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孩一大早开始读书,熬到中午早就饥肠辘辘。
尤其是叫花鸡外面还裹着泥封,三人叫袁内侍给他们找个小锤子,兴致勃勃把叫花鸡敲开了。
天气热,虽然放了一上午,叫花鸡打开的时候还热着。
三个小孩看得啧啧称奇。
宫内不比外面,袁内侍是死活不会让姜濯自己拿筷子吃的,他叫小内侍把鸡端下去拆好,鱼重新热过,试过无毒,再给姜濯布菜。
中午三个小孩规规矩矩斯斯文文干掉了一只鸡一条鱼和一半的蛋糕。
饭后茶歇,卢舟还补刀:“这鱼热过没有刚做出来好吃了,蛋糕也是。我哥哥说所有菜都是才做出来最好吃。”
姜濯深以为然,他在宫外吃饭,菜都是热腾腾的。
可宫内规矩多,膳房位置又远,夏天还好,冬天有时候做好到吃上,都有些冷了。
还是在卢舟家,守着厨房等出锅最舒服最好吃,可惜吃不到了……
他和卢舟聊起来,一旁的米添都听呆了。
皇孙原来出宫玩儿过!
皇孙竟然去卢伴读家里蹭吃蹭喝!
这些东西竟然都是卢伴读哥哥亲手做的!
他们吃过那么多好吃的!
他都没吃过!
米添吞吞口水,为什么没早点儿认识呢?
因为米添错过太多,傍晚姜濯便叫内侍将剩下的小蛋糕打包好,让米添带回家去。
卢舟也安慰他:“以后我也给你带吃的。”
米添:“嗯!谢谢卢哥哥。”
晚上米添将蛋糕分给弟弟妹妹和父亲母亲吃,果然全家都爱吃,他一高兴,甚至分享了卢舟听自卢栩,又拿去和他们讨论的问题€€€€
如果家道中落,是该维护荣誉还是变卖产业重新来过。
这个问题一下戳中了他爹承平伯的肺管子,承平伯把小半块蛋糕都咳喷了。
他们家,就是这样呀!
祖上是开国建的功业,以异姓封了伯爵,还分到了大片的产业。
然后就一代不如一代。
到他爹的时候,京郊的田产都快卖光了,南城的铺子、京郊的宅子也都卖了,全靠他娘的嫁妆撑着,才好歹保全了承平伯府的宅邸和西城两间铺子。
到了他,昔日辉煌不剩什么了,衣服都要翻新着穿。
多亏他夫人聪慧持家,两口子节俭度日,总算还过得去。
弘安帝提倡节俭,他家是第一批响应的,这不是顺势就把贵的全省下来了吗!
时运照拂,他寒酸了一把,竟然给他儿子换了个伴读的好差事。
承平伯沾沾自喜好几日,没想今天被亲儿子戳了肺管子。
米添连忙给他递茶。
承平伯摆出当爹的威严,不想回答这种他平时想都不敢想的话题:“这事以后莫要再提了!”
不料他夫人却问道:“你说卢伴读的哥哥在西城找铺子,一家都没找到?”
米添点头。
夫人拿起蛋糕慢条斯理吃了一会儿,笑道:“伯爷,咱们家长乐街那间铺子,不妨给他用吧。”
承平伯当即炸毛:“不行!京城谁不知道那是咱们家的铺子,把那儿卖了跟把伯府卖了有什么区别?!”
米添:“卢哥哥说他家要租。”
承平伯:“租也不行!”
夫人淡然道:“那便借吧。”
承平伯倒吸一口凉气:“夫人啊,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咱家吃饭就指着那间铺子了,你都多久没添首饰了,孩子们也得穿新衣呢,我也还想喝几口酒呀!”
夫人推开他,只当没听见,继续问米添:“你瞧卢伴读品性如何?”
米添马上夸道:“卢哥哥人很好!”
夫人:“这几日听添儿提起那位卢伴读,我听来他品性家教必然不差,方才听添儿说皇孙去他家中吃过饭,那便是连陛下的眼都能入的。”
承平伯:“和咱有什么关系?”
夫人道:“品性好,又有这般好的手艺,还和皇孙亲善,他无论去哪儿开店,生意都不会差。”
其他人也就是没想明白,若是想通了,拉拢卢栩还来不及呢。
夫人:“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他用咱们的铺子呢?”
