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行止若有所思：“如果是张小愉，她确实有能力轻松做出暗杀之事。”
“不仅如此，还有卫局长那种凶神恶煞的角色在，哪怕是最顶头的那几位，也不敢彻底无视管理局的意见啊，”洛明感叹，“这年头，说到底就是实力为尊。”
“卫凌霄凶神恶煞？没有吧，他也挺好说话的。”
叶行止觉得不能以貌取人。他弄坏了卫凌霄做的机器，卫凌霄还反过来给他送各种零食，以及美味的方便食品，连酒店的柔软床垫也白送了一张。
所以说卫局长人多好啊。人家缺一只耳朵就已经挺可怜了，只不过是看起来凶，并不是以权压人之辈。
而洛明狠狠沉默了片刻。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实际上，卫凌霄是真的凶名在外，只对叶行止和霍泽好说话而已……
也许这就是实力的参差，洛明被打击到了，干脆迅速转移话题。
他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物资委托售卖合同，一式三份，让叶行止签字。
这跟之前口头上的约定不一样，白纸黑字写明了合作双方的身份、合作时长以及续约事宜。
物资也按百分比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由洛明自己内部收购，一部分低价卖给别人。以后相关收益会每个月定时结算，折成晶核送去山谷，或者叶行止自己来拿也行。
虽然都末世了，合同什么的看上去好像也没必要，但洛明在这方面的态度非常严谨，即便跟官方合作时，也要求将权力与义务在纸面上写得清清楚楚，大家都安心。
更何况物资的定价不同，需要细分。就像叶行止家水灵灵的葡萄和山桃，洛明就将价格定得比土豆红薯要贵许多。
因为洛明吃过几颗桃子，差点吃上瘾了……他恨不得开一辆卡车进山谷里疯狂摘桃，可惜他又害怕被叶行止弄死，只好眼巴巴出高价收购一部分。
叶行止不擅长这个，让霍泽来仔细读一遍合同，而霍泽颇为意外地看了洛明一眼，爽快签字。
洛明立刻喜笑颜开，将合同收好：“顺便跟两位说一下，B市也归我管了，办公地点在历史博物馆原址，我们在清剿西阳山上的异兽。两位有事去B市的话，可以随时找我属下。”
“好。”
“对了对了，再次感谢叶先生的提前通知，我爸下马的时候我赶紧跟着踩了一脚，所以才能顺利升官。张队长他们现在都看我特别顺眼，特别信任。”
叶行止挑眉：“不客气，你知道金珠的事吗？”
洛明闻言，有些茫然地摇摇头。
“那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叶行止给他续上新茶，“他们还没有信任你。”
洛明：……
“是，是这样吗？”洛明又被狠狠打击了一回。
叶行止倒是能确定，洛明是个靠得住的人。他最初想要控制着A市，虽说表面看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和安稳，但本质上洛明的性格并不坏，而且很擅长审时度势。
至少迄今为止，A市没有一个人认为，洛明是那种邪恶的□□者，哪怕他用枪维持秩序也一样。拥有高杀伤力的武器，反而让市民们睡觉都更安心几分。
于是叶行止和霍泽用眼神沟通片刻，掐头去尾，将金珠的来历与特征大致告诉了洛明。
洛明听得特别惊讶：“通体纯金的球，每一颗有成年人手掌那么大？这些金球如果是在末世前制作的，那这个人绝对特别有钱！就跟霍先生的父亲一样，说不定还更有钱。”
“是吗？”叶行止对华国的物价一无所知。
“真的很有钱！这样一想，其实咱们嫌疑人的范围能缩小很多，先从所有省市的首富开始列名单，逐个查过去就行，”洛明兴致勃勃筹划着，忽然顿了顿，“不过……要是有外部势力参合进来，那就说不好了。”
叶行止对他的提议表示赞同，但不太明白洛明的后半句话：“外部势力是什么意思？”
“就是老外啊，叶先生，您不认为圣裁这个名字特别奇怪吗？正经华国人谁会这么取名字？如果真想信一点神神鬼鬼，还不如自称三清道祖，求菩萨拜观音呢，”说到这里，洛明指了指门口的关羽门神像，“您看，我就是关二爷的忠实崇拜者。”
洛明的话再次触及了叶行止的知识盲区，他在修仙界倒也知道一个道祖，就是传说中可以炼九转金丹，吃完就能原地飞升成仙的那位老君……但全都是上古时期的事情了。叶行止缓缓移开视线，看向霍泽，眼底明晃晃写着“求翻译”。
霍泽有点想笑，唇角微弯：“圣裁这个名称确实显得奇怪，我回去再跟您仔细讲。”
“好，”叶行止干脆不想了，对洛明嘱咐道，“若是在A市和B市看见诸如此类的金球，你们不要随意攻击毁坏，全部收回来让我去处理。”
“我知道了，金球里有毒吗？”洛明顿时表情严肃。
“差不多吧，它有一定的危险性。”
叶行止没说得太明白。如果有神魂不稳、容易被惊吓出窍的人，在金球周围停留时间太长，很可能直接被那股强烈的吸力勾走魂魄。
那场面必然非常惊悚，看起来跟猝死没有任何区别。
为避免无辜市民和洛明的倒霉小弟被勾魂，还是叶行止亲自处理为好。
聊完这些，叶行止并未急着回家，这饼茶还能再泡两壶。他干脆拉着洛明和他的寸头小弟，一起打麻将。
毕竟他的砗磲麻将新鲜出炉不久，当然要多多使用。
洛明会打麻将，他原本还挺兴奋的，毕竟整天忙于公务，很久没有组织什么娱乐活动。结果……霍泽再次碾压全场。
而洛明的属下们也都围了过来。手上事情不多的人一直站在旁边围观，他们越看越是跃跃欲试，随即商量好了轮流上桌，输一局就换人，却没有任何人能撑过两轮，接二连三被霍泽虐得脸色灰败，黯然离场。
叶行止发现，自己很喜欢看霍泽出风头。他慢悠悠喝着茶，看都不看手里的牌，只看霍泽。
瞧瞧他家孩子，游刃有余，胜券在握，那毫不犹豫碾压别人的冷漠表情，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当然，也只有叶行止觉得可爱，洛明都快昏迷了。
他抖着手喝了口茶：“说起来，B市之前有一家地下赌场，赌完晶核就切手指的那种，我还派卧底进去打过麻将，收集了好久的线索。但如果是霍先生，恐怕能把他们全部弄死，以后再也不敢搞什么赌博……”
叶行止闻言眉头一皱：“霍泽才多大，怎么能去那种不干净的地方？洛明你别带坏小孩。”
洛明：……啊对对对。
霍泽动作顿了顿，耳朵悄悄一红。他眼神控诉地盯向叶行止，然后毫不犹豫碰了叶行止打出的红中，直接和牌€€€€整整齐齐的□□。
围观的小弟们发出阵阵惊呼，对霍泽心服口服。而叶行止还是第一次打麻将输那么惨，他立刻清清嗓子，当作这段对话从未发生。
欢乐的时光转瞬即逝，两人玩过瘾之后，才跟表情麻木的洛明告辞，下船去集市上逛了逛。
叶行止找到了卖南瓜的菜摊，他毫不犹豫，掏出晶核购入三个最大的南瓜，准备回家就尝试雕刻炼制。霍泽站在一旁目睹全过程，沉默片刻，却不得不承认……自己还真的有一点想坐南瓜马车。
此时已是太阳西斜，但集市上依然无比热闹。
绝大部分人都汇聚在红薯土豆的交易地点，带着晶核排队购买，看起来红光满面。
没有人因为近乎免费的低价而上前哄抢，全在老老实实数着自己有多少精神系晶核，有多少火系晶核，感觉就像赚了大便宜一般兴高采烈。
叶行止甚至看见张小乐也混在队伍中，跟着大家伙一道傻乐。
叶行止：……
算了，暂时懒得理他。
洛明的提议确实很有道理。
如果真的免费分发食物，很可能会造成踩踏事件，但现在就不一样了。大家都把这当成官方与匿名好心人组织的优惠换购活动，聚在一起排队时谈天说地，聊着最近的新动向€€€€例如会游泳的丧尸，能一口吞下苍蝇的三角梅，还有官方派人新建的医院。
关于医院的讨论很多，随后话题很快从医院加速到了殡仪馆。
如今这世道，逝者的身后事很难操办。大部分尸体全靠火系异能者进行火化，骨灰要么由家属收着，要么撒入江中。即便家属想给逝者举行送别仪式，也要瞻前顾后、担惊受怕。
如果放在以前，人们至少能在棺材旁边摆上一圈的鲜花，可现在真的没人敢摘花，走在路边都害怕被变异野草咬上一口。
于是，擅长制作花圈与假花的手工艺人，逐渐变得意外受欢迎，好歹能在末世中混口饭吃。
对华国人而言，死亡再也不是忌讳，或者难以启齿的话题，它变成了大家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可能被迫面对的东西。
就连用作货币的晶核，实际上说难听一点，也是从人的脑袋里挖出来的。每一颗晶核都承载着血淋淋的故事，以及无数崩坏的家庭。
这种情况下，大家已经拥有一定的心理防御机制，不得不对死亡脱敏。因为那些未曾脱敏的人，或许都已经疯了，彻底失去自理能力后倒在丧尸与异兽的嘴里。甚至会从一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类，变成其他人手中的货币……这是非常残酷的现实。
而被迫接受现实的A市人，仍在尽可能保持着些许人情味儿。
