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二代被迫从头再来 第237章

他们这些近臣最明白,这场战争的得失,是弘安帝的心病,他打了,力排众议,一意孤行,举全国之力打了,赢了。

刚赢的时候,满朝欢庆,主战派扬眉吐气。

可随后,他们发现,好像又没赢。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和来之不易的胜利,并没有给大岐带来足够的好处,甚至影响了弘安帝的声誉。

从蛮人手中收来的广阔土地没有使大岐获得足够的财富,还成了一个吞金兽、无底洞。

几年下来,连曾经支持弘安帝开疆扩土的朝臣,都有些转向批评了。

那些批评他们可以充耳不闻,大不了将那些发牢骚的迂腐臣子打发回家。

可问题是,现在的局面,不是弘安帝想要的结果。

他想要的是看着大岐逐日强盛,无比的繁盛。

弘安帝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决策。

他不允许蛮人如一把随时会落下的刀悬在大岐头顶,他也不允许他的大岐穷困贫弱。

他希望在他人生末年,能看到大岐像打赢蛮人一样,在繁荣上也取得一样辉煌的胜利,他希望大岐的每一寸土地都能兴旺。

只是,这一场仗似乎更难,更持久,连精力充沛的弘安帝都有些迷茫了。

大岐的未来在哪里?

大岐真的会因为打了一场仗,一蹶不振吗?

朝臣的批评让从当太子时就无比自信无比坚定的弘安帝不自信了。

他犹如一头困兽,在与看得见的对手撕咬中挣扎的太久,不知不觉脚下已经长满了荆棘。

他的朝臣们,该对他忠心耿耿的下属们,盯着他的伤口批评起他不该走到荆棘丛来。

弘安帝是傲慢的,是强横的,是不听劝的。

他根本不想听那些陈腔滥调的牢骚,那有什么用呢,抱怨几句指责几句就能给他换来钱吗?

如果骂他一句能得一斤米,一文钱,弘安帝会下令全国百姓每天必须骂他一百句,朝臣必须从早骂到晚。

可,换不来啊。

后悔、指责,吹捧、肯定,同样什么都换不来。

曾经他想名扬青史,如今他只想摆脱困局。

骂他不会让他难受,夸他也不能让他高兴,只是别人不知道而已。

他不想要什么才子,也不想要什么锦绣文章,奉行实用的弘安帝此刻想要的是能帮他,帮太子,帮皇孙治理大岐的人。

而满殿的考生,只有颜君齐一个人在这样答题。

范孝悄悄看了一眼弘安帝。

是呀,开弓没有回头箭,打都打完了,现在讨论对不对该不该有什么用,要讨论就讨论些实际的!

不管颜君齐有没有这个本事,至少他有这个眼界,有这个意识。

从他策论和例证里,他们看到了成果,看到了希望。

他的大岐,不是那些酸腐之臣口中那样病入膏肓,在这个年轻人眼里,遍地的废墟下还充满希望。

身为弘安帝的左膀右臂,范孝可太了解他了。

他多年的好友,从小就任性妄为的陛下,果然弯腰将还没写完的卷子取走了。

颜君齐连忙挪开笔,以免将卷面弄脏。

弘安帝将他的卷子仔细看了一遍,开始考教。

“你说农桑为本,辅以商贸,因地势地利,以有余补不足,论以利银收税金?”

颜君齐一怔,这不是他会试答的卷子吗?

“回陛下,是臣所言。”

“那便详细说说。”

颜君齐:“……”

其他正在奋笔疾书战争的考生们:“……???”

这啥?

陛下问的这问题和殿试考题相关吗?相关吗?相关吗?

颜君齐飞快地组织思路,一个月前的会试题目和答卷,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他低声道:“民以食为天,民乃国之根本,农桑为民之根本……”

弘安帝:“你大点声。”

颜君齐:“……是。”

他不得不提高了声音,边想边答,只当旁若无人。

其他的考生可遭了殃。

他们正紧张的论着战的问题呢,左一耳朵商税,右一耳朵户籍,再一耳朵现有商籍的利弊,后面更狠了,什么观阳一个小粮商每年能贩卖多少粮食,在现有税制下商户们为获利怎么贩卖等等。

若非在殿试现场,他们还挺有兴趣和颜君齐讨论讨论的,可他们正在答题呀!心性不坚定的已经有人一不小心顺手把税制写卷子上了,人愣愣的想,该划掉还是不该划掉?

