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等到张小愉提着枪赶到戏台附近,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番场景……
异能管理局请来的两位外援同志,正贴在一起旁若无人说着悄悄话,周围冒起无数粉红泡泡。
而他们这次行动的主要抓捕对象之一€€€€拥有强大水系异能的“神父”洛清,正被自己的冰锥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整个人呈现出大字型的姿势,充血的眼睛死死盯向霍泽和叶行止,抬起头试图挣扎,又因为力竭而猛地栽了回去,脑袋磕在戏台上发出巨响,极其滑稽。
张小愉:……
这也太奇奇怪怪了,这两人真的很像来度假的小情侣!
察觉张小愉的目光以后,霍泽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人撒娇。他耳尖一红,迅速退开半步,传音道:“赶紧搜魂。”
叶行止心情愉悦地点点头,踏上戏台,抬手扣住洛清的脑袋,随即用力一拽。
下一瞬间,他硬生生把洛清从冰锥桎梏中扯了下来,差点将人扯得脖子脱臼。而且叶行止只用了一只手,却显得轻而易举。
张小愉目瞪口呆。
卫凌霄的想法很有道理,叶行止根本就不是人类吧,这都行?!
第51章
搜魂只需一秒。
洛清的前半生平平无奇。家里有钱长辈宠溺,他整日不是赛车打牌喝酒逃课,就是找霍泽他们一起去玩,实际上作为一个纨绔子弟,他并没有做太多出格的事情。
只不过,这人真的很喜欢找霍泽出去玩。
叶行止在心中轻“啧”一声,重点关注了他独自走上B市西阳山以后的经历。
随后叶行止沉默片刻,直接皱着眉将洛清往戏台之下一扔,动作颇为粗暴。
洛清不由自主滚了两圈,趴在地上,黑袍顷刻沾满尘土,他咬着牙想要挣扎,可四肢的穿透伤口仍在汩汩流血,让洛清疼得根本无力起身。
张小愉默默上前将洛清制伏,戴好铁铐。
她在转头跟叶行止道谢的同时,顺手提枪上膛,将枪口顶在洛清腰侧推了推,招呼着下属一并把人带走。
霍泽发现叶行止的神色有些微妙,好奇道:“您看到了什么?”
而叶行止深吸一口气,捏起霍泽的脸仔细打量了半晌。虽说霍泽一脸茫然无辜,但叶行止还是不得不怀疑,他家孩子是真有那种招惹是非的体质。
“具体回家再说,反正洛清真的疯了。我的意思是,他确实被洗脑了,”叶行止捏完脸又拉起他的手捏了捏,“他就是觉得自己有罪,还认为你也有罪。”
霍泽眨眨眼:“关我什么事?”
“对啊,关你什么事。”叶行止也百思不得其解。
两人一边聊,一边跟着张小愉来到圣裁的最大据点之一。这是一栋五层高的自建别墅,内有三层地下室。地下室被分割成一个个小房间,美名其曰忏悔室,用于给信徒们在黑暗中跪地祷告。
说实话,在自建房里弄这么深的地下室很危险。指不定哪天有信徒悄无声息地缺氧死亡,可能要等到尸体发臭了才会被发现。
好在这里已经被管理局彻底控制,门窗上都是弹孔,拔地而起的土墙与冰墙横在中央。他们正在清点洛伟峰私自传出来的武器装备,无数身着黑衣的信徒被按倒在地,戴上手铐。
卫凌霄直接派了两辆军用卡车过来,专门押送鞋教成员。眼看着黑衣信徒们被反扣着手臂推上卡车,周围的民众都有些不知所措。
对于圣裁深信不疑的人更是情绪激动,想要冲过去跟官方理论。
张小愉皱了皱眉,端着枪走上二楼阳台,拿起一个喇叭扩音器大声喊话:“父老乡亲们,圣裁是鞋教组织,是大骗子!他们偷国家的武器,偷别人的孩子!骗大家入教之后给他们打白工!他们都是大骗子,不要上当!”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就知道胡说八道,什么都不懂,神父大人帮我找回了我的儿子!你能吗?!”一个中年妇女愤怒无比,声音高亢,“天神会惩罚你的无知和亵渎!”
