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安帝问:“朕挑的伴读被打了?”
“没有,”内侍尴尬片刻,组织了下语言:“卢伴读不愧是大将军看好的人,听说他一个人打倒了好几个。”
弘安帝:“嗯?”
内侍总监笑道:“后来内侍们喊着别打了上前拉架,卢伴读倒是听劝,他自己爬树上了。”
据说皇孙从皇后那儿赶回去,正瞧见他一个人站在树上低头看别人在树下乱糟糟的又喊又骂,姿态特别遗世独立。成国公府的小霸王挣脱了内侍,可怎么都爬不上树,人都气哭了,和卢舟形成惨烈对比。
弘安帝听乐了,“爬树?”
内侍总监:“可不是,那么老高的大柳树,听说三两下就爬上去了。”
弘安帝放下笔,兴致勃勃的叫内侍给他详细说说,还叫内侍去太子府把卢舟叫来。
另一边,太子府中姜濯正叫御医给卢舟看伤。
卢舟哪有什么伤啊,全身上下,就剐坏了一片衣服。
就这,他还挺心疼的。
新衣服呢。
姜濯:“我叫人给你缝缝。”
卢舟点头:“嗯。”
他将勾丝的线头抚平,问姜濯,“阿濯……皇孙,你平时都是跟他们玩吗?”
姜濯:“就咱们两人,你还叫我阿濯就行了。”
姜濯见他挺不高兴的,问道:“你不会因为他们,就不愿意给我当伴读了吧?”
卢舟摇头,怜悯道:“我先前还想不通你贵为皇孙为什么要找我做伴读,今日我总算知道了。”
瞧瞧你的小伙伴们,唉!
姜濯:“……”
他没对他的小伙伴们做什么评价,“你下次见着他们离远点儿,他们人多,小心吃亏。”
卢舟:“他们打不过我,我不怕。”
姜濯莞尔。
早上皇后有些不舒服,太子妃带他入宫去请安了,不想他们祖孙正说话呢,听内侍说卢舟和那群小霸王吵起来了,他怕卢舟被欺负连忙往回跑。
结果……
他误会了。
他从前以为卢舟没脾气,根本就不是那回事,他只是脾气好而已。
姜濯兴致勃勃:“你跟谁学的打架?能教教我么?”
卢舟皱眉:“打架不好的。”
姜濯:“那你还打!”
卢舟:“是他们要打我我才还手的。”
而且经过小时候在县学书院那一次,他已经很克制了,他都没怎么用力,只在被他们追近的时候才推了几下。
他和姜濯这么说,被弘安帝叫去问话时,也这么说。
“我没打他们,是他们要打我,我才还手的。”卢舟面对弘安帝,比颜君齐殿试还淡定,很费解的向弘安帝求教,“他们是权贵子弟,我也是陛下您挑选的伴读,是皇孙的朋友,难道他们能打我,我不能还手打他们么?”
弘安帝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被他逗的哈哈大笑。
弘安帝问他:“若他们找朕告状呢?”
卢舟皱眉,他们告状?!
小孩打架而已,京城的小孩都这么娇贵吗?他衣服被弄破了都没找他们赔偿,他们还好意思告状?
卢舟想了想,郁闷道:“我赔他们医药钱行吗?”
他也不是不讲道理的。
弘安帝饶有兴趣的问他:“赔钱?你有多少钱?”
卢舟从身上掏钱:“我有五两银子,可身上只带了一两,别的在家里,一两银子够买药吗?若是不够我明日带来。”
他转头问姜濯。
在外面是够的,不过他不知道御医用的药是不是贵一些。
姜濯也不知道,大包大揽道:“缺的我给你补上!”
弘安帝和内侍直忍笑,在这殿中谈钱,从来都是以千两万两计,卢舟那一两银子也算是破了记录了。
弘安帝摆手:“留着你的银子吧,不用你赔。”
他往卢舟身上瞧了瞧,“朕听说你认识许多布料?”