另一批则非常想堵上耳朵,又怕堵耳朵殿前失仪,毕竟在说话的不只颜君齐,还有他们陛下。

随后,弘安帝越问越深越问越细,颜君齐的回答越来越吃力,不止是他,连其他考生也不自禁停笔沉思起来。

答卷子,他们还能绕圈子,被弘安帝咄咄逼人的问,他们根本就没机会侃侃而谈理论。

待弘安帝的问题不再局限于颜君齐了解的领域,而是扩大至整个大岐,涉及农商军工政令方方面面时,颜君齐也只得回答:“臣不知。”

他将近一个月苦读的政令、公文也不足以让他在短时间内了解整个大岐,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他所学所知所思的尽头,再说,就是揣测与妄言了。

“不知?很好,不知便是不知,朕问你一个你该知道的。瞿安的《六京论》知道吗?”

“……知道。”

“背来听听。”

“……是。”

众考生:“……”

瞿安的《六京论》?

就是那首前朝瞿阁老被贬回乡途中过旧都挥泪而作,一写三个月的长诗?

就是那首一首能成册,单独刊一本的长诗?

那不是公认的又臭又长,瞿安人生的黑历史吗?

谁会看啊!

颜君齐硬着头皮背了一刻钟,还没背完四分之一,他停下道:“回陛下,臣只读到此处,后面的不会了。”

弘安帝哈哈大笑,问道:“有人会吗?”

颜君齐也好奇,他这样读书必然要读完的强迫症都只读了四分之一,有没有人把那本《六京论》读完了。

漫长寂静,无人回答。

弘安帝点会试的前三甲,只有第一名能勉强往后背上几句,另两人只知道结尾处瞿安的几句感慨。

弘安帝点头,又将颜君齐的卷子拿起来细读,夸赞道:“卿有状元之才。”

所有考生心脏骤然一停,这就要点状元了吗?

不料弘安帝放下卷子后,又道:“还有探花之貌,不如,朕便封你个……传胪吧。”

范孝:“……”

在场所有人:“……”

状元之才、探花之貌,封传胪?

紫微殿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弘安帝负手安静地看着颜君齐。

颜君齐怔在当场。

震惊,惊喜,失望?

颜君齐最先回过神,将所有情绪藏下,跪拜行礼谢恩。

“起来吧。”弘安帝还了他卷子,兴致勃勃地和贺太师谈论着他亲点的传胪,继续巡场考教人才。

颜君齐盯着答了大半的卷子,有些茫然无措。

名次已经定好,他还要继续答吗?

范孝经过他,轻轻点了点他的桌子,低声道:“继续答题。”

颜君齐连忙行谢礼,将卷子重新铺好,用研磨的时间整理情绪,继续答题。

随后,弘安帝考教起会试的前四名,又抽问了后面几名,还从中间和后排点人问了问题,却都没有问颜君齐时那么难了。

弘安帝心情大好的点了状元、榜眼和探花,这三位分别是先前的第一、第二和第七。

第三成了二甲第二,比颜君齐还落后一名。

他有些失落,不敢表现出来,却也掩盖的不太好。

不过前几名好歹都是答完题的,只有颜君齐中途被点起来提问,耽误了答题,到状元都点好了,他还在紫微殿答题。

临近中午,前三排只剩他一个人,颜君齐倒是不急了,他名次已定,慢慢的将题目回答整齐。

午时前,他将卷子交上,弘安帝、范孝已经离开,只剩下贺太师和其他几个考官还在。

二甲十名之后,还有三甲的排名,要由他们在下午完成。

今年殿试的重头戏,又早早在上午进行完毕提前结束。

明日才是正式揭榜的时候,不过已经知道名次的考生已经可以回去庆祝了。

颜君齐随引路的内侍出了紫薇殿,再出宫门,卢栩和卢舟已经在宫外等了他许久。

“怎么样?!”卢栩迎上来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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