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巴克部和弩垛部震惊:“这么多人?”
“是呀。”卢栩语气非常自然,特别理所当然,特别理直气壮,还疑惑地问起他们:“大岐赶集就是这么热闹呀,有什么问题吗?难道你们不是吗?”
两个部落的人面面相觑,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像又没哪里不对。
卢栩:“没问题咱们就按之前说的,参加贸易的到坡上去,带兵器的在下面,若想上去,要把兵器给县衙官差暂时看管。”
德巴克人有点儿犹豫,弩垛部却没啥意见,他们又不打算造反。
他回头让卫队将武器全交给十个人保管,剩下的人准备交易。
德巴克人见状,也如法炮制。
他们没敢把武器给官差,生怕会有什么意外,也是留了十人看武器,剩下的人将东西运上坡地。
很快,他们发现了一个无比尴尬的情况。
冰雪太厚太滑,车马爬坡直打滑,上不去。
三个头目:“……”
卢栩轻咳一声,“我们换一下!带武器的上去!贸易的留下!”
德巴克部、弩垛部:“……”
刚刚抵达,假扮官差的虎贲军们:“……”
这么随意吗?
他们看看附近的地势,想一想这样也好,他们在坡上可以监视下面,在下面不好监视上面。
他们甚至忍不住腹诽,先不说那个不大的小坡能不能承下这么多人这么多东西,谁往上搬呢?
这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主意?
八方天才之三已经将自家带刀的护卫撵上坡,卢栩还贴心地借了铁锹给他们铲个台阶。
这铁锹在关外可是珍稀物品,伪装的假官差们看得很紧。
颜君齐下马,雷厉风行让没制服的四十名官差带着旗帜与德巴克和弩垛部的护卫们一起上去观察四周,让另外穿了制服的六十人将马车当墙,在外围绕一个大圈,将贸易场地圈起来,他们站在马车旁把守。
虎贲军们得令行动起来,把德巴克和弩垛部的领头人吓了一跳。
他们注意力全在卢栩身上,冷不丁突然来一个年轻人,三言两语竟将那么多官差安排好,从前卢栩带着没多少杀气的官差们,今天制服一穿,全换了个模样似的。
太吓人了。
卢栩见状,翻译解释道:“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本县县令,颜大人,那面旗帜是我们大人亲手写的,叫做止戈,意思是放下刀箭武器,和平共处。”
随即,又狗腿的朝颜君齐介绍起德巴克族长和弩垛部的少族长。
听说这就是县令,两名蛮人眼睛差点儿掉出来€€€€这也太年轻了!
颜君齐用新学的蛮语同他们打招呼,两人看着颜君齐,莫名就紧张起来。
卢栩趁机帮颜君齐壮声势:“颜大人是我们皇帝陛下钦点的传胪,曾在翰林院任职,还常常出入六部,在我们大岐,这叫天子门生,就是,他算是我们陛下的学生,很受重视。”
传胪、翰林院等词汇卢栩也不会用蛮语说,全说的大岐语,两名蛮人头头和他们身后的护卫等也听不懂,只听了满耳朵皇帝,重视,学生……
嗯……不明觉厉!
德巴克人赶紧让他们的翻译再翻一遍,可翻译也不懂大岐官场,翻出来通通是大岐很受重视的官,大岐皇帝很重视的官员,大岐皇帝的学生……
卢栩听懂了他怎么翻,也不纠正,乐呵呵地摆架子。
颜君齐蛮语学了没多久,已经将卢栩会的那点儿学了个七八成,听到蛮人翻译低声说的话,知道他们是误会他官职了,也没过多去解释。
让他们觉得他官位高有门路,也方便办事。
果然,卢栩已经趁着人家信息不匹配,开始给对方洗脑,什么朝廷把他派来是重视西北啊,关心整个定北郡的百姓啊,大岐蛮人不分你我是一家,互帮互助过冬啊……巴拉巴拉。
搞得田副将派来紧跟着他、保护他的亲兵恍恍惚惚。他也会点儿蛮语,怎么卢栩说的他好像就一句都听不懂了呢?
朝廷把他们派来,是这意思吗?
竟然是这样的意思吗!
颜君齐说,卢栩翻译,他不会的就按着意思胡扯,再让翻译补充补充,对不对准不准不一定,但气氛还挺热络。
两部领头人见官的忐忑渐渐平息。
北庭县的县令可是直管他们的大岐官员,对他们的重要性,某种层面上说,甚至比虎贲军还大。
毕竟只要他们不和大岐打仗,虎贲军是管不了他们的。
可县令不一样,他们归顺大岐,都归县令管了。
先前两个县令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乐得自在,还挺满意的,听说换了新的,生怕来个强硬派。
如今一瞧,多好!