张小愉生平最讨厌被如此称呼,她可不在乎维护官方形象,面色顷刻冷凝下来。
手上动作一变,直接调转了枪口的方向,对准骂声来源。
闹哄哄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在物理上打击鞋教组织是很顺利,但应该如何在心理上彻底击溃他们,占据舆论优势,张小愉不太擅长,她也不在乎。反正她只负责揍人。
她踩着二楼栏杆往下一跳,在大家的惊愕目光中稳稳落地,随后表情冰冷地端着枪,让属下继续清点武器弹药。
紧接着张小愉抬起眼眸,缓缓环视一圈,将藏在人群中的可疑分子一个接一个揪了出来,毫不客气押送上车。
有黑洞洞的枪口顶在前面,就算有很多人神情不忿,觉得官方在乱抓无辜好人,也不敢随便出声。
叶行止站在旁边围观了全过程,忽然间想到一个或许有效的办法。
他找到看押洛清的地方,看着因为失血而头晕昏沉的洛清,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洛清有些气虚无力,但察觉到拍他的人是叶行止,便立刻睁大眼睛。
他看到了站在叶行止身后的霍泽,蓦地抬眸望向天际,咬牙道:“天神,天神您在看吗?您看看他,看他们!他们都有罪,罪无可恕,您最忠诚的信徒祈求您降下裁决!”
霍泽看傻子一样听着他的话,完全没有理会的意思。
而叶行止微微颔首,等洛清喊完这一通,才平静说道:“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待会押你上车以后,每隔三十秒,你用扩音器大喊一次‘我是骗子’,直至回到管理局为止。第二,继续被钉在木板上,让他们把你抬回首都。”
洛清没有理他,依旧目光诚挚地看着天空,嘴里念叨不停。
叶行止若有所思,随手拿来一把枪,径直扎在洛清的膝盖上。
“啊!你€€€€!”
叶行止语气淡淡,幽沉眸色犹如深渊,他居高临下看向洛清,就像睨视蝼蚁:“需要十字架吗?那才更像赎罪之人该有的样子。”
洛清忽然间不敢与他对视,目光艰难地移向霍泽,霍泽却依然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完全没有帮他的意思。异能管理局的人同样不在乎,卫凌霄早就打过招呼,无论叶行止做了什么都要配合。
当意识到叶行止真的会下狠手,而且完全没有把他当回事时,洛清抖着唇同意了。
于是,奇奇怪怪的一幕在城中村里上演开来。
吸睛的军绿卡车沿着主干道缓慢前行,轮胎扬起尘土。车上的黑衣信徒们被牢牢拷着一长串,一个比一个面如死灰。
而那位在T市声名远扬的“神父”大人,他摘下了神秘的黑色兜帽,双手同样戴着铁铐子,艰难举起一个扩音喇叭,生无可恋地重复说着同一句话。
“我是骗子!我是骗子!我是骗子!”
张小愉亲自守在洛清身旁,她乐不可支,感觉叶大哥简直太坏了。她还将洛清随身携带的深红色硬皮书高高举起,面向路边的围观群众,将书本一页页打开,展示给好奇的人看。
书里只有一片空白。
什么教义,什么神圣的天神赐言,尽是虚无。
听到大家哗然的议论声,张小愉趁机拿起另一个扩音器,大声道:“这本所谓狗屁教义,以前在文具书店只卖二十五块钱,它就是个空白笔记本!父老乡亲们看清楚啦!不要再被鞋教头子骗吃骗喝!骗财骗命!”
“笔记本?!”
“我好像是见过类似的本子……”
渐渐的,绝大多数人都反应过来,自己好像真的被骗了。
一时间群情激愤,一枚臭鸡蛋火速飞来,准确砸在了洛清的脑袋上。
他本就阴沉的脸色更黑几分,抑制不住抬手化出冰锥想要反击,可就在这时,张小愉敏锐察觉到异能波动,直接一脚将他踹翻在地,用枪口顶着他的脑袋冷冰冰道:“需要我去请叶先生过来?”
