阳,这里可是京城。”
卢栩也笑了:“哦,难不成大岐的律法在京城不受用?”
掌柜笑容一僵,没想到一个乡下来的官话还说不地道的小子胆子还挺大。
“这样吧,我赔偿你一百两银子,此事便罢了。”
“一百两?”卢栩直乐,“不必了,你只需将厨子交出来便是。”
“若我不交你能如何?”
“报官呀。”
掌柜哈哈大笑,亏他还当卢栩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呢,竟然是报官!一个外地人,在京中报官告他们?
掌柜愈加有恃无恐,“那你便去吧!”
他还连一百两银子都不想给了呢!
报官也要讲凭信,他才不信卢栩会随身带着那什么合同文书,即便他带了,只要他们不交出厨子,卢栩不知道是谁违约,他上哪儿告去?
他去告了,京师衙门会替他一个外乡来的上他们瑞祥楼抓人不成?
见瑞祥楼掌柜伙计全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卢栩也不多言,付了午饭钱领着卢舟走了。
卢舟忧心道:“哥哥,咱们要报官吗?”
卢栩:“报!不过不能现在报,得先打听清楚他们背后是什么人。”
竟然这么有恃无恐,想来也是有些背景的,若他们背后是什么皇亲国戚,卢栩就要想想怎么做才会不吃亏了。
说不好以后君齐还要混官场呢,他可不想无意间因为一点小钱惹上什么惹不起的人。
卢栩抬头看天,“这些以后再说,咱们先去接你君齐哥哥!”
赚钱的事哪有接君齐回家重要!
卢舟也马上转换了心情:“嗯!”
大岐的会试五天考三科,头一天入场,最后一天出场,中间三天是考试。
第一天入场要检查身份,检查是否夹带作弊,最后一天出场,依旧要再来一遍。
据说曾经有作弊高手前四天都没露马脚,最后一天出场时放松大意,被逮住藏在衣服内的夹带小抄,夺了考生资格。
也因为这位仁兄,本来只是走过场的出场检查,也变得像头一天入场一样严格。
出场前,还有官兵会将他们用过的笔墨纸砚和被褥等通通检查一遍。
等全部检查完放人,已经是下午。
考生们按号舍出门,先从距大门近的甲字开始,直到最深处的癸字结束,一排一排来。
考生入场前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个号舍,到了出场时,外面等候的家人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出来,从中午开始,贡院外接人的车马已经堵满,下午更是人满为患。
颜君齐排在戊字号舍,出来时太阳都西斜了,卢栩和卢舟在外面等了好一阵,终于瞧见他。
出口人乌泱乌泱的,到处都是喊“少爷”“老爷”“公子”的,卢栩瞧见了颜君齐,颜君齐还在四处张望找他。
“君齐!”卢栩跳起来高声喊,恨不得爬到一旁的树上。
隔着老远颜君齐应当听不见才是,可卢栩一喊,他正巧往这边望过来了。
颜君齐抱着大氅挤入人群,和同样向他挤来的卢栩坎坷接近,还有一人远时,颜君齐伸出手,被卢栩紧紧抓住,将他从拥挤的人群中拔萝卜似的拽近,紧紧抱住。
“抓住你了!”
“嗯!”
他们俩在人群中傻笑,又被别人挤来挤去。
“快走!”卢栩揽着颜君齐肩膀侧身开道往外挤,觉得他们活像鱼群中的沙丁鱼。
等挤出来,骨头都疼了。
“这也没人管管,万一出了踩踏事故可怎么办?!”卢栩腹诽着,也不怕万一把未来的状元踩死吗?
颜君齐衣服都被挤歪了,无奈道:“人太多,哪儿管得过来!”
也不是没人管,奈何京中不听指挥的车马太多,那些有权势的谁都想挤去前面,还把车停在门口,这会儿想出都出不来。
“不管他们了,咱们回家去!”卢栩牵着他跑去找卢舟汇合,五天没见了,他只想回家抱着颜君齐好好亲热。
卢舟瞧见他们,连忙将骡车调转方向,等骡车转向出去的方向,卢舟刚要喊君齐哥上车,发现他大哥和君齐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去了。
卢舟茫然,难怪刚刚觉得车有些沉。
他从窗缝往内瞧,哥哥已经和君齐哥忙着说话了。
卢舟抓着缰绳沉默片刻,自己驾车往回走。
他也是会驾车的,只不过技术差一点儿,骡子走起来慢一点儿,也不是非要喊哥哥出来。
待卢舟有惊无险的和许多马车骡车擦肩而过,穿过大街小巷回到他们的住处时,已经是将近一个时辰后了。
卢栩生龙活虎跳下车,扶颜君齐下来,又旋风似的跑去厨房烧水了€€€€
刚刚君齐说想洗澡。
卢栩早上就准备了好多食材,就等着颜君齐回家点菜,结果颜君齐想吃火锅。
考试五天贡院提供的都是馒头、饼子和水,€€条件差的考生而言,白面馒头白面饼,比他们寻常吃的还好,但颜君齐被卢栩投喂惯了,在吃食上尤其没受过什么委屈,他吃了五天馒头饼子,不想吃主食了,想吃菜。
趁他洗澡的时候,卢栩利落地准备菜。
等颜君齐洗完出来,卢栩已经将前阵子取暖用的炉子搬到院子里,用砂锅热着早上熬的骨汤,蔬菜、肉已经切好装盘,摆了满满一桌。
他们三个围着炉子在院子里吃火锅。
四月院子中的桃花已经落了,绿油油的树叶生机勃勃。
作者有话要说:
掌柜:快把那小子拽走,不许他说了!
于是,留在原地,知无不言的舟舟,说了更多。
第200章 考题
大岐的放榜日是四月二十,从考完到放榜有十来天的空闲时间。
考生们等名次的日子无比煎熬,也无比放肆。
那些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有希望,又不大自信的,每一天都睡不着吃不下,那些自信能考上的,或者自信考不上的,则可以纵情寻欢作乐。
剩下的,要么受这方感染,要么被另一方鼓动,又焦虑又摆烂,今天聚会对答案,明天聚会喝闷酒,后天随人去寻欢。
这几日也是青楼楚馆最热闹的时日。
全国的青年才俊,才子天才们聚集于此消磨时间,时常会有人诗兴大发,为佳人吟诗作对写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