这位新县令年轻是年轻了点儿,但对他们态度并不强硬,仪态举止很有他们贵族的那种气质,说话虽少,举手投足看着都特别叫人放心,最重要的是,他看他们时目光中没有那种看异族的敌视、怀疑和警惕。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他们蛮族有句谚语,交朋友只看他的眼睛。
若颜君齐说的天花乱坠,眼睛却全是算计,他们可就要马上转头跑路,敬而远之了。
因为颜君齐眼神真诚温和,说话就特别有信服力。
若只看颜君齐和卢栩,他们甚至会恍惚顺着他们的思路,听之信之,以为他们和大岐人真没什么不同了。
说话间,虎贲军将马车依次摆好,形成一个巨大的弧形,将要贸易的众人圈在中间,内外防守。
两部领头人不经意一看,总觉得今天的官差和从前不一样,难不成是因为县令在,所以表现特别尽职认真?
他们看大岐人,那是长得都一样,颜君齐刚刚又特意跟他们说了有一队虎贲军在五百米外护卫他安全,没他下令不会靠近,他们就更没去想虎贲军会混到人堆里来。
弩垛部还觉得卢栩挺够意思,说只带百人,就只带了这么点儿不经打的官差。
德巴克人虽仍有警惕,但也没想太深。
按照他们的传统和对大岐的了解,根深蒂固地认为大岐也是贵族统领军队,军队权利远高于官员。
他们有理有据€€€€
之前在西北掌管虎贲军的是范孝,范孝是国舅,范孝走了,西北就成他义子管了。
先前的两名县令也使唤不动虎贲军,颜君齐肯定也使唤不动虎贲军。
卢栩见他们似乎有所怀疑,好像又没太怀疑,忍着愧疚转移话题,他将清单掏出来:“来,咱们开始清点东西吧!”
两人见卢栩拿出了那日记账单的小册子,也叫自己的人卸货。
他们核对一样,卢栩就叫人将东西搬来,当众叫他们检查数量和质量,然后再检查对方带来交换的物品。
第一批肉到手,卢栩先叫人摆上桌椅板凳,支起摊子,架起大锅,准备做吃的。
德巴克人:???
弩垛人:???
他们好奇:“这是要做什么?”
卢栩:“包饺子呀!我们家乡的传统,有热闹就要吃饺子,今日是我们两族集市开始的大好日子,怎么也得纪念一下!正好你们带了羊肉,我带了面,抓紧时间剁馅调馅,调好就能包,很快的!”
听的半懂不懂的蛮人们:“……?”
不是交易完就走吗?
还做吃的?
卢栩鸡汤狂洒,以诗朗诵的语气夸张吟诵着:“大岐的面,蛮族的羊,包起来的饺子超级香,煮成一锅,亲如一家,不分你我,友谊的饺子他真棒!”
卢栩对着懵逼茫然无助的两人热情建议道:“白面珍贵,我们县衙平时都舍不得吃,为了今日,我豁出去了,你们务必要尝尝好,若是喜欢吃,以后咱们每个集市咱们都包饺子怎么样?”
两部人马恍恍惚惚。
卢栩:“就这么定了!二位不急着走吧?来,坐,我还特意搬了一坛醋和两坛酒来呢,一会儿尝尝我们大岐的好酒!”
卢栩生拉硬扯地按下两人喝酒,颜君齐以不胜酒力、不参与他们的生意推辞,四下观察集市哪里还需要调整。
不管虎贲军多警惕,他和卢栩还是希望两族能有所交流,为此他们不惜辛劳带了锅碗瓢盆,带了柴,带了案板,带了卢栩昨天就叫人做好的点心。
受雇而来摆摊的北庭县民们,按照在县城中排练好的,将桌椅板凳摆好,摆上了各自要卖的东西。
大人说了,他管和各部进行主要的交易,小生意他们自己招揽,赚了钱或交换到了东西,再按收益给他们分成发奖励。
他们看着蛮人那两大车队的东西,心也扑通扑通乱跳,眼也热热的。
那么多吃的!
他们边收拾,边紧张地注意着卢栩和两族领头人的交易。
两部的蛮人们也一样。
他们已经看到了摆出来的香料、日用杂货和布匹等等,这些,也是他们需要的,是和大岐开战到现在,一直在消耗却没怎么补充过的生活物资。
卢栩正和他们对着对着清单,另外一部也到了。
站在高坡上的虎贲军和两部看武器的护卫率先注意到从北边过来的蛮人队伍。
他们远远瞧见那百十来人的队伍在视线尽头突然停止不走了,纷纷向下传递消息。
卢栩:“嗯?不走了?”
报信的蛮人则说得更细:“瞧着好像是呼突部。”
卢栩:“是不是瞧这边儿人多害怕了?这样……”
他四下扫一圈儿,一眼看到正从车上往下卸货的德巴克翻译,“唉!阿塔,你带两个人去解释一下,喊他们过来。”
翻译不可置信地指指自己:“我?”
卢栩:“我们的人去了他肯定害怕呀,去吧!”
翻译:“……”
他忍着一肚子牢骚,骑上马朝那边去了。
呼突部远远瞧着这边攒动的人群,夸张的阵势,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咋这么多大岐人呢?
可人堆里,又的确有他们蛮人的车马,那些大岐人似乎也带了非常多物资。
族长有点想走,但又馋卢栩答应交换的物资,他眯起眼睛仔细瞧,见那边不像是谁抓了谁,把心一横,叫两个勇士上前打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