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行止也没有即刻修补漏洞,一是因为懒,二是为了钓个鱼,让胆敢潜入之辈闷声不响死在天命宗里。
景姝目标明确,一进天命宗就径直飞向御虚谷,显然是奔着他去。
于是叶行止还贴心将防御阵法也给解开小半,露出些许“破绽”,等她刚进来就将她弄死了,没有闹出任何动静。
一代魔道天骄就此陨落,看起来轻描淡写又颇为讽刺,但叶行止面色未见丝毫轻松之意。
因为景姝居然是个行走的大型chun药!
合欢宗之人真是太可怕了!
她天生体质特殊,再加上无数高级迷?药加持,效果夸张至极,甚至难以用灵力驱散……也怪不得景姝会如此有恃无恐,公开出言邀他欢好。
若非叶行止真的不喜欢人类,下手时半丝不曾有过犹豫,其余普通修士无论男女,恐怕都会被她勾魂摄魄,难以自持。
叶行止把她的尸身收进空间角落,将各种奇怪的瓶瓶罐罐尽数毁掉,黑着脸施了无数次洁净术。
但他仍然感到躁热与坐立不安,呼吸艰涩,好似连空气也沾染着黏稠暧昧的高温。
叶行止不禁严肃叩问心门,为什么他要把所有扇子全部送给霍泽,现在自己想扇个风都扇不了……
“我有病吧?”
话音甫落,穿着收腰黑衣的霍泽应声浮现于他脑海中,叶行止立马起身喝了一大壶冷茶,绷着脸穿过后院来到炼器室,想着赶紧再炼制一把扇子来用。
迎面而来的红芒热浪,让叶行止脸色越来越黑,他迅速反手将门用力关上。一招不慎,厚重铁门直接断成两截,“哐哐”砸落在地。
夜风温柔吹拂而过,炼器室中的明火却是百年未曾熄灭,汩汩热浪翻涌而出,将凉风也炙烤得愈发灼热。
叶行止沉默了。
他为什么要靠近炼器室……
他站定不动,狠狠按了下眉心,原本莫名的想法逐渐笃定。
€€€€最近他不仅身体有疾,脑子也有病!
第76章 修仙界if线(完)
叶行止是一个没有朋友的人。
旁人不敢与他交好,他也懒得费这心思。
更别提命格之碍。
若真有人与他结个生死之交,指不定那人在下一次破镜渡劫时,浓浓黑云间的劫雷就会愈发凶狠几分,甚至危及性命。
也就唯有天命宗特殊一些,能被选为掌门的人皆是极其命硬之辈,有推衍天下大势的能耐,得天独厚,才可以堪堪与叶行止亲近些许。
所以叶行止大半夜找上了门。
掌门正在闭目调息,蓦然看见叶行止出现在他眼前,着实吓了一跳。
“叶,叶长老,这是又出了何事啊?”
苍老声音颤颤巍巍,令叶行止心头那灼烧的火也平静几分。他随意坐下,淡淡道:“我最近有点奇怪,对吧。”
掌门神色微顿,捻着长须觑他一眼,竟也没有流露丝毫反驳之意。
而叶行止看着桌案上的简单茶具,暗骂掌门审美太过差劲,于是自己拿出一套盖碗。热气升腾,白瓷轻嗑出脆响,他用盖子撇了茶沫,自顾自喝了一大口。
“看来你心里有数……”叶行止垂眸,“我怎会被迷?情之物影响,可有解释?”
多年前,叶行止也参加过许多不堪入目的宴席。那些极为貌美的男女炉鼎,掺了东西的熏香酒菜,甚至是白花花一片的酒池肉林,他全都见识过。
那时叶行止修为尚浅,却依旧毫无感觉,只嫌这群无聊的人又吵又烦。
再说那合欢宗圣女,她是体质特殊勾人,但叶行止已然活了千年,见识过的天之骄子数不胜数,即便她再如何独特,也有人比她更加独特。
怎就偏偏在今夜对他产生了影响,让他坐立不安。
叶行止只能想到两个理由,一是他身体有疾,一是这世界出了问题。
但掌门并未直接回答叶行止的疑惑,他把玩着茶杯,露出装神弄鬼般的笑意:“叶长老,你可知为何你命格如此复杂,却仍被老祖留在了我天命宗里?”