洛清沉默了。
他生无可恋,拿起扩音器:“我是骗子!我是骗子!”
*
与此同时,叶行止在自家车上阅读洛清的“忏悔笔记”。
这是管理局在别墅据点里找到的,叶行止说想要拿来看看,他们也没有拒绝。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洛清反反复复写得最多的几句话就是€€€€喜欢男人是有罪的。勾引男人的男人,是罪无可恕的。天神最喜欢新诞生的纯净婴孩,我要认清事实,我要改邪归正,我可以为天神做更多事。
除此之外,还有密密麻麻的感叹号。
“我要找个女人,我可以!”
“杀了他,找到他,杀了他。惩罚他,我可以获得救赎!!!”
叶行止皱着眉,给霍泽随意念了几段。
霍泽是真的越听越无语:“洛清不会是在日记里悄悄骂我吧?”
“嗯,他就是在骂你。”
“您详细说说,洛清到底在想什么?”
叶行止想了想最近学到的新词汇,才能形容洛清的行为:“他是一个恐同的同性恋,喜欢你,但是完全不能接受自己的喜欢。”
霍泽敲敲方向盘:“所以他就加入圣裁了?”
“差不多吧,他在西阳山回收晶核的时候,遇到异兽攻击,被圣裁的人救了。洛清非常赞同圣裁的教义,因为教义中也有这么一条€€€€同性恋有罪,人类的终极赎罪方式是男女结合以后,创造出真正纯洁无暇的婴儿。”
没错,洛清是真的认为自己喜欢男人有罪。
这种负罪感在末世之前就有,而后来遇到圣裁,产生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让他反倒是彻底松了口气。
不仅如此,当他与圣裁的其他信众交流,主动忏悔自身罪孽时,还被同伴告知:霍泽也是有罪的,因为就是霍泽引诱他喜欢上了男人,走上这条罪恶的不归路。
听到这番所谓的“开解”,洛明的负罪感再次大幅度减轻。
他为了求得更多心理安慰,开始积极参与圣裁的建设与发展,对其他无辜民众洗脑时毫不手软,甚至认为大家都有赎罪的必要,全人类就是活该受苦受难。
很显然,与头脑一直非常清醒的何迪不同,洛清从受害者快速变成了加害者,并对天神指引深信不疑。
至于他为什么会在戏台子中央,拿着本空白的书念念有词……那是因为洛清又被人骗了。
他真以为那本书是无字天书,只不过需要一直虔诚祷告,文字才能显形。洛清坚信,他终有一天会在书中读到天神的引言与教导。
霍泽听得无语至极:“我十年前就说过,他爸早应该压着洛清多读点书!”
不读书的后果就是容易被骗,现在好了吧,发现傻儿子加入鞋教组织,洛伟峰居然还是无条件无底线地溺爱支持……后果就是这父子俩一起被捕,一起蹲大牢,整整齐齐。
但霍泽也只是感叹一句,没有半分同情。T市里被洗脑迫害的信徒数不胜数,其中许多都是洛清的杰作。而且据张小愉说,管理局在与圣裁交手时已经损失过数条人命,甚至有一名异能者是被迫击炮炸死的。周边楼房倒塌也造成了无辜群众不同程度的受伤。
这两个人,就算被洗脑,就算有苦衷,也绝不无辜。
“实际上,还有一件事,”叶行止说着斟酌半晌,才继续开口,表情有些古怪,“刚才在城中村那个戏台上,洛清想把你杀了以后,放进冰棺里永久保存。你们这个世界的人,都好变态啊。
本来谢家轩就够变态了,没想到这个洛清更加变态。
霍泽:……
霍泽本想立刻赞同叶行止的看法,但心思转圜间,他忽然又冒出了一个很新鲜的想法,而且特别好奇。
“如果我死了,您会把我放进冰棺里一直保存吗?其实能以那样的形式陪在您身边,我应该会很幸福的,感觉好浪漫。”
叶行止听到这假设的瞬间,心脏蓦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