姜濯替卢舟道:“皇爷爷,阿舟平时穿的都是棉布衣,他衣服都短了不合身了,这才做了新的。”
弘安帝:“没问这个,你认识很多布料对吗?”
姜濯身边天天有内侍、暗卫跟着,他三天两头往卢家跑,卢家平时穿什么用什么吃什么他能不知道么?
卢舟点头:“回陛下,我见过的都认得,没见过的就不认得了。”
弘安帝:“不要紧,你就站这儿,一会儿朕问你什么,你就帮朕看看那块料子是什么,值多少钱。”
卢舟茫然点头。
弘安帝:“去把承平伯叫来。”
内侍:“是。”
承平伯人在家中坐,听说弘安帝召见,吓得连忙想了一圈自己最近做什么招弹劾的事了么。
他也不敢怠慢,赶紧穿戴好进宫。
结果到了宫内弘安帝拉他聊了一会儿家常,还提起他过世的父母,聊起了他家的祖上对大岐的功绩,承平伯摸不到头脑。
陛下这一边追思他家祖上,一边连连叹气,是对他这后代不满吗?
他满头冒汗的感激涕零,一边心里发毛发慌。
只听弘安帝突然道:“长青啊,你把外衣脱了。”
承平伯:“啊?”
弘安帝:“鞋也脱了。”
承平伯魂儿都要吓飞了。
他干什么了?
他最近没干什么呀,陛下好端端的就要扒了他的皮,免了他的爵位吗?
“是。”承平伯嘴唇抖了抖,满面悲壮的解开扣子,脱下外衣,将官袍整整齐齐叠好,往前一推,人颓靡的跪在官袍后面,眼泪没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
结果弘安帝突然道:“卢舟,你去看看承平伯里面穿的是什么布料。”
承平伯这才瞧见角落里还站了俩小孩。
他从进门就战战兢兢的,压根没瞧见!
卢舟硬着头皮过来,蹲到承平伯旁边看了看,答道:“回陛下,是麻料混棉。”
承平伯:???
弘安帝:“袜子呢?”
卢舟又瞧了瞧:“是棉料混麻。”
承平伯:????
弘安帝:“哦?不一样?”
卢舟:“承平伯里衣以麻料为主,凉爽透气,混棉会柔软一些,不扎皮肤。袜子主要是棉,吸汗柔软,混麻后,更结实耐穿。”
弘安帝兴致勃勃:“那你看看他这一身要多少银子?”
卢舟估算了一下:“回陛下,按观阳的物价,半两银子便够了,若按京中的物价,应当在一两上下。”
承平伯用的料子质量还挺好的,都是细棉细麻。
承平伯一脸懵逼,观阳?哪儿?跟衣服多少钱有什么关系?
弘安帝问:“你这料子是自己挑的?”
承平伯愣了愣,回神是在问他,连忙道:“是臣妻打理的……”
弘安帝思索片刻,承平伯的妻子啊,好像是个小文官家的女儿,“想来也不是你。”
承平伯听出弘安帝语气中的嫌弃,满心凄苦,特别无辜€€€€
别人家也是老婆打理啊!
弘安帝叹道:“行了,穿上吧。”
??
承平伯闻言大喜,连忙把衣服重新穿上。
他在家平时也是有丫鬟伺候的,靠自己穿,衣服总有拉不平的地方,又怕殿前失仪招了弘安帝不喜,急的满头冒汗。
卢舟见状,给他搭手拽衣服,还帮他把腰带调整了一下。
承平伯:“谢谢小兄弟。”
弘安帝简直是没眼看。
“朕瞧你这辈子是没什么大出息了。”
承平伯内心嘤嘤嘤。
弘安帝:“我瞧你儿子还行,给皇孙做个伴读吧,省得好好的孩子被你耽误了。”
承平伯内心的嘤嘤猛然一停。
皇孙伴读?
这是什么峰回路转、柳暗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