叶行止一顿。
刚被师尊捡回来的时候,老祖是见过他的。那时他没有半分修为傍身,看不清老祖的面貌,只感觉有道重若千钧的威严视线,淡淡瞧他一眼,便压得他难以喘息。
而后老祖竟然笑出声音,调侃般,对他的师尊说道:“崇道,你死定了。”
师尊摸了摸他的发顶,似在解释:“我与他有缘。”
紧接着师尊与老祖进了内殿细谈。叶行止是一个几乎饿死的无知幼童,接下来究竟发生了何事,他自然不得而知。
他只记得,师尊没有将他赶走。他终于吃饱穿暖,有绫罗绸缎,有丹药典籍,有人替他遮风避雨。
师尊迫不及待开始教他修炼,每每总是和声教导,不吝夸赞。那时师尊的眼中虽有温情,但更多的是复杂与感慨。
他们住在御虚谷里,近乎与世隔绝,少见外人。而师尊此生只收了他一个徒弟,不曾娶妻生子,往日旧友似也不再联系。
按理说,师尊本该待他如同亲父子,可叶行止记得清晰€€€€师尊言行克己复礼,对他更是规矩,除去第一天摸了他的脑袋,以后便再也没有同他亲昵。
甚至随着日子见长,隐约显出两人生分。
在叶行止晋入元婴期的那天,师尊就死了,死得蹊跷离奇,犹如天道刻意戏耍。
他不悲不喜,却是浑然无法理解,一心想要求个真相。直到再次被老祖招入殿中,方才知晓他就是这般命格。
天煞孤星,克亲至极,寻常人万万沾染不得。
若是师尊起初直接把他扔了,必定还有千年寿元,大好时光可活。
但师尊依然收他为亲传弟子,勤恳教导,毫不藏私,仿佛一心赴死。
掌门也知晓这些往事,对上叶行止疑惑的目光,叹了声:“崇道前辈,是深明大义之人。”
“深明大义?”叶行止不禁蹙眉。
掌门颔首:“那时,老祖曾与崇道前辈一并推衍过天下大势,预见乱世将临。叶长老,你虽是天煞孤星,却又命途奇异,未来造化无穷,难以揣测……老祖断言,有你在一天,乱世必不会如期而至!”
“乱世?”叶行止愣住,“关我什么事?”
他一直安分住在御虚谷里,几乎什么也没做。
而掌门看到他这茫然的样子就头疼,提醒道:“如果没有你及时察觉,就连我也不会发现禁地被徐枫闯入!若是如此,天生魔种必然会在三月后孕育而出,届时这修仙界的天,就该大变了!”
叶行止愈发茫然:“可那魔种很弱,怎可能说变天就变……”
掌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胡须翘起,气呼呼道:“只是对你来说很弱而已!”
不等叶行止开口,掌门如数家珍般列举起来:“五百年前的森罗秘境陷落,三百年前的上古魔物动乱,还有那血魔宗想要屠国血祭,哪一次不是有你镇着场子?若非有你,我正道弟子怕是要早早死伤大半!”
叶行止仔细想想,还真是如此。他皱眉:“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只是修炼速度比较快。修仙界并非只有我一个渡劫期修士,我又特殊在何处?”
“不是比较快,是快到不合理,”掌门与他对视,声音郑重几分,“天道向来维持世间稳定,哪怕有天骄出世,也会是正魔双方彼此纠缠、你追我赶。而你,叶长老,你是一个超脱于此的变数!你扪心自问,你是否打破了天道的平衡?”
叶行止垂眸,轻轻点头。他心情有些复杂:“所以师尊为了阻止乱世降临,用自身一条性命,助我入道修行,换来修仙界千年平安。对吗?”
“不错。如你所见,现在魔道式微,世间祥和一片。”
“你忽然告诉我这些辛秘,是与我如今的异常有关?”
“是,这也是老祖所作的推衍。叶长老,你命途奇异,是因为你有两个选择。”
……
夜深人静,叶行止将景姝的尸体扔给掌门处理,回到御虚谷。
他心中有许多疑惑。
掌门告诉他的选择很简单€€€€飞升,或是不要飞升。具体缘由掌门未曾解释,唯有一句话让叶行止极为在意。
无论他做出何种选择,他的命运都会改变,截然不同,却又殊途同归。
老祖的话就是这般云里雾里,故弄玄虚。
可叶行止已至渡劫期,只要他按部就班修炼,终归会有水到渠成飞升的那一天。
不飞升?他有何理由不急着飞升?
……霍泽。
叶行止忽而恍然,低头按了按掌心那条姻缘线。
他打小在天命宗长大,自然是信命的,否则天命宗的卜算之道就像笑话了。
可是,给天煞孤星配上一桩天定姻缘,未免显得离奇。
霍泽来自另一世界,生辰八字根本无法推算。哪怕被他的命格影响,被克成了恶鬼,也不是此方天道所能管辖的存在。
偏偏他俩就是红线相连。
或许霍泽也能被称为“超脱于天道的变数”。
但叶行止忍不住想,若他与霍泽真的成了,自己还算是天煞孤星吗?
老祖推测,命运会因他的选择而走向两个分岔路,可以被顷刻改变。既然如此,难道他的命格也有可能……
他千年不改的沉寂心脏,正在躁动。这便是铁证。
此时多想无益,叶行止还有另一个困扰难以解决。
喝了半个时辰的茶,一直面对掌门那张老头脸,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恢复平静。
可是回到御虚谷后,听到霍泽平缓的呼吸,轻轻翻身的动静,被褥摩挲的轻响,叶行止又不行了。
为什么,他现在还是很热。
霍泽蓦地睁开眼。
屋外传来的各种响动让人无法忽视。
他看见叶行止在炼器室前,黑着脸“叮叮咣咣”修门。
那硬生生断成两截的铁门,看起来颇有些触目惊心。
霍泽茫然地飘了过去,嗓音裹挟着初醒的懒倦:“发生什么事了?”
叶行止动作一顿,回眸看向霍泽,眸色微暗,片刻后低声说:“穿好衣服。”
霍泽愣了愣,不等他反应,松松垮垮的里衣便被倏然收紧,险些将他勒得喘不过气。
叶行止放下沉重的铁块,盯着霍泽:“我要和你谈谈。”
霍泽心口蓦地一缩:“嗯。”