承平伯着急:“不行!我会被满朝笑话的!”
夫人给他一个白眼,他们承平伯府挨的笑话还少吗?
承平伯见状,马上增加说服力,一指儿子:“添儿也会抬不起头!”
夫人:“我们不卖不租,只因卢伴读与添儿是同窗,有闲置的铺子借与他,有什么抬不起头的?”
承平伯:“不是,借给他,咱家吃什么,喝什么?”
夫人:“谁说借铺子便没钱了,向钱庄借钱也要利钱呢。”
承平伯:“……”
他心想,那不还是租吗?和租有什么区别!
他不愿意。
夫人:“收利钱是下策,伯爷何不约他到府中详谈?若他愿意,我们参股一二,便也还算是我们伯府的生意,别人就更不好笑话我们了。”
承平伯:“……”
去找一个无权无势无背景的平民毛头小子谈入股?
他拉不下这个脸!
“不去!”
夫人:“伯爷当真不愿意?”
承平伯倔强道:“不去!”
承平伯夫人朝他笑笑,将他赶去书房,柔声道:“伯爷,我们各自冷静一下,好好想想。”
承平伯:“……”
他那书房久无人用,连个垫子都没,多亏天热,好歹是冻不病的,他扇了一晚上的扇子,挨了好一阵蚊咬,妥协了。
夫人叫管家去找卢栩,还替承平伯想好了怎么说。
……
瞌睡遇到枕头,卢栩当然高兴。
他锁上家门,马上就跟承平伯府的管家去看店铺了。
长乐街是条东西向的街,北边是北城,南边是西城,分隔两区。
承平伯家的店铺坐落西城,位于长乐街南侧,坐南面北,正对着长乐街和北城,名字叫月辉楼,是卖纸张的。
管家米安介绍,承平伯老夫人老家产纸,这是上代才开始做的产业。
不过生意清淡,伯爷打算把纸挪到另一家铺子去。
卢栩瞧了瞧,纸张很厚实,一般只有做书封套或者大户人家做请柬才会用这种纸,无论是造价还是要价,都不菲。
卢栩:“没关系,不影响,我瞧这铺子挺大的,干嘛不两项生意一起做?”
米安:“……啊?”
卢栩又到后面瞧了瞧,除了库房,别处也都闲着,空屋子上了锁,从门缝看,里面都空着。
卢栩心道,位置这么好,哪怕只出租里面的小院子也能收一笔不菲的房租啊,竟然荒着,也不知怎么想的。
他踩着楼梯上二楼看了看,也就这里位置偏西,二楼建的也不太高,不然离皇城这么近,可是不许随便建楼的。
他逛了一圈,脑海中渐渐有了想法。
卢栩笑问:“不知伯爷在家吗?我今日可方便去府上拜见伯爷?”
米安笑道:“在的。”
卢栩:“劳烦您带路。”
承平伯府就在西城,离这儿也很近,走过去不到半刻钟,卢栩猜,大概就是因为承平伯祖宅位置好,他们家才能在这儿有间店铺。
京城也是扩建过的。
初建时,这里靠西,还不算特别中心的位置。
后来京城人越来越多,无论是官宦还是百姓,都住不下了,要扩建。
皇城位置定了,想扩建也只能往东西和南边扩。
南边住平民,官宦只能往东边和西边扩,扩着扩着,承平伯府就变成靠近中枢的好位置了。
若当年承平伯被封在更靠中心的位置,宅子就不会这么大,也不会有位置这么好的铺子了。
卢栩跟着管家,一路走一路感慨伯府面积可真大。
管家将他引到二进的客厅,让他稍坐去叫伯爷。
卢栩去过大将军府了,不过当时范孝人在花园,他们既没进人家客厅,也没被招待,这也算头一次在高官家客厅,被当正经客人招待,卢栩还有点儿拘谨。
不过他等了一会儿,观察室内及院中的陈列摆设,觉得承平伯府也不算太奢靡,都挺平常的。
等了没一会儿,承平伯臭着一张脸来了,身后还跟着夫人。
米安介绍人,卢栩连忙行礼。
他纳闷儿了,不是承平伯见他吗,怎么还带上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