叶行止听到他们讨论，要烧纸钱给地底的家人朋友，还有人在寻找香火制造商，想买那种可以点燃七天的巨型蜡烛，忽然间若有所思。
他现在觉得洛明对于圣裁的揣测特别有道理。
这些想给家人烧纸钱、认为逝者会去地府生活的华国人，即便真的试图建立鞋教组织，第一选择也不应该是【圣裁】这样奇奇怪怪的名字。
哪怕是杜撰一个救苦救难的神佛道长观音菩萨，听起来都比圣裁更为合理……确实有问题。
叶行止随即想到了另一件事，那便是他在苏格兰找牛羊时遇到的农场主。这个金发蓝眼睛的大叔，应该也算洛明口中的“老外”吧？
其实有那么一段时间，叶行止曾经感应到，有人在把他当神仙崇拜。他甚至可以从遥远的地方接收到丝丝信仰之力。
但问题在于，正经修仙者谁都不会走香火道飞升，因为香火有毒！
香火是靠信仰力量诞生的，但无论在哪个世界，真正“虔诚”的信徒都只占少数。绝大部分驳杂的信念与祈愿并不纯粹，过量的污秽愿望堆积在一起，完全有能力将正派之神打入邪道。
叶行止也听说过有修士试图走香火道，在凡人国度四处展现所谓“神迹”，结果几百年后，他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更何况仔细想想，若是他耳边天天传来信徒的祈愿之声，时时刻刻都不停歇……那场面绝对会极其聒噪，不疯也得把人逼疯。
所以当初叶行止根本想也没想，迅速施展宗门秘法，把那些信仰之力隔绝在外。他没有一丝贪图香火的欲望，更不会去关注在意。
但如今看来，华国以外的地方，或许也有数不胜数的人会在末世时选择信教，以求安慰。心理近乎崩溃之人，全都是圣裁的潜在收割对象。
毕竟也不知道是哪个傻子，居然稀里糊涂就把叶行止当成神来信仰……连这样的傻子都存在，这世上肯定还有更多容易被洗脑的家伙。
想到这里，叶行止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霍泽。
霍泽闻言眸子微暗，关注重点与叶行止截然不同：“……您的信徒？都有谁？您在苏格兰的时候遇到了多少人？”
叶行止莫名又感受到了一丝奇奇怪怪的杀气。
他揉了揉霍泽的脑袋，哭笑不得：“霍泽，别放在心上。除了那个农场主以外，应该没有人再见过我。而且我只跟他说了几句话，绝对没有任何深入沟通。”
可霍泽当然会放在心上，那是一种难以解释的占有欲作祟€€€€他自己都没有变成叶行止的信徒，其他人凭什么能抢先一步？太过分了。
霍泽弯起唇，乖乖将脸贴在叶行止掌心里，笑意却不达眼底：“我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他到底有什么愿望，可以吗？”
叶行止感觉霍泽有点不对劲，但具体是怎么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算了，让霍泽安心就行。
他与霍泽一道坐回越野车上，关好门，先将三个大南瓜收进空间。随即叶行止一抬头，就对上了霍泽眼巴巴紧盯过来的视线。
“好好，别急，让我看看……”叶行止忍不住捏了捏霍泽的脸，接着才不紧不慢屏息凝神。
他解开了隔绝秘法，重新建立那个与“信徒”之间的联系。
下一秒，叶行止目瞪口呆。
他，他好像有很多信徒！而且全都不是华国人！
一大股磅礴的香火力量犹如汹涌海浪席卷而来，化作刺目金光，差点直接冲进了他的神魂之中。幸亏叶行止身怀龙气，可以迅速将金光彻底压制在外，但即便如此，还是有无数“嗡嗡”的祈祷声交织在一起，就像几道惊雷接连不断在耳畔敲响。
偏偏除了几句“helpme”和“ohGodplease”以外，叶行止几乎一句话都听不懂。这究竟是谁干的，哪国来的信徒？？？为什么业务扩展得如此遥远？！
这般始料未及的情况令叶行止猝不及防，恐人症瞬间发作。他忙不迭再次施展隔绝秘法，回荡的耳鸣声响了好一会儿才停息。他呆滞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表情非常僵硬。
“怎么了？”霍泽见他表情有些奇怪，疑惑道。
叶行止没有吭声。
足足沉默了五分钟之后，叶行止闭上眼用力深呼吸，打开矿泉水瓶一口气喝掉大半。随即叶行止又将安静等待的霍泽抱了过来，按着他的腰就是一顿揉揉捏捏，咬上霍泽的唇亲了又亲，终于勉强缓过心神。
霍泽被